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为内急,找到湿地公园的卫生间解手,打开水龙头,清水冲洗我的双手,看着镜中平头的自己,我感到一阵欢快。
杨可欣从女卫生间中出来,她对我说道:“方小树,你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比我刚认识你的那一阵可欢快多了。”
“我不是一直都这个样子吗?你以前眼神晃了吧。”
我甩干手上的水珠,手腕上戴的黑色手绳,我自然也冲洗了一番。
“嗯,好看吗?”我发现杨可欣在盯着我手上的黑色手绳看。
“只是看你之前跑步的时候没有戴过,有些奇怪。”她笑着说道,然而听了她的话,我的内心就像一根被拉紧的橡皮条,紧绷住。
“哈哈哈哈。”我不自在地笑,“我妈给我买的。”
“黑色的编织手绳很少见的,我也有一条手工编织的手绳,也是我妈妈给我买的,祈福平安用的。”她在我面前,摇晃着自己的手腕,以示戴在手上的红色手绳,其上串着金饰,在我眼前闪闪发亮。
我大松一口气,但她接下来的话,又使得我神经紧绷。
“你说真的会有神怪吗?”她朝我看了一眼,又望向天空,道:“刚刚老板说的事情,你不觉着很奇怪吗?”
“算了,不谈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说不定鬼怪就在我们身边呢。”她对着我又是一笑。
我和杨可欣又坐回了小吃摊,看着她和陈鑫打打闹闹的样,我内心只觉得古怪非常,心里疑神疑鬼,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说也遇到过和我类似的事情,知道一些什么?
我暗暗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么巧吧,神仙烂大街啦?
或者她只是单纯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和我聊会话而已。不过现在跟女生聊天已经这么奇怪了吗?
我狐疑地盯着她,阿强推搡了我一把,道:“干嘛,上个厕所把人上傻啦?”
“去你的,懒得跟你计较,吃。”
时间在我们闲聊的间隙,很快地溜走,我回首往事,这成为了我和小染为数不多的平凡生活的时光。
在回家的路上,梧桐路的路灯暗黄,洒在树木间,分不清到底是路灯的亦或者是梧桐叶的颜色。汽车在街道上川流不息,转向灯一闪一闪的,就像是海边的灯塔,一会灰暗一会明亮。
“好撑啊,没想到这么小一块豆腐居然可以吃饱。”小染美滋滋地对着我说道,她脚步轻快,活脱脱的就像是格林童话里走出来的里的小精灵。
“谁让你吃这么多,把阿强都给吓到了。”我回想起阿强对我嘀咕问小染是不是大胃王的画面,一阵发笑。
“可不能因为别人怎么想,自己就不去做哦。”湘小染突然说道,这似乎蕴含着她自己的神仙哲学,我们走到了人迹较少的一段路,她看着路上唯一一辆路过的红色汽车车尾的灯光,又说,“真希望能够这样一直下去。”
“那就这样一直下去啊。”
安静的梧桐树在秋风中摇摆,飘下了几片叶子。
湘小染笑而不语,她突然俏皮地落到了我的身后,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听见她说:“要不要我带你飞一下。”
“嗯?”路灯下,我疑惑地问道。
“就是带你飞啊,像飞鸟一样,在高空中翱翔,鸟瞰整座湘城的景象。”她用最平凡的语言说着最离奇的事,两者间鸿沟般巨大的差异,让她的美显得格外生动与特别。
“我以前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天空中自由地飞,无拘无束。”
“我恐高……”我有些害怕,但却在害怕之中,又潜藏着对新鲜事物的渴望,最后还是情不自禁地点了一下头。
我听见小染噗嗤地笑了,我转过头,看见她身上绿光轻闪,有节奏地在律动,就像在用钢琴弹奏一首轻盈之歌,然后我的身体便感觉到一阵悬空,离开了土地,我奇异地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再是属于自己,好像属于了天空。
绿光再闪,呼地一声,我到了半空之中,繁星并没有因此变得很近,却十分明晰,像是街市上的繁灯,星罗棋布点缀在夜空的幕布之上,夜空也不是完全地黑,它是幽蓝色的,我像是游在了海底深处一样。
四周的云,离我触手可及,我轻轻地一碰,手指便穿过了那层薄雾,周遭的景色很纯净,这不是人间的景色,但这的确又是人间的天空。周遭没有高楼,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云海,数不胜数的繁星和一轮皎洁的明月。
我情不自禁地往下看的,发现我的脚下的湘城已经被云层阻绝了,而小染就站在我的身旁,在星光与月光之下,格外白皙,她开口对我笑着说道:“你真的要往下看下方的景色吗?很高的哦。”
我思索了几秒,毅然地点了头。
她手轻轻朝下一挥动,脚下的云朝两边散开了,没有意料中的手心冒汗,在不知千米还是万米之上的高空,湘城远去,成了小块地图上的贴画,它繁星点点的万家灯火,好似平时抬头看见的夜空中的繁星,寂静又遥不可及。
我只能看见母亲河湘江,此刻细软地像是一根丝线,斜着分化了湘城,曲曲折折地在整座城市流穿。我生活的熟悉的湘城,在高空中鸟瞰,并没有带给我想象中的疏离,反而给了我儿时仰望宏大星空的亲切。
“你好啊,湘城!”小染朝着湘城呐喊,无垠的夜空之中,她的天真纯洁,让我有些感动了。
“你好啊,湘城!”我重复小染的呐喊。
我和小染一路远飞,沿着湘城无数的相接相连的街道,我鸟瞰了湘城一中,又去了湘城的市中心,中途飞过了我家的窗户,看见爸爸正在客厅看报纸,我们一路直飞,又回到了湘城一中。
学校教学楼都黑了,今天秋季赛结束了,连平时有晚自习的高三学子都破例提前下课回家。我和小染悬在半空之中,我们缓慢地在湿地公园的上空飞,月光下,湿地公园里的每一片树林都清晰可辨。
我今天绕着跑的居然只是占了湿地公园的一半,另一半属于未开发的区域,而未开发的区域,什么都看不清。好奇心驱使着我,我让小染带着我往那飞,她愣了一下,犹豫了会,才肯带我飞过去。
看着脚下暗暗的森林田地,我居然产生了熟悉的感觉是,似乎来过这个地方,又或者曾经在梦中梦见过。
然而就是在这时,在森林田地的中央。我和小染看见了它,黑色的在天空上蜿蜒盘旋的球状物体,它拖曳着长长的尾巴,其中包裹着一闪一闪的蓝光,在空中缓慢地移动。哪怕我没有见过它,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在看见它的那一刻,我的整个灵魂都在颤栗,这是来自于生命本能的恐惧。
“天啊,这里怎么还会有神罚……”
小黑瞬间从手绳中钻了出来,它黑色的羽毛与那颗黑色球状物体相比,看起来亲切多了。不过它的羽毛炸立,想来不只是我一个人对那颗黑色球状物体有着恐惧。
相反小染紧盯着那颗黑色球状物体,眼珠子一动不动,就像一只死缠上猎物的猫。
“带他先走。”小染冷静的说,我恍惚了一下,才明白她是在对小黑说话。
黑光亮起,我被小黑瞬间带离了那个区域,此刻站在湿地公园的门口,我脑袋处在一片迷茫之中,后来我才知道,黑色球状物体会对普通人的精神造成影响。
“怎么带我出来了,小染呢?”我缓过来焦急地问小黑。
“她估计要留在那对付神罚吧。”小黑叽叽喳喳地说。
“神罚是什么?”
“神罚顾名思义就是专门惩戒神仙的,不知道是怎么衍生而出的,自有神仙以来,就有神罚……”
看着我一脸懵的样子,小黑解释道:“总之就像老虎对于人是一种危险的动物,神罚对于神仙来说,就像老虎对于人。神仙因为有可以使用‘式’,基本不用害怕任何伤害,只有神罚,除了神罚。”
“奇怪……神罚只有在神仙犯下逆天大罪才会出现的啊。”小黑自言自语说。
“那你还让一个女孩子去对付神罚,你还是不是神了。”我义愤填膺,因为担心湘小染,说完便想向湿地公园跑去,但发现整个身体被黑光拘束住,根本动不了。
“没用的,你和我只能算个累赘,你要相信湘……山神,她很强的!”
“说白了你就是个废鸟,怂货。”
小黑小眼愤怒地盯着我,我用我的大眼睛回盯它。
“奇怪,难道是因为这里是曾经的灾难地吗?”小黑最后发现瞪不过我,所幸一只鸟自言自语起来。
我十分担心和焦急,因为那份灵魂中的颤栗,还在作祟,哪怕我还是不清楚它是什么,但是我害怕,更害怕小染一个人面对它。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讲道理好好说服小黑,我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我平视着悬在空中小黑,刚刚一开口,我便看见了在路旁森林的阴影下,有什么在飘动,我仔细看,是一个包裹蓝光的黑色球体,它在小黑身后,拖曳着尾巴,低空又无声,缓缓地飞过来。来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又在我心中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