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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落海

众人素闻王妃智谋无双,此刻一听到她已想出破敌之策,无不欣喜动容。

但听王妃端严道:“一开始我们都以为那女子周身覆满了红幕屏障,其实并非如此。我猜那红幕有特定大小,但能以一种不输于闪电的速度生成,故而令我们产生了它无处不在的错觉,这就跟千手雷神是一样的道理。方才我开枪打了二十发子弹,那女子根本不躲,可其中有一发与圣使的攻击时机恰好吻合,她却微微偏了下头,这就证实了我的猜想,只要攻击点的距离超出屏障范围,那么红幕便无法同时防御两种及两种以上的攻击。也许,长时间维持大面积的红幕屏障会消耗过多能量,所以她才选择这种小范围的经济适用型响应式被动防御……”

江红挠了挠头,腼腆道:“王妃,能否通俗一点?”王妃歉仄道:“你看我,又在显摆了,对不起呀……其实只要两个人配合得当,能在同一时间点上于不同方位发起进攻,那么势必有一方能对她造成有效攻击。小红,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再护卫我了,去帮圣使,我想以你俩的默契,在两侧同时发起攻击不是难事,快去吧。”

江红犹豫了下,见另外两处战斗正酣亦难解难分,王妃的安危暂可无忧,而此战关键显然是那白衣女子,于是吩咐余下之人保护好王妃,自己也挺身而上。雨初寿见状,急忙拉住她道:“你怎么也来了,这人不简单,你快退下,去保护王妃即可。”江红遂将王妃的话同他简要说了,雨初寿这才点头道:“好吧,那接下来我主你辅。红妹,咱用天长地久举案齐眉阵!”

江红顿时晕生粉颊,更不打话,双龙一出,当先攻上。原来这“天举阵”是她二人年少时所创的一门独特阵法。那时情窦初放,少年情侣想法精怪,什么都要追求同步,不光要穿同样的衣服,剪同样的发型,而且言语动作也要保持一致,甚至那会两人因身高差不多,竟还想做到让别人都觉得他俩是同一个人,到后来练习配合招式,二人齐头并进、严丝合缝自是基本要求倒也手到拈来,于是加上一些初寿自创的象征爱侣难舍难分的走位,便成就了一门“天长地久举案齐眉阵”。当然,这天举阵的着眼处在于天长地久,着力点则在一个“齐”字。

初寿见红妹已上,连忙跟着出击。他虽是后发,但与江红的攻击却是同至,时机掌控得当真分毫不差。那白衣女子果然无法再不动如山俏然而立,红幕只能挡住初寿的电拳,面对江红推来的紫袖双龙,她只得飞身躲避。江雨二人一见办法奏效,心中甚喜,相视一笑,更无丝毫懈怠,迅速出招,全然不给白衣女子半分喘息之机。

但见电闪奔雷处,红光忽隐忽现,一对飞龙圈转盘旋,一道白影和一道紫影交错缠斗,激烈异常。江红不遗余力,不但驭龙猛攻,而且从四面林中召来万千蛛丝箭,不间断地射向白衣女子。雨初寿本拟自己主攻,全没想到红妹打得这样猛,暗暗叫好的同时,自己亦全力以赴,将一身天赋挥洒得淋漓尽致。他二人齐心合力,攻势有如决堤之洪,威力惊人且滔滔不绝,周围百十米内尽被搅得天翻地覆,连另外两个战场也被远远逼开,余人护着王妃仓皇躲避,毕竟任谁受到波及,都不是闹着玩儿的。

然而,江雨二人固然攻得十分凶猛,那白衣女子却也防得甚为严密,且她身法轻灵动作飘逸,往往于间不容发间来去自如,蛛丝无数竟无一根能沾其身,徒劳射穿了四周的树木岩石,若不是敌对关系,众人都忍不住要叫上一声好了,真不知她究竟是何方神圣。而令王妃等人更加难以置信的是,这白衣女子在己方两大高手的强力合击下,居然还能在守御间隙频频出掌反击。你看她手掌泛出淡淡青光,每出一掌都发出一团青色的火焰,可又教人奇怪的是,这些青炎去速较缓不难避开,落在树上、地面、水中,既不熄灭,也无燃烬附着之物的迹象。

有好事者捡了树枝去拨弄青炎,发现枝条并无燃烧痕迹,于是大着胆子用手试探,果然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这些青炎分明就是唬人的把戏,对人对物竟毫无伤害。那人感觉自己捡了个大功劳,连忙大喊:“圣使红姐,这娘们发的那些个鬼火根本不用怕,啥也烧不了,顶多能做个景观工程,嘿嘿哈哈。”

江红刚避开一团青炎,便听到那人喊话,不禁眉头一皱,心下不满道:“臭小子这般轻敌,往后有你苦头吃!”但她既知青炎并无伤害,便心无旁骛将全部精力都用在了进攻上。而那白衣女子也不因招术短板被人发现就受到影响,依旧不骄不躁淡定应招,像极了一块不化之冰。众人见她衣袂飘飘姿神优美,宛若九天仙子下凡,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生出一种特异之感,她若不是敌人该有多好!

其实直到现在,这白衣女子仍然是以五分精神掌控红幕,三分用以闪避,还有二分用来反击。待她再发数掌,红幕陡然扩大数十倍,逼退了江雨二人后,她竟语气平平道:“千手雷神快是快,但还不够强,窜了这么久都打不破炎盾,看得我也很辛苦……不如这样,你们让那姑娘跟我回去,今天就不打了,免得雷神的名号折在此地,往后就没有了变强的机会,我保证她不会受到伤害就是……对了,我这全是为你们好。”

此言一出,雨初寿不禁愕然万分,江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本来他俩先前见这白衣女子仪态万千,后来几番近斗又透过白纱隐约可见其绝丽面容,遂心生好感始终不忍真下死手,但没想到她说话忒毒,还说得那么毫不经意、理所当然。需知对他们这类要强者而言,比起刻意贬低,无意冒犯对其的侮辱显然要大得多,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听得江红一声怒喝:“原罪民果然都是大言不惭之徒!”双手一分,脚下围起一团丝云,托着她匀速上升。接着,她又向雨初寿宛然一笑,道:“寿哥,小妹这招本想在起事时用,今天迫不得已使出来,你帮我开开眼,用的不好可不许笑我。”说着缓缓举起右手,心里却道:“寿哥何等英雄,谁也不准看贬他!”就这几秒钟的工夫,一条藕臂泛成了深蓝色。

彼时,风过森林,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行走在林中的陌生人,轻闭疲惫的双眼,微微抬头,闻着淡淡花香,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宁静,总能赋予人们多余的情绪,真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把那些深埋在角落里的已然是千疮百孔的记忆照得透亮。

白衣女子也闻到了花香。此刻,她心里想着一个人,一个她认为可爱的人。对了,他会不会闯祸呀?他现在快乐吗?唉,如果他在这儿……不知又会说些什么胡话来?

蓦地里,一阵阵“喀啦啦”的响声中断了人们的思绪。只见方圆数公里内的巨树被成片连根拔起,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岩石,也正一块接一块地悬浮上升,通过阳光的反射,能看到它们都是被一根极细的丝线吊着,越升越高。见到这等景象,白衣女子并未感到惊愕,却不禁抿嘴一笑,喃喃自语道:“这时候,他一定会说‘我去,什么牌子的线,质量这么好’。”

未几,巨树岩石被吊至千米高空,便停止上升,大地反倒袒露一片,好似老李的秃头。众人抬头仰望,但见密密麻麻的黑点遮天蔽日,教人叹为观止。王妃等众既惊且喜,李工三人则不禁忧从中来,不可抑绝。雨初寿知道红妹憋了大招,一边凝神注意白衣女子的动向,拟待她出现破绽即可全力攻上,一边留神关照王妃,以免她被大招波及误伤。

江红遥立云端,身子顶着烈风,微微有些发颤。她紧咬牙关,视线死盯着地上的一个白点,高呼一声“落海”,右手骤然挥下,满天树岩登时接连获得释放,一片接一片地向白点坠去。这些树岩本身质量就不轻,加上从千余米的高空坠落,势能不可谓不小,别说是用来砸人了,就算是用来砸铁,也势必将其砸成杂碎。

白衣女子见大批木石像陨石一般朝自己俯冲而来,不由得心中一凛,又料想炎盾即使能抵挡住冲击,自己也必受震伤,尤其还有一道闪电环伺左右,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当即身形一晃,向后方疾速退去。可这正落了江红下怀,她本来还因担心波及同伴,不敢全力发招,此刻一见白点移动,心下甚喜,遂居高临下,提前预判,将每次的释放量亦加大了数十倍。

这一刻,当真有如末日降临,天穹仿佛坍塌,地震随之而来。江红似想用这一招,向众人诠释什么叫做天崩地裂。当下,即便是动若灵狐的白衣女子,也避得相当惊险,毕竟四面八方都是坠木落石,又无屏障可供其遮掩去向。她一面奔逃躲避,一面出掌击发青炎,不知不觉已跑了十余里远,眼看就要到达荒地边缘,却不料前方赫然高耸着一座峭壁石峰,拦住了去路。

白衣女子暗道不妙,江红却喜上眉梢。原来她心中早备下这白衣女子有通天贯地之能,遇见“落海”亦可逃之夭夭,遂前番施为就是要将其逼至石峰下,使之无路可逃。

果不其然,白衣女子倏然止步,仰望峰头已入云霄,峭壁光滑如镜,显非容易攀登飞跃之所。然就这么一晃神间,江红岂能不抓住机会,当即一声暴喝,悉力发功,将余下树岩尽数掷出,再加上前一波的,仿佛半边天都向石峰砸去。

忽然,一声龙吟响彻四野。

江红闻声,胸口似被大锤击中,喉间一甜,吐出一口蓝血。她如何肯信目之所见,那石峰脚下竟燃起熊熊烈火,把插满遍地的残树败石烧成了灰烬。而紧接着,一条血红色的巨龙冲天而起,顶着满天的木矢炮石,一路摧枯拉朽,朝自己疾冲而来。

江红见那一条巨龙比之自己以丝线化成的紫龙大了百倍有余,虽然龙身呈半透明状,显然也是经变化而来,但它形神兼备恍若真龙,又那般凶神恶煞来势迅猛,不由得心慌意乱,在热风鼓荡下摇摇欲坠。加之先前使出大招消耗巨甚,她哪里还有半分力气躲闪,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已清楚看见那玉立在龙首额中的白衣女子,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霎时间,一个必死的念头和对初寿的无限眷恋一同在江红心底升起,但战火从来不相信眼泪,只一瞬间,她即被烈焰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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