下车以后,马鑫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叼在嘴里的香烟说:"你亲戚家住这附近啊?"
小惠反问道:"对啊!有什么问题?"
马鑫摇摇头说:"我小学也是在这附近上的,对这边熟的很。最早这边三个小学,后来有两个合并了。对了,你亲戚家有小孩吗?如果是跟咱们差不多大的,没准我还认识呢!"
小惠摇摇头坚定地说:"亲戚家没孩子,她们从小对我特别好。我就是她们的亲闺女。"
马鑫吹着口哨说:"没小孩挺好。想想自己整天调皮捣蛋的,万一生出个跟自己差不多的,估计得把我自己气死。生个女孩还可以考虑。"
小惠调侃地说:"你想的还挺远,我都没考虑过这些事。"
马鑫倒退着边走边说:"活动活动心眼儿而已,孩他妈还不知道在谁腿肚子里转筋呢!"
小惠由衷地说:"你这么开朗的性格,总会有个特别好的女孩等着你的。"脑子里想起了什么反问道:"你跟伶姐特别有默契,你琢磨什么她都能猜到,没考虑交往一下试试看吗?"
马鑫似乎哆嗦了一下说:"谁?你说郭虹伶吗?拉到吧!肯定不合适。我们俩犯冲,从小到大都是她欺负我。别看是个女孩,比我都淘气。绝对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她比我妈都了解我,跟她面前耍心眼的机会都没有。而且吧,打小就喜欢那些高高瘦瘦的小白脸子,我不是她的菜。"
小惠迟疑的摇摇头说:"我可不这么觉得。女生最开始确实容易对高高瘦瘦的男孩产生好感,发育早的男生确实占点便宜。可两个人谈恋爱,最终还是性格占主导地位。我觉得两个人性格互补,有共同的价值观是最关键的。虽然接触不多,可我觉得伶姐对你跟别人感觉不一样。"
马鑫迟疑地说:"有吗?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什么证据吗?凭什么这么说啊?"
小惠耸耸肩说:"这种事哪有那么明确的证据啊!凭的就是女人天生的直觉。听不听随你,你就当我乱说吧。"
马鑫背着手边走边说:"朕已经有了大明湖畔额中华铅笔了,半途而废回去吃窝边草,是不是落个见异思迁,用情不专的罪名啊?还是容朕再议吧!"
小惠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推了推大黑眼镜框正色说:"你跟那个笔友八字两撇都没有,人家知道你是谁啊!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事儿,还不如抓紧眼前能得到的幸福实惠。"心里想:"死胖子,你用笔友身份蒙我一次,这次算咱俩扯平了。大伶子你们俩挺合适的,能走到那一步,就看缘分了。我能帮的就这么多了。算命的说我八字不好,还是别方你了。"
马鑫是个很聪明的人,很快就领会了话里的意思,挠挠头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你说的对,不过总觉得这几年单相思白费了,挺窝囊的。成不成的不重要,哪怕让我当面跟她说一句喜欢也好啊!成不成的也算话上个句号。茅参谋长旁敲侧击的劝过我,说我太较真了,纯属于跟自己较劲。我差点就脱口而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还不是一样放不下,从来没交过女朋友。好在控制住了没说。都一个德性,说别人容易自己做到很难。你们女孩更是如此,有什么事没做到,能记一辈子。反正郭虹伶没事就唠叨小时候差点给她破相了,至于吗!"
小惠被这一番话说的有些无言以对,有些浅显的道理被人这么简单的说出来,还真是值得反思。干咳了一下说:"干嘛非要给事情画上个句号啊!你是痛快了,可明知道没可能,徒增别人烦恼有意思吗?我看你们男生就是自私,自己痛快了比什么都重要。像我小时候就暗恋过一个男生,也没说过,也没表示过,也没打算表白,就这么结束了不好吗?"看马鑫沉思如何反驳时,想起刚才他最后一句话,嬉笑着说:"还说你跟伶姐没可能?举例子都会想起她的事儿,我看你是巴不得破相了借机娶了人家吧?"
马鑫没有想到自己一句无心之言却授人以柄,立刻反驳说:"就没这么八宗事儿,我就是随便举个例子说明你们女生都是小心眼。啥事都能记一辈子。"
小惠停在小区口转身说:"怎么了?女孩就是天生的小气,有问题吗!谁对我们好我们记不住,谁招惹我们了,就是能记一辈子。我到地方了,亲戚家就在靠里面那排楼。谢谢你送我回来,你也赶紧回家打游戏吧!"
马鑫笑嘻嘻地说:"顺路而已,没特意送你。我家就在前面不远的小区。主要是安慰一下失败者受伤的心灵,怕你因为输球想不开了。那就变成我的罪过了。"心里却想:"我家确实在不远的前面,也就两站多地,公交没有了,只能开十一路回去了。娘的,放眼望去怎么连个黑车都没有啊?这日子口都去娱乐场所附近趴活儿了吧!"
小惠呸了一声说:"你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输给你的事儿本姑娘早就忘了,控制好心态,下次见面胜负难料了。"
马鑫倒退着说:"那咱们改日再战,不过结果估计还是以你的失败而告终。下次我约上茅参谋长,让你们两个认识一下,凭借我小宇宙的第七感,我觉得你俩也有戏。"
小惠心里想:"刚才马鑫的话你也听到了,茅顿心里就没你,何必自讨没趣啊!"可脸上还是微笑地说:"好啊!认识一下也没坏处。不过估计人家看不上我这种书呆子。"
马鑫倒退着走出很远,大声地回答说:"球能打的这么好,鬼才信你是书呆子。把你那个破眼镜框摘了,发型好好弄弄,稍微化化妆,换身衣服,我觉得你不会比大伶子差。别看她人前人模狗样儿的,平常在家不修边幅的时候更难看,捯饬出来人五人六的。照这个规律推算,你也是有美女潜质的。赶紧回去吧。别让亲戚等着急了。拜拜了您哪。"说完哼唱着"我宁愿你冷酷到底,死心塌地将我忘记……"大踏步走远了。
小惠看着顺路送自己回来的人,逐渐消失在夜色里,心神有些五味杂陈地嘟囔了一句:"算你小子有眼光。接触多了还真不一定能瞒下去。还说心里没大伶子,她都能把最不堪的一面开放给你了,这种信任也不是轻易能建立的。就是你们走的太近了,过于自然就成了习惯,没想过在一起或失去彼此的结果吧。"边想边走到了老师家,看着听到上楼脚步声提前开门等候的师母,脸上挂了晚归责备的嗔怒,顽皮的吐了下舌尖,搂着老人的肩膀回到了温暖的房间内。澎湃的心潮在这一方天地逐渐归于平静。
次日,小惠睁开眼的时候第一个想法是:"怎么还不来暖气啊?"听到外屋关门的声音,知道老公母俩又出去溜早了,很有些羡慕这种朝朝暮暮。实在躺不住了才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下来,揉着惺忪的睡眼钻进了洗手间。过了一刻钟刚才走进去蓬头垢面的小乞丐,已经变成了俏丽的小仙女。小惠走到餐桌前拿起一个倒扣的杯子,去厨房撑了一点点盐,端起暖壶冲了一杯淡盐水,"咕咚咚"的猛灌了下去。这个不经意小习惯,好像从第一次母亲没时间接她回家,暂住在师母家时就被偷偷继承了过来了。
小惠坐在餐桌前,边吃早点边看着老师留下来的若干问题,脸上的表情时而沉思,时而浅笑。拿起桌上钢笔端端正正的在纸上奋笔疾书,现在跟睿智老人的交锋已经不会像小时候一边倒的完败,可以做到稳守反击。可内心的那种崇拜与敬仰的感觉,从来没有改变过。
边吃早点边完成了与老师的一轮纸上谈兵,小惠冲洗着碗筷,看着旁边碗里拿出来化着的肉馅,和地上篮子里嫩绿的小韭菜和茴香等青菜,瞬间就猜到了师母的菜谱。擦擦手,从橱柜里拿出铝盆,从面口袋里盛了三碗面,在水龙头下边接水边用筷子搅拌着。看差不多了,伸出白皙的手掌,用力按揉着差不多一样颜色的面团。女孩用身体的力量不断下压后,不老实的面团,逐渐变成了胖小子的脸蛋。小惠擦擦脑门刚渗出来的汗珠,学着印象里小大人的语气得意地说:"盆儿不粘面,面不粘盆儿,白案师傅也就这样了吧?"随手把一块屉布沾湿拧干蒙在了面团上。接下来开始认真的处理着青菜,嘴里还念叨着:"死家伙,论刀工你就差太多了吧!别替他辩护,说什么拌馅我不如他,不就是从祖传的厨子哪里学回来点皮毛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看着橱柜上分门别类的盆盆碗碗,满意的洗洗手想:"剩下拌馅和凉菜就交给师母吧!要不然肯定絮叨我不好好休息。再说了,老师吃惯的味道我可模仿不出来,以后还是找个专属自己的试验品吧。"
太阳已经逐渐的散发了热量,驱散了夜晚最后一丝寒冷。小惠打开电视机,换到中央三台,抱着一本教育心理学相关书籍,盘腿坐在靠近窗口的太师椅上。阳光从膝盖逐渐洒满了她的全身,翻书以外的时间,女孩除了眼睛,全身一动不动,脑子里却飞速的运转着,好像抓住了一些东西,又想不太清楚。当听到关门的声音,才痴痴呆呆的看向门口方向。
面容和蔼却露出睿智笑容的老师,看着学生疑惑地眼神,瞬间就猜到了什么。换上拖鞋径直迎着目光走了过去,低头看向了展开的书页,快速的阅读着里面的内容。摇摇头说:"狗屁不通的文章。怪不得会让你完全看迷糊了,又是个假道学的拿来主义之作。骨子里是弗洛伊德和阿德勒的体系,却硬用荣格的逻辑去套,根本就没有考虑到集体心理对个体的作用和影响。这样的书你还是别看了。我给你拿三本每个人的代表作吧,有时间看看每个完整的体系,在加上自己的理解。"
小惠神智也逐渐恢复了过来,点点头说:"我也觉得这本书写的自相矛盾,不过好像想到了什么,又说不出来。看了不少材料了,越来越觉得您说的太有道理了,现在的教育心理学内容都太片面和浅薄了,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还得多掌握一些心理学知识。"
老师赞扬的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尽量多学吧!不过有些东西,就算看了,也不能理解,只有到了一定年龄,才能感悟出那些话的道理。提前看过,到用时就不会迷惘了。"
师母从厨房里走出来说:"你们一老一少的,还真是把‘为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为徒者尊师守礼勤学’这句话发挥到淋漓尽致了。"看小惠吐吐舌头顽皮的笑,板起脸来说:"昨天回来那么晚,怎么不多睡会儿啊?面醒了多久了?"
小惠下意识看了眼慢几分的老座钟说:"差不多了,您拌完馅正好可以用。"说着从椅子上跳下来,开始跟着师母身边忙碌。老师几次想插手,却被两个女人当做累赘,灰溜溜的摇着头含笑回到书房去做学问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三口人亲密的边聊边吃着午饭,师母把最后一个好看的盒子夹给到小惠碗里,女孩抱怨着说:"我真吃不动了,你看我肚子都起来了。"
师母调侃着说:"就一个,你肯定吃的了。吃了它和和气气的,让你这个小辣椒的脾气别那么冲。要不然没男生敢主动追你。"
小惠鼻子一皱边吃边说:"谁稀罕。学校都是一些小玩闹,我还真不想让她们缠着我。吃完饭我刷碗,必须运动运动。"靠在椅背上歇了一下,站起来麻利的收拾着碗筷。师母跟在身旁看着小惠刷碗,边询问着学校里的事情,不厌其烦的叮嘱着每次回来都会说的话。女孩也并不嫌烦的讲述着细碎的小事。又休息了一会儿,小惠就换上衣服准备走了,师母虽然恋恋不舍的想再留爱徒一宿,可也知道雏鹰眷恋着广阔的天空,始终没有说出挽留的话。老师把早就准备好的几本书递到小惠手里说:"仅是前人留下的参考,还是那句话,尽信书不如无书。"
小惠点点头说:"等考完试了踏踏实实再来的住几天。要回来开荤前,一定给您打电话。我走了。回去吧。"在MP3播放歌曲节奏中轻盈的下了楼。
不过毕竟是周末了,小惠也没有直接回学校,看似没有目标的闲逛着。环城公交车开过一个湖边时,小惠临时起意的下了车,想要来个小学踏青的故地重游。在路过的桥上驻足,看着桥上一个垂钓的中年人说:"大叔,您怎么在这钓鱼啊?这里让钓吗?天气凉了还有口吗?"
中年男人叼着烟卷,转头看看小惠说:"当然不让钓啦。全城也没他妈几个地方让能玩了。哎!天气渐冷了,也就这会儿水温上来点,鱼能拿食儿。小丫头,听你这口气,好像也懂点,家里大人也好这个吧?"
小惠摇摇头又点点头说:"不是家里大人喜欢,是我哥从小就爱钓鱼,没事四九城的跑着去玩。"
中年男人猛嘬了口烟头,似笑非笑地说:"你哥还是你男朋友啊?爱钓鱼的男人挺好,最起码有耐心,有长性。气质内含肯定跟叔儿一样好。"
中年男人黑色皮鞋,蓝色牛仔裤,黑色鸡心领羊毛衫,微微有些胡茬,表情很是洒脱,眼睛里有些说不清复杂的蹉跎感。小惠被这人点破了心思,反而没有惊慌或羞涩,大大方方的靠在桥栏杆上说:"不算我男朋友,就是个青梅竹马发小。小时候我就总喜欢跟着他屁股后面跑,过家家的时候也总是我演新娘子。后来他喜欢上邻居姐姐了,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中年男人拿起桥栏杆上的一听啤酒,喝了一口说:"小丫头,叔这么大岁数了,也说不清感情是怎么回事。随缘就好。总有一个合适你的人在等着你。你就得跟钓鱼似的,耐心等着。没动静的时候抽颗烟,喝口酒,看看水面倒映的还是不是熟悉的自己,给自己找点事做。有感觉时,毫不犹豫的提竿,哪怕什么都没有,也别犹犹豫豫的裹足不前,错过了自己的缘分。"
小惠眼前一亮,笑着冲中年人点点头道:"您说的还真有道理。头一次听到用钓鱼形容感情的,还挺贴切。"
中年人微笑着说:"什么东西玩到一定程度,都会感悟出人生的真谛。什么玩物丧志都是世俗的标准。很多人满眼都是名利,不是也能解释为爱玩那些东西。谁又比谁高多少。我玩了一辈子,从个草虫上都可能体会出一生的短暂与漫长,学着不去执着。那些天天在名利场上搏杀的人,根本不去玩,满脑子都是生意,反而更是执着的把生命,浪费在一件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俗事上。何必呢。"
眼前的人似乎高大了很多,小惠尊敬的点头说:"嗯,您说的太有道理了。我老师也说过类似的话。"咧嘴笑了笑继续说:"您是玩了一辈子,我老师是学了一辈子,都是做到极致,殊途同归了。也算证明了您说的万事皆通有道理。"
中年人苦笑着摇头说:"你这丫头嘴还真不好惹,我一个大老粗怎么跟做学问的人比啊?"抬腕看了下手表说:"得,过了这个时间也没什么戏了,收拾东西回家。以后寂寞了,还可以来这碰碰运气,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陪你聊十块钱的。"
小惠顽皮地笑着说:"随便聊两句,没想到碰上个有门道儿的大顽家,还真吓一跳。我也就是偶尔路过,估计以后没机会再见了。您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吧。我去公园里溜溜。"边倒退着挥手道别,边朝公园门口售票处走去。
儿时学校组织游玩的巨大公园,现在似乎变的又小又无趣了。小惠只身一人穿梭在成群结队的人流中,兴味索然的边看边走着。坐在长椅上目光盯着一个蹦蹦跳跳的俩三岁小女孩,跟爸爸妈妈在草地上嬉戏的场景,好像勾起了尘封了多年的记忆。曾几何时,她像女孩那般大小,也有个帅气的男人带着他们母女游湖划船。怎么那个人就能干脆的跳脱出本应该牢不可破的三角关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呢?小惠从小到大想通了很多,唯独这件事让她毫无头绪。
就在她失神沉浸在过去的痛苦回忆时,有个人坐在了长椅另外一端,不太结实的长椅左右晃动了下,小惠机械的扭头看向侧面,下意识地说:“茅参谋长,你怎么来了?”顺理成章的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来人坐在长椅上,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搞愣了,皱眉反问道:“你能记住我名,我都挺惊讶的。怎么你还能准确说出我外号啊?好像没告诉过你吧?”
“听你朋友经常这样叫的。外号本来就比名字好记,所以就记住了。”补充似的简单说了一下,昨晚巧遇他的另外几个朋友的事儿,算是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小惠不留痕迹地苦笑一下想:“是啊!我现在是外陌生人,这么称呼人家确实听起来挺奇怪的。”
茅顿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点头说:“这帮死家伙估计没少到处给我散德行。”顿了一下继续问:“你刚才干啥呢?一脸凝重出神的?”
小惠摇摇头说:“没什么,有点想家了。”
茅顿顺着女孩的目光看去,觉得跟小惠脸上表情对的上号,感同身受地想:“毕竟是个女孩,无依无靠举目无亲的异地求学,难免有想家,想念亲人的时候。跟我们这种守家带地,随时可以回家吃口热乎饭的确实不一样。”想劝慰,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急中生智地脱口而出:“想家了,那好办啊!回头来我家,让我妈做几个菜,你就把这当家了。”看女孩异样的眼光,也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意思很暧昧,赶紧补充说:“我是说,我妈从小就喜欢女孩,觉得我们臭小子太不懂的疼护人,你可以认个干妈。”边说边有些脸上发烧。
小惠似笑非笑地拖长了音,噢了一声说:“这么回事啊!你是不是经常用这样的方法呲姑娘啊?阿姨没嫌弃干闺女太多啊?大哥,这个桥段也忒老套了吧!”
茅顿有些老羞成怒地说:“我还真没心呲妞儿。就是刚才没说清楚而已,你可别误会。爱信不信吧!懒得跟你解释。回头你可以跟大伶子打听打听我的为人。要是针对哪个姑娘有意思,绝对大马金刀的直给。”
小惠嘿嘿一笑说:“我相信你了。别那么严肃认真活泼可爱好不好啊!不过这么暧昧的话,以后别脱口而出的,万一那个小妹子认真了,赖上你了,看你怎么脱身。”不由自主的想起儿时过家家时,幼稚男孩说过的话,脸上笑意更浓了几分。
茅顿听到这话,像是被鞭子甩了一下,表情立刻变得有些灰暗,只是认真的点点头。小惠并没有观察到这个细节,看着不远处平静的湖面说:“大周末的,你怎么没跟朋友没一起玩,偏偏自己跑来逛公园了?”
茅顿沉默了几秒钟说:“也没什么,就是偶尔想一个人静静。以前最喜欢跟个朋友来逛公园,想起有一年来过这里,还约了每年都要来一次,今年我还没履行这个约定,闲着没事就溜达过来了。”
从男青年脸上的神情,小惠似乎猜到了什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有些明知故问地说:“那不对啊?约定了应该是跟朋友一起来啊?你自己跑过来干什么啊?她怎么没来啊?”目光紧紧锁定在旁边人的脸上。
茅顿挠挠头,歪头笑着说:“我都忘了是跟谁约的了,好像有些年头了,反正就是模模糊糊的有这么个印象。身边朋友同学跟韭菜似的,换一茬又一茬的,谁记得住这事猴年马月的事儿啊!”
小惠撇撇嘴说:“你都不记得了,还来干什么啊?”
茅顿摇摇头说:“大丈夫无信不立。甭管当时是跟谁来的,我记得自己好像发过挺重的誓,我怕不来遭报应。万一真天打五雷轰碎了我怎么办啊?”
小惠捡起块小石子,斜着身子往湖面甩去,看着在水面上跳了两下,溅起一片涟漪说:“你还这么封建迷信啊?那你们之前来公园都干什么啊?”
茅顿也弯腰挑选了一个扁片石头,手臂像鞭子似的快速甩出去,石子在水面跳跃了不知道多少下,波澜像两边荡漾开,甚是好看。男青年满意地说:“我这不叫封建迷信,这是复古。评书里不经常有赌咒发誓吗?古人说举头三尺有神明,用现在科学解释就是某种特殊的能量形态,所以宁可信其有啊!”顿了一下回答说:“跟那个朋友逛公园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事儿,就是一起听听歌什么的。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找个地方给他讲最近听过评书。比如《杨家将》、《小八义》、《施公案》什么的。”
小惠兴趣盎然地说:“你还会讲评书啊?我也听过,小时候也喜欢听,尤其是田连元的《杨家将》,特别是开头几回,金沙滩双龙会,都给我听哭了。老杨家死的太惨了。”
似乎是触及到了茅顿擅长的领域,男青年立刻露出了兴奋的目光,随口说:“那可不是,金沙滩双龙会一战,大朗替了宋皇上,二郎扮演赵德芳,三郎马踏如泥烂,四郎流落在北方,五郎出家当和尚。后来杨七郎突围搬兵,被潘仁美陷害,绑在百尺高竿射了一百单三支透心雕翎箭,金刀令公杨继业被困碰死李陵碑,监军金鞭王呼延赞也被谋害分尸,只剩了个杨六郎,还差点被害死……”
小惠赞叹地说:“你记得可真清楚,我就记得好像挺惨的,具体怎么回事都忘了。好像后面潘仁美是让个小孩抓住的,还怎么假扮阴曹地府,穆桂英大破天门阵,洪洋洞盗骨,十二寡妇征西,好像挺热闹的。”
茅顿微笑着摇摇头,特别得意地说:“你也算是知道不少桥段了。后面是双王呼延丕显十二岁神通捉潘虹,寇准夜深潘仁美,杨六郎充军发配诈死瞒名,牤牛阵大破辽兵,孟良盗发,西岐智激大刀王怀女,基本上田连元讲的就完了。至于你说的大破天门阵,盗骨,征西,都是别人讲的吧。我也是听田连元讲的入迷了,以前拿录音机录下来,听好几遍,所以记得比较清楚。为了知道后面的故事,自己借书看全传,才把所有故事串起来。”
小惠抢着说:"孟良,就是那个孟葫芦吧?好像还有个自封的杨九郎傻小子杨星吧?记得寇准寇老西儿又坏又聪明的?"
茅顿点点头说:"主要还是田连元表演的惟妙惟肖。不过评书听多了也模式化了,孟良跟程咬金艺术处理上就比较像。杨星跟罗士信、李元霸也比较像。除了《杨家将》最喜欢听的就是《隋唐演义》了,四猛四绝十三杰,金银铜铁八大锤。"
小惠敬佩地说:“你记性可真好。要是我有这么好的记忆力,读书就不用死记硬背了。那你给我简单讲讲杨家将全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就知道中间这一小段。”
茅顿清清嗓子,认真地说:“那故事可就长了,得从残唐金刀杨惠说起,他有个儿子,就是日后的火山王杨衮,这个杨衮老厉害,学了夏家的北霸六合枪,二次学艺白马银枪高思继,挑战天下第一的李存孝,学会走线铜锤,五龙二虎逼死王彦章……”男青年就把自己知道的故事,绘声绘色讲给了旁边痴痴呆呆听入迷了的女孩。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倒流了,若干年前的此时此地,也发生着同样的事情。只是女主角不同。
日头从高挂当空,逐渐的映出了西边一抹红色,茅顿才意犹未尽的收住话头说:“杨家将小说几代就是这么个故事。就文学层面来说,确实非常不错,弘扬正气,符合统治阶级洗脑的需要。历史上并不是这样的。”
小惠接口说:“对对,比如大奸臣潘仁美就不是书里写的那样,按照真实历史推断,杨业也是贪功冒进战死的。”
茅顿赞许地点头说:“哎呦,想不到你知道的还挺多,按我看历史书上确实是这么回事,跟小说上不太一样。毕竟历史跟演义有很多不同。”
小惠点点头说:“那可不,就跟《三国演义》被神话了的诸葛亮似的。”脑子里想:“还好多少年前老师就给我讲过了,估计那会你还那小说当历史呢。这段对话怎么那么熟悉啊!”刚想到这里,两人和谐的交谈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
茅顿尴尬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小惠目光也盯上去的时候,里面又发出了一阵隆隆声。好像是为了证明刚才的声音确实是这里发出来的。茅顿抬起头,不好意思地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知不觉都聊到饭点了。"
小惠抬起手腕,看看表说:"我去,都这么晚了,我还说回学校跟同学去一个新开的饭店试试呢。结果聊天给忘了。估计回去得被骂死了。"
茅顿看来心情不错,打趣道:"放人家鸽子可不好啊!"
小惠翻了个白眼说:"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要不是你讲的那么有意思,我至于忘了还有这事吗?"
茅顿干咳着说:"这事还怪了喽?哎呀,初次见面无缘无故得硬接一小妞儿飞砖;第二次见面在你们学校差点比赛时打起来;第三次今天嗓子都说冒烟了,还落满身不是。我看啊,以后看见你,还是躲着点走吧。"
小惠疑惑地问:"那天比赛你看到我了?"
茅顿点点头说:"是啊!你跟几个妞站在把角的位置。开始的时候没注意,后来被罚下场,闲的没事东撒西看的就瞅见你了。后来比赛结束,正好你也出去吃饭,在我们后面出的校门。"
小惠敷衍说:"嗯!是啊,我也挺意外能在篮球场看到你的,说实话你身材一点都不像个会打篮球的。那天也是赶巧了,过去帮我室友考察男朋友,就是跟你发生冲突那个后卫。"心里却惊喜交加的想:"这家伙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完全没注意到啊?一路上都没回头看过啊?以前没觉得他那么警觉啊!"
茅顿不以为然地说:"那个小伙子啊!人挺好的,就是有些爱现,不过组织能力还真不错。就是感觉器量现在还不行。"笑了笑又说:"我从一辆车的反光镜里看你在后面,还以为跟边上几个偷看麦子的女生目的一样呢。不过你好像顾着低头发短信,出了校门就朝着饭店去了。不像那几个女孩,目送我们离开。"
小惠撇撇嘴,假装不屑地说:"我可没那么肤浅,没事喜欢跟着帅哥走。再说了,你兄弟也没那么帅啊?面无表情的死样子,一点都不阳光。"
茅顿赞同地说:"对吧!咱们是英雄所见略同,我就不明白了,这帮小姑娘都怎么了,就喜欢那孙子摆臭脸。就冲这个,证明你比一般姑娘要有眼光。"顿了一下,试探着问:"你觉得胖子……就是马鑫这人怎么样?他可是我最好的哥们,绝对知根知底,论人品武艺没的说,家庭出身也根红苗正,有什么事找他帮忙,绝对不玩虚的。"
小惠心念电转,有些难以形容的的滋味在心里蔓延,随口说:"他啊?满嘴跑舌头的,感觉怎么那么不靠谱啊!"
茅顿打着哈哈说:"他那人就那个德性,嘻嘻哈哈的骨子里却挺走心的……"
小惠截住了茅顿的话头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学校了。你也赶紧回家吃饭吧。"从长椅上站起来,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回头说了句"再见",就朝公园出口的方向走去。短短的一段路,走起来却感觉时分漫长。整个下午在公园长椅上的对话,好像在脑子里完完整整的走了一遍。
靠坐在长椅上的茅顿,翻着明亮如星辰的眼睛想:"怎么感觉她突然之间情绪就变差了?没觉得说错什么话啊?是不是又想家了?"看着那个苗条的身影马上就要消失在视线里了,觉得她在这个城市里是那么孤单寂寞。嚯的站起身,小跑着在快出公园门口的时追上了小惠,假装没有看到女孩泛红的眼圈,开口说:"都这个点了,你回学校在吃饭也不赶趟了,我请你吃顿饭吧?离着不远有个不错的饭馆。"心里想:"还是女孩,八成真是想家了。"
小惠假装思考了一下,调整了好了情绪说:"我请你吧!耽误你一下午时间,给我讲故事。"
茅顿皱皱眉说:"那可不行,我是地头蛇,这顿饭怎么也应该我请。你远来是客,哪有让你出钱的道理。你就别跟我挣了。"
小惠倔强地说:"那不行。要是没我,你早就回家吃饭了。这次必须我请,要不我不去了。"
茅顿眼珠一转,掏出一枚红铜色的硬币,指着人头的一面说:"这样吧,我们让老天爷决定,我要人头。"说话间就要把硬币抛向空中。
小惠眼疾手快,一把抢过空中的硬币说:"别跟我来这套。这种硬币我见过,在我们家那边这招都是小孩玩剩下的了。"把硬币的两面向茅顿展示了一下,赫然是同样的人头样式。
茅顿似乎没想到对面的女孩如此精明,一下就拆穿了他的西洋镜。一时之间尴尬的有些不知道说什么。看着此时游人纷纷离开公园大门,急中生智说:"那咱们赌出公园大门的第十个人,是男是女怎么样?这个总没法作弊了吧?"
小惠眨着狐狸般狡黠的眼睛,快速思考了几次,觉得这个确实要看天意,人为很难做手脚,就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茅顿很绅士的采用女士优先让除了选择权,小惠思考观察了一下,选了第十个出公园的是男人。两人就守在门口位置数着离开的人头。
当第九个人走出公园大门的时候,远处的甬路上,前后没差几步有两个人影向外晃动。从轮廓上可以看出,前面的是一个走的有些吃力老大爷,后面不远处是个灰白头发的老大妈。
茅顿低声念叨着:"大爷加油,大爷加油。"
小惠观察着局势小声说:"大妈加油,看距离和速度一定能反超。"
离大门又近了一些,大妈已经快与老大爷平齐的时候,刚进公园散步的一个大婶跟老太太走了个对脸,两个人站在路边眉飞色舞的聊了起来。看的小惠有些起急冒火的,茅顿笑嘻嘻地说:"女人话多也不是坏事啊!你看大爷迈着稳健的步伐像我们走来……"瞥见旁边足以杀人的眼光,识趣的把后面调侃词句咽了回去。
远处大妈聊着聊着一看手表,赶紧结束了交谈,快步朝这边走来。大爷距离公园大门也就还有十来米的距离,而大妈明显的拉近了与大爷的距离,场上的局势瞬间变得紧张起来,这场龟兔赛跑到底鹿死谁手,眼看就要见分晓了,小惠和茅顿谁也不敢出声,生怕影响了自己看好的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