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大陆的沿海地区,靠近内陆的一处平原上,坐落着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市。这里地势偏低,四周无山,可谓甚是宜居。早在千年前,这里就已经是该区域的大型聚落之一。由于水草丰满,气候适宜,此地所产的棉麻质量上乘,其中在当地加工制成的麻绳更是以坚韧耐用闻名于周边,故此城便名曰:
桑绳
古时的桑绳交通便利,物产丰富,不多时便发展成了当地数一数二的大城。奈何天命多舛:先是河流改道,交通受阻,后又逢乱世。直到上世纪,桑绳城就以已不复当年辉煌,在几起几落后,也只剩下几座华族的公府作为曾经繁荣的证明。
好在经过多年的恢复,衰弱的桑绳也是逐渐恢复了元气。当地人对待城市发展态度十分激进:一方面,人们围绕着老城区向外扩展,逐渐展开了周围小镇城市化的图景;另一方面,一些人通过各种方式拿到了老城区的合法开发权,凭着高额的拆迁补贴,不断向内蚕食。
现在的桑绳日渐抛弃自己古旧的躯壳,用这种令人痛心的方式平抚着由穷困引起的阵痛。在一次又一次的城市格局变动中,旧世界的辉煌遗产们只能被迫成为时代的眼泪了。
嗯,其实这也不尽然,比如说现在,我就在青辉学园——这所活着的遗产中。
曾经的青辉高中可是纯正的贵族学校,桑绳的财阀老板、政界大腕拼了命的把儿女往这里送。那时的青辉几乎只是贵族子弟结交''资源''的场所。后来政府改革,青辉才逐渐恢复了一所高中应有的职能。即便是平民子弟,也是可以用优异的成绩考上这所学校了。
要说能进入这所学校,我是既惶恐又意外的。四个月前,在我从原学校退学时,我可从未想到以后还会有学校愿意接受我这种家伙。在我反复追问他们为什么接收我后,只得到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有人指名要我进入这所学院。
这个答案对我没有什么用处,但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所以在如此怪异的情况下,我依旧硬着头皮来到这里上学。
''大家停一下,来认识认识我们的新同学。''
二年D班的教室十分空旷,不小的空间里塞下二三十人自然绰绰有余。宽而大的窗户使得室内采光良好,在阳光不盛的今天这里依旧亮堂。讲台上,貌似和蔼的班主任叫停了正在自习的学生们,宣示了我的到来。
当多达二十七双眼睛紧盯着我时,我承认我有些害怕了。但为了不给新同学们留下糟糕的第一印象,我也只能咬紧牙关来个自我介绍。
''大家好,在......在下系色奏,以后请多指教。''
如果不看中间因为过度紧张而产生的一点点结巴,这无疑是一次完美的自我介绍。讲台下也是适时的响起了不算热烈但不失礼貌的掌声,缓解了我的尴尬。
''那么,系色同学,你就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吧,那里正好有个空位。''
在确定好座位后,我就径直走向那边,然后缓缓地坐下,防止发出多余的声音。
事实证明,班上多一个人和少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在稍稍骚动了大概一分钟后,教室里恢复了宁静。大家又都忙碌于自己的事情,大概与我来之前一般无二。
就在我想着要做什么的时候,一双手臂突然环住了我的脖颈。
''这就是学校啊。''薰看着四周,语气半是惊奇半是半是感慨。她腾空而起,兴奋地教室里转了几圈把教室看了个遍。
''小心一点,别惊动了其他人。''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我在纸上写下字来叮嘱薰。不过,薰的热情似乎已经消退了。她仅仅只是瞥了我一眼,然后就坐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
''看你在家犹豫不决的样子,我之前可是对这里无比好奇呢。结果只不过是一群人聚在一起而已。扫兴。''
我本想反驳她,想来想去却发现她说的也不错。于是我也只是微微颔首,放弃了辩白。
''算了,我先去睡觉了,有好玩的事再叫我。''说着,她的身形变得虚幻,直接隐没不见。
其实薰也不是能一直在外面活动的,据她本人所言,4个小时就是她的极限,其他时间她都得休息。不过,她究竟在哪里休息可一直是个谜。
见薰已经睡觉去了,我终于也开始打算履行我作为学生的本职工作。可是在不知道教学进度的情况下,这是件完全无从下手难事。在乱翻了几页数学课本后,我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行道树相映,斑驳叶影随。青辉的学院绿化很是讲究,靠近教学楼的一侧以草坪和花坛为主,美观的同时也保证了阳光充足。稍远的地方就主要是树了。因为是初秋,有的地上已经星星点点的落了枫叶,而另一些地方,则是桂花与木芙蓉随风招展。
微凉的风,裹挟着新鲜的泥土气息,轻柔地抚弄着我的面颊。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一小团绒絮擦过鼻尖,又让我轻轻打了个喷嚏。阳光不多不少的洒在身上,麻雀时常掠过窗前。我不经意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谣,慵懒而闲适。
久违的,稍稍有些放松呢。
''哐当。''
身侧的声响打断了我的休憩。本能的,我顺着声音转过头去。
冰冷,这是我的第一反应。入目首先是及腰的乌黑长发,黑发浓而密,几乎要将人给包裹。高挑的身躯,屈尊的被安放在了廉价的座椅上。这个我来时的空位子,此刻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显然,这位同学迟到了相当相当长的时间,但观摩班主任冷淡的反应,此乃惯犯。
所谓高岭之花,即其存在便让周围感受到压迫。超越正常范畴的刘海长度让旁人难以观测到她的眼睛,其喜怒都为之所遮掩。
距离感,神秘感,梦幻感,难以想象这些要素可以如此协调的集中于一个现世的人身上。即便她的脸上貌似写着生人勿近,我也忍不住在这奇妙的感觉下多看了两眼。
但也只是两眼。
''啪啪啪。''
讲台上的老师用力地拍了几下手,打断了我的遐想。看见这位中年人手臂夹持的一堆试卷,我大概是理解了此时的情况。
''同学们,我们现在来做个突击检测。''
一张又一张的试卷从前桌传到后桌,不多时,教室里便只剩下春蚕食叶般的写字声。大家似乎都提前有所防备,此时自然是不慌不忙。
那么,我在做什么呢?
初拿试卷,扫视一番,发现试题难度平缓的我也是胸有成竹,可当我掏出笔袋的那一刹那,我的轻松闲适就一点也不剩了。
笔袋,为什么被称为笔袋。泳衣被称作泳衣那自然是因为它是在游泳时使用的,那么笔袋被称作笔袋自然也是因为它是用来装笔的。然而我手中的这个空空荡荡的袋子充其量也不过是看起来很好装笔的袋子罢了。
所以简单来讲,我现在是一只笔也没有。
''完了。''认清现实的我放弃了挣扎。我索性趴在了桌子上,接受现实。
''啪!''
就在我幻想着后续事态的发展时,一只笔,突兀地掉在了我的课桌上。顺着铅笔旋转飞行的轨迹,我惊讶地发现这支笔似乎是那位迟到的神秘同学扔过来的。
''额,非常感谢。''
秉承着最基本的礼貌,怀着莫大的感激,我向着她轻声道了声谢。不过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回应,那位仿佛什么也未发生一样,只是静静地安坐着。但只要确定受到了帮助这一点,我就感到很高兴了。
小心翼翼拿起这只颇具少女心的笔,我也是开始了课堂检测。看着这只笔上可爱的小熊图案,我就会不禁想道:
''或许,她是个温柔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