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俭坐在堂前,若有所思的抽出腰间的佩剑。说是佩剑,其实更像匕首,烛光下,匕首泛着清冷的寒光。裴行俭双眼微眯,盯着手中的剑,用余光下瞥,堂下像他这样身穿黑色夜行衣的还有两百人。
此时堂内场面十分严肃,画面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烛火跳动油脂爆裂的呲呲声。每个月初十,他们都会接到不同的命令,完成不同的任务。其余时间,他们都进行不同的训练。
这是一群没有身份的孤魂野鬼。多是当年春秋战后各国的孤儿。开国后京城户部实施在京人员编册,这些孤儿要么会被驱逐出城,沦为乞丐。要么签卖身契,成为奴隶。
裴行俭当年不愿卖身,在那个寒冬,第一场雪降临之时,被金吾卫赶出京城。时值腊月,白雪飘飞,北风肆意横掠着。裴行俭看着同被赶出来的一行人。不过半日,那些老弱体虚的人,便冻死路边。
日暮降临,裴行俭看着最后一缕阳光在经过雪地的折射后消散。他麻木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他和仅剩的十几个同伴蜷缩在一座破落的寺庙里。听着寺庙外呼啸的寒风,每个人对明天,已经失去了追赶的意义。
此时,门口来了一个白衣书生,裴行俭看不清书生的脸,只见书生坐在轮椅上,说了一句话:“今后,我便是你们的太阳!”然后便是一阵雾气升腾,笼罩着这仅余的十几个乞丐孤儿。裴行俭只觉全身温暖,舒服的哼唧一声。用熬得血红的双眼盯着这个书生,只觉得书生光芒万丈,刺得裴行俭双目阵痛。这仿佛一位出世的圣人,毫不吝啬的将光赐予众人,从此,他裴行俭看到的人间被点亮。这一行孤儿被带到深山老林,到了才知道,原来不止他们这一行人。这里有来自不同地方的孤儿,他们小的六七岁,大的十五六。
在山里,他们经受一轮轮残酷的体训。然后便是筛选,这些小孩经过不同的测试,被安排到不同的阵营学习、训练。裴行俭在这大山里一待就是十年。然后被带进大将军府,这时的裴行俭才知道,原来坐轮椅上的是镇国府大将军。大楚的白衣战神——陈庆之。裴行俭对这个让他家破人亡的人恨不起来,只觉得自己的命是他给的,给他卖命也是应该。就这样,他被安排进了锦衣暗卫。
这是一群见不得太阳的人,朝伏而夜出。干的多是刺探情报,保护与刺杀的事情。而裴行俭是这一群暗卫的头,他不知道整个大将军府培养了多少像他这样的人,也不知道这锦衣暗卫到底有多少人。他只知道,他拥有的是一个代号——庚未,而堂下的人只有一个数字代号。每个月初十,他们都会通过暗道,来到京城玉春楼的地底暗室领取任务。今天又是初十!
“庚未。”
“嗯,你来了?”
“来了。”
“说吧,这次任务。”
“这次的任务。”来人说完从他手中飘出一只纸鹤,纸鹤飞到裴行俭眼前,在触及到他指尖的一刹那化作飞烟。
裴行俭见怪不怪,闭上眼睛感知了一下道:“明白!”
黑衣人点了点头,随后人影飘忽,几个腾挪闪出密室。
裴行俭将匕首装回剑匣,“兄弟们,整装,出发!”
说完裴行俭屈指一弹,不是劲气,而是几道罡风,刮灭堂内正跳动的蜡烛。在漆黑的环境中,众人随裴行俭鱼贯而出,迅速离开热闹的京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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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府,陈庆之脸沉如水。
“安排好了吧?”
李锦衣点了点头。“暗卫都已经出发,每个马庄都会有马匹给予调动,他们会吊在安儿越五十里外的地方。”
“嗯,那就好,咋们不怕对方有高手。张道陵的手段我还是相信的,毕竟名气放在那。就怕敌人丧心病狂,用人来堆。现在有暗卫跟随,我心里面也比较安心。”
话音刚落,一道暗箭袭来。李锦衣披肩随手一挥,本想拍掉这支羽箭。可谁想披风在碰到羽箭的瞬间羽箭便化为雾气。
“嗯?术士?”
李锦衣正在疑惑,只见一道羽箭从雾中飚射而来,直奔陈庆之。李锦衣冷哼一声,迅速出手抓住羽箭。可谁料羽箭箭头如莲花盛开,从里面再射出一支小号飞针。
“哼!子母箭?庆之小心!”
整个过程描述起来漫长,其实也就在几个呼吸之间。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陈庆之话一说完,全身煞气激荡。宽大的衣袍当中,探出右手,曲指一弹。飞针改变方向,没入大堂梁柱中。
此时,李锦衣双指轻捻手中羽箭。反手一掷,羽箭应声破空而出,直射内院矮墙。随即手做剑指,一道暗劲紧随羽箭而出。矮墙外瞬间蹦出一个黑衣人,黑衣人一跃而起,躲过羽箭。不过却没能躲过暗劲,暗劲打在黑衣人左臂上,瞬间蹦出血花。
“指玄?”
黑衣人疑惑说完这句,兔起鹘落,就往外飘去。
“哼!想走?”
李锦衣冷漠说道,随即一声口哨。黑夜里冒出一行锦衣暗卫,李锦衣颔首点头:“抓活的!”随即暗卫向外追去。
“庆之,怎么样?”
“没事,你把管家找来。让他对外宣布,今夜大将军遇袭,重伤卧床。将军夫人受到惊吓,感染恶疾。话语越简短越好,委屈你装病几天。今日我不便见管家,剩余的一切就交给你了。”陈庆之说完,场面便陷入寂静。陈庆之右手扣在轮椅的扶手上,发出哒哒声音。
片刻后,外面暗卫便拖着一具尸体进堂。
陈庆之面沉如水,眼睛微眯道:“死了?”
暗卫跪在地上,“禀将军,死了。他牙齿里面藏有毒药,属下一时没有注意,所以......”
“嗯,死了就拖出去埋了吧。”
暗卫领命拖着尸体出去。堂内便又只剩两人。
“京城这趟水是越来越浑了,我不知道是谁在下这场棋,也不知道是谁在步这个局。锦衣,棋子也罢,棋手也好,也该我们入场了。”
李锦衣不语,推着陈庆之的轮椅转向内堂书架。此时书架裂开,露出一条暗道,两人进入,默默消失在黢黑的暗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