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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红夜

“你能追上闪电吗?”

就在烈焰吞没江红的那一刹,白衣女子听到了这句话。

忽而,焰火中闪过一道电芒,几乎同时,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从头顶上方急剧传来。白衣女子的心里陡然一惊,忙抬头看,却见一把半尺见方的乌金榔头向龙首砸来。此招出其不意且攻速极快,她已避之不及。但听得“咚隆”一声巨响,榔头砸中龙首,那巨龙登时便像琉璃般碎散,而白衣女子也裹着红幕炎盾向地面坠去。

就在坠落途中,白衣女子惊觉自己无法控制下堕之势,除了以血炼之的炎盾,亦无法施展天赋之力。蓦地里一个念头生出:“糟糕,是天工十六绝的雷神之锤——托尔尼尔!”更令她惊诧的是,天空并未因树岩散尽而开明,反而厚重的乌云把整片天都遮住了。伴着雷声阵阵,云丛渐行渐低,十二个浩大深邃的暗黑漩涡从中出现,仿佛打开了通往地狱的幽冥之门。只见漫天电光疾闪,绵延不绝,十二道漩涡门里显现出不同的雷形电相,既有游龙啸虎、王蛇猪妖,又有斗牛逐兔、戏猴奔羊,端的是十二生肖齐至,声势撼天威、震鬼神。

江红按捺不住激动之情,颤声道:“寿哥,这便是‘雷皇 修罗场’么?”

原来就在几秒前,雨初寿一手从烈焰中救出江红,又一手使雷神之锤将巨龙一举击溃,此刻又已抱着江红立在了被她砸掉半边的石峰之上,而这漫天雷场则在巨龙现世之时即着手发动。

只见他边放下江红,边点头温柔道:“我家红妹就是见多识广,你且坐下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话音刚落,已化作一道闪电劈向了白衣女子。

此刻,那白衣女子离地已不过百米,她一方作好了冲击地面的准备,一方又紧盯着雨初寿的行迹,见他去而复返,立知决战在即。不料雨初寿并未直接攻击她,而是抢到她的落点,说道:“虽然我还没有能力让雷皇降下来,但把你轰上去还是足够了!”

白衣女子不禁心头一凛,未及思量,雨初寿已然双手紧握金锤长柄,圈转了身子,劲力蓄满贯通双臂,大喊一声:“雷神炮!”回转身体全力一抡,但听得又是一声“咚隆”巨响,时机恰到好处,托尔尼尔再一次击中炎盾,仿佛向天空发出一颗红色炮弹。

与此同时,那白衣女子被震得胸中气血翻滚,连白纱也被震落,露出一张绝美容颜,不是龙飞鸿是谁。

但雨初寿见到的,却是从她凝眸深处透出来的一许寒光。在那一刹,时间仿佛静止了,雨初寿心里没有一丝获胜的欣喜,反渐渐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慌。当他听到飞鸿的声音冰冷传来:“石峰离这二里路许,你用了零点四秒。”内心更是近乎绝望。

眼看飞鸿距离雷场越来越近,她却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用贝齿咬破下唇,啐下一滴鲜血,轻唤了一声“红夜”。

但见天地间猛地一黑,紧接着又红芒暴涨,世界瞬间被染上了一层血色。众人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被这红芒逼得睁不开眼,还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心里都已骇然至极。

足足过了半晌,红芒与热浪渐息,众人才逐一睁开眼来,却已云开见日,仿佛什么都未发生,好一片晴天。孔雀李工等人因刚才变故暂且休战,王妃心里隐隐不安,迅速朝江红那边方向跑去,众人急忙跟上,穿过一片小树林,登时吓得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众人身前的森林已不复存在,连远处的石峰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径宽十余里的圆状深坑,谁敢想象这是人能办到的事情!

此刻,不论是李工三人,抑或孔雀大钟等人,都木然而立,心中没了方寸。王妃脑海中闪过一样武器名,刚欲脱口而出,忽觉头顶生风,一人已立在眼前。但见这人白衣如雪未沾尘,冷艳绝俗倾城貌,手持一柄红炎剑,正是劲敌龙飞鸿。

一干人等见了飞鸿都不由得着了迷,一时竟忘了自己姓甚名谁,直到江红忽然从坑里爬出来,泪流满面失心疯似地冲向飞鸿,众人才纷纷惊醒。罗小妹等齐呼“龙队小心”(李工喊的是龙姑娘),孔雀等人见状亦吃惊非小。飞鸿却只略一斜身就轻松避过,又用脚轻轻一勾,将江红绊倒在地,使她再也无力爬起,回转过来,提剑指向王妃,冷冰冰道:“跟我走。”

大钟孔雀等忙要抢上护驾,不料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抢先传来,接着即见一长条物事撞上了红炎剑。飞鸿显些拿捏不定,自己也被震得连退了几步。她看了一眼手中剑,却见剑身赫然出现裂缝且有蔓延之势,不禁秀眉微蹙,向来物看去,倏然惊呼:“无禅杖!”

只见这条物事乃一根五尺上下的玄黑长棍,通身弯曲,就像小孩子怎么也画不直的线,材质不似金属更像石头,整体看上去平平无奇,斜插在地上没有半点光华。

飞鸿急向长棍飞来的方向寻去,很快便见一苍颜老者从林中徐徐步出。老者着一身灰布长衫,双眉低垂满脸病容,走到近前,抚了抚江红的背,便使她恢复了气力坐起身来,却对余人视而不见。而在场之人大多不认识他,孔雀见状忙跑到王妃身前,附耳低语了几句,王妃当即欠身道:“荣……大师好。”老者颔首微笑,向孔雀招了招手,摸出两颗药丸交给她,道:“红的给无乐圣使服下,黑的给秦秽。”江红闻言,立马抢了红丸向坑下跑去。

一旁,飞鸿自见到老者后,脸色就变得有些苍白,此刻更是声音微颤道:“师……你还活着……”老者打个哈哈,不屑道:“怎么,你们都巴望我死?那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李工三人虽猜到老者似与龙队有些渊源,但绝非自己人,眼下任务要紧,不由分说,互相递了个眼色,接连冲上。岂料人还隔得老远,他三个却被莫名弹飞。飞鸿再无多言,转身便走,老者亦不相拦。李工三人艰难爬起,见此情形,只得悻悻撤走。

孔雀等人见劲敌遁去,忍不住欢喜雀跃,不料坑下传来江红哭嚎之声,无不大惊失色,急忙纷纷抢去。只见江红跪在一具焦黑人体前,惊慌失措嚎啕痛哭。她一发觉众人过来,也顾不得失态,紧紧拉着老者衣袖,哭求道:“求……求你,救救寿哥……求求你……”不住磕头,把额头直磕得鲜血淋漓。

众人早见那具人体已然面目全非,浑似一块焦炭,大大感觉不对,这会才见红姐失态,又听他气息微弱道:“红妹……别……我不要你难过……”竟是雨初寿的声音,立时一个个面如土色,孔雀和寸头小子更是吓得大哭,跟着跪下向老者磕头。

原来初寿历经大小战斗不下数百,深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长久以来未尝败绩全赖速度非人之可及,即使打不过也必定输不了。但今天,当他听到飞鸿将其速度变慢的情状准确无误地说出来时,内心就有一个声音止不住地告诉自己“此战要输”。其实在战斗中,他早发觉自己变慢了的异况,但影响也就在微秒之间,因此不以为然,可他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拜飞鸿所赐。那些青炎虽对人畜无害,却大大改变了空气中的电导率,而这也是飞鸿此招的真正用意所在。初寿心里一经接受自己要输的局面,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哪管对手要发什么招,只拼了命闪到江红处,揽过她就跑,但飞鸿将“红夜”施展出来,一秒不到,即令半径数公里的球状空间充满神火,中心温度瞬间飙升过亿,江雨二人已经无法再逃出去了。然而愈是在紧要关头,人类的潜能总是无穷的,在那关键的千分之一秒,初寿竟将全部力量转到江红身上,推她一把,终于在时间的尽头将爱人送出了死亡的红夜。

老者摇头叹惜道:“不成了,圣使的身体已经炭化,老朽也无能为力,这救心锁魂丹只能留住他最后一口气……你说你,何苦如此?分明那丫头给你留了一圈可视低温区,原本你俩都能到达,顶多被灼成重伤,总还有一线生机。”

雨初寿奄奄一息道:“我们……同原罪民……向来只有……你死我活……怎能为……为苟活一命……接受她们的虚情假意……更何况……我又如何忍心……忍心让我的红妹……被她灼伤……我……我求您……将我心取出来……让红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想握住江红作最后的道别,却不料那手一动即变成了灰随风而散,最后的话便再也没说上来了。

飞鸿四人疾行奔走了大半个时辰,在一条小溪旁停下休憩。此时,李工三人各摘了片大蕉叶,正伏在溪边舀水狂饮,飞鸿则与通讯精灵小青对话。

只见小青端起一团碗状白气,咕咚咕咚吞入腹中,摸着肚皮满足道:“情况我了解了,任务失败不怪你,既然是他回来了,事情就没那么简单。回吧。”飞鸿道:“还有一事抱歉,我失手杀掉了雨初寿。”小青十指交叉置于鼻前,沉吟道:“又失一个好手……也没办法,算了。”飞鸿犹豫片刻,问道:“雷皇是什么?”小青抬起头来看着她,眼里放光道:“呦,那可是个厉害招,不好躲,只能……怎么,你遇上了?”飞鸿道:“也许吧……没其他事了,挂了。”说完便收回了小青。

罗小妹凑上来问:“龙队,大将军没怪我们吧?”飞鸿只是摇了摇头,便径自去溪边洗脸。小陈跟上来道:“蓝鬼子真是不自量力,若早些把人乖乖交出来,不作死就不会死。”却不料罗小妹厉声斥道:“你不要说了好伐?你不见那紫衣姑娘哭得死去活来?就算我们是敌人,也总该有点恻隐之心吧!”又转头问飞鸿道:“龙队,是你也肯定会因为失去爱人而伤心的吧?”

但见飞鸿掬水洗过脸,将两鬓湿发捋至一边,姿尤清绝,宛若出水芙蓉琼蕊仙花,把一旁三人瞧得怔怔出神。却听她冷冷道:“我不会允许我爱的人去危险的地方,也不许他做危险的事。”罗小妹忙追问:“那龙队你有没有爱的人?”飞鸿毫不犹豫道:“没有。”随即望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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