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李岚身边西装革履,略微有点鹰钩鼻上,挂着金丝眼镜的胡福民,刚要张口说话,被老爷子一个眼神制止了。
聪明绝顶,有些大肚腩的胡福国身有公职,实在受不了了,出言劝阻,说道:“爸!收敛点,影响多不好啊!”
毕竟事关前途,不然,他能在这儿睡着。
老爷子没听到似的,跳得越来越嗨,额头隐隐有些细汗。
胡福国站起身来,宁着眉头说:“爸,收敛点,行不行,算我求你啦!”
“呃哼…
老爷子停止了舞步,就这么立在那里,犀利的眼神刀子似的,扫视一周,最后停在胡福国身上,玩味道:“都收敛点,这位胡长官都发话了,不然把你们一个个弄残、弄死。”
“你老糊涂了吧,什么又残又死的,我们胡家在开源市,谁人敢惹?”
站在胡富国旁边的李美丽,嗷一嗓子跳了起来,活像一只被夹了尾巴的小母猫,显然老爷子的话刺痛了她的内心。
实话实说,她的样貌确实配得上嗓门儿,拔尖儿拔尖儿的,在这个大厅里可以说一枝独秀,就连小杨口中的“仙女”都逊色不少。
“都静下来!”
其实不用老爷子说,大厅内的人们本就一愣一愣的。
“老大你怎么说?”
见胡福国对媳妇放纵不管,心中已经有数,老爷子直接开门见山。
“我?”
胡福国先指着自己的鼻子,随后两手一摊,“我不知道!”话毕,他双手搭在一起放在小腹上,像是怀抱三四个月的身孕。
“好好好!”
老爷子气笑了,“那么,老大请你回答我,我问的什么?”
“我…”
胡福国嘴角抽搐一下,面无表情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爷子对胡福国下首的娘仨努努嘴,说道:“她们呢?”
“老不死的,老娘给你脸了是吧?”
李美丽再次爆炸,指着胡为民,破口大骂,“老娘怎么对不住你们胡家了?也不看看你家老大长什么样儿,整个一个矮冬瓜,想当初,老娘可是开源市数一数二,乃至岭南省都排得上号的大美人儿。”
胡福国猛的扬起手,要扇李美丽,被她一个眼神吓得一屁股栽在沙发上,双手掩面。
“骂完了?”
老爷子揉了揉胸口,做了个请的手势,笑呵呵的说:“没骂完请继续!”
“你…我…”
李美丽一时气结,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老爷子慢慢地说:“说了半天,该来点儿真东西了,年纪大了,有点儿健忘,记不住上次挨骂是什么时候了,对了老邢,是跨鸭绿江时穿得有些单薄,被首长狠狠地训斥吗?”
“是的老爷!”
大厅门口,突然多了一个佝偻的身影,头戴猪头面具,一步跨到胡为民跟前,深施一礼,毕恭毕敬地说:“那次,您差点儿把小的衣服扒光…”
他的声音洪亮而富有磁性,让人听了有一种沐浴春风的感觉,并忍不住臆测,这人长什么样?年方几何?
“咳…咳…”
老爷子慌忙打断老邢,并虚扶他起身,抽抽着嘴角说:“老邢,麻烦你了,上完家伙再带过来,注意不要碰脸,免得又被人骂成指鹿为马什么的。”
“好的老爷!”
话落,老邢依然飘到门外,眨眼间再无踪迹。
老邢的出现,众人表情不已,有的眼中充满敬畏,有的轻蔑,有的掩嘴偷笑,还有的满脸惊恐。
李美丽和胡玉清母女就属最后,尤其是李美丽,老邢刚出现,她就乖乖地回到座位上去了。
“噗通!”
不一会儿,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被丢了进来,狠狠地摔在中间的空地上。倒也有些骨气,吭都不吭一声。
胡玉清打眼一撇,脸色骤变,堪称完美的娇躯,不由自主地打着摆子,下意识看李美丽一眼,结果心有灵犀成了对视,紧接着母女双双如坐针毡。
这时,大厅内的光线突然暗淡下去,再次把她的眼球吸引过去,只见十个妙龄女子,在门口齐刷刷站成一排,个个美貌如花儿一般,胡玉清却见了鬼似的,“嘎”一声差点儿昏过去。
老爷子大手一挥,指着门口说:“认吧!”
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在老邢的搀扶下勉强坐起来,轻轻抬起头,慢慢扫视一周,缓缓抬起右手,左摆右晃,最终停留在那一排右手边第二个女子的位置。
被指认的女子瞬间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老爷子强压下怒气,淡淡地说:“哦,我没记错的话,你叫良辰吧?你怎么说?”
那女子颤抖得更厉害了。
“说个屁!”
李美丽左看看,右瞧瞧,不得不再次跳了出来,大腿拍得啪啪响,拿手划过对面,点着胡为民,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你不配为人父,逼迫老二家的项目经理,攀咬我家的狗,你不如直接把脏水泼我身上,看看能不能把老娘泼黑。”
她抓着脖领猛然一拉,唰一下,黑色半透明吊带背心蹿了出来,黑如墨染,白弱凝脂,特别扎眼。
她口中的“狗”听到她说的话,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然。
“放肆!”
老爷子慌忙抬手挡住视线,怒声呵斥。
“嫂子,你这是干什么?”
李岚急忙起身,两步迈上前,以身挡住光芒,耳语道:“这么多人看着呢,总得顾着玉清和玉柱不是。”她不禁多看了一眼倒扣的玉碗,暗中较量一下,终归一叹。
“让你装好人!”
李美丽同样耳语,顺手在李岚胸前狠狠地捏拧了一下,而后才慢悠悠遮住那一抹美不胜收的风光。
她只是一时情急罢了,经提醒,恍然大悟,把羞愧难当完完全全地发泄给李岚。
“嘶…”
李岚倒吸一口冷气,慌忙双臂环胸,借机抚慰受伤的宝贝儿。
李岚的温文尔雅,让李美丽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冷哼一声,对着李岚小声骂道:“想揉就揉吧!假正经!”
“够了!”
两位儿媳的表现,简直天差地别,老爷子有些厌恶的看一眼大儿子的阵容,冷冷道:“在坐的诸位,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能扛住老邢的《分筋错骨手》,我之前说过的话作废,可以重新商议。”
不得不说胡家家庭会议的纪律性蛮好,尤其是老大阵容的,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突变,纷纷面面相觑,并没有人交头接耳。
“二大爷!”
老大阵容中,一位瘦长脸顶着俩大龅牙,却带着金丝眼镜框,活像僵尸猴的瘦高老头,缓缓起身,阴阳怪气地说:“俗话说捉奸捉双,捉贼捉赃,你这空口白话,我这一个远门都难以接受,甭说当事人了。”
李美丽猛然转身,恶狠狠地瞪着说话之人,心道:“完了!”
胡玉清的所作所为,以及现在的表现,她心里明镜似的,也是黔驴技穷,不然,怎会把大白胸脯子,展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本以为年纪大就能看事透彻,能帮自己说几句和稀泥的话,哪成想开场白太犀利了,想拦都拦不住啊!
“啧啧…关键时候还是大侄子提醒了老朽。”
老爷子赞许地看一眼说话之人,一字一句道:“之前我一再强调家和万事兴,甚至总把‘远的近不了,亲的远不了。”挂在嘴边。在坐的,没听过老朽唠叨十遍的请举手,老朽现场当面磕头认错。”他凌厉的目光扫视一周,胸脯拍得嘭嘭响。
众人面面相觑,脸臊的通红,没有人敢接话。
“可你们是怎么做的?尤其是你,胡玉清!”
老爷子指着胡玉清,怒目圆睁,“小佳宜摔伤你在场,即便老朽不问,五年了,你心安否?”
“我…我…不关我…”
胡玉清瞬间泪奔,矢口否认。
左边坐在轮椅上的少女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五年前,娇躯忍不住颤抖。
老爷子:“有关脊髓损伤的几大要点,你学了没有。”
胡玉清:“我…我…”
老爷子:“到底学了没有,说!”
胡玉清:“学…学了。”
老爷子:“为何小佳宜摔伤后,你授意抬着去医务室。”
胡玉清:“我…我…”
老爷子:“你们不是一个班级,甚至一个校区都不是,你去小佳宜班干嘛?你姑妈因此离了婚,糟了五年的罪,没向我抱怨过哪怕一句,你可曾说过一句歉意的话。”他已然眼角含泪,渐渐灌满老树皮似的褶子。
“是啊!高中与初中根本不在一个校区,隔着几百米远呢!还有授意?她可是一直认可表姐之前的说辞‘救助不当’,现在你支支吾吾,让我情何以堪?还有脊髓损伤的几大要点是什么东东?我怎么丁点儿都不知道?”
随着思绪蔓延,之前的自我以为瞬间崩塌,小佳宜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试问人生有多少个五年?
“受到老邢款待的这位,乃是名牌大学毕业,从别的工地高薪聘来,在老二手下干了一年零一个月,地下室这样的深坑怎么挖,坡度多少,心里头明镜儿似的,怎么就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还有那位恰巧喝醉,却拉着满满一卡车水泥的司机,你自己看去。”
老爷子根本不敢看小佳宜,自顾自地说完,从旁边的小桌上,拿起几张A3纸,随手甩向胡玉清,沉声道:“一而再,咋滴?还想把老朽活埋了不成,既然你们陌路人都不如,老朽还死皮赖脸的把你们粘在一起干啥?至于雪儿的事情,我就不说了,太丢人啊!”
清晰地显示着大卡车出土坑情形的白纸,轻飘飘的纸张缓缓落在腿上,却仿佛一座大山般压得胡玉清喘不过气来。
恰在这时,被称作雪儿的女子,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向李岚方向叩三个响头,唰的一下抽出短匕,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胸口。
然而,她只觉一道黑影飘过,俏脸一疼,热乎乎的东西喷涌而出。
“疼吗?”
胡玉洁似有所感,突然看向雪儿,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把刚刚出手的老邢撞到一边,柔声细语地问。
“嗯…嗯嗯…”
雪儿先是点头,又立马否认,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一下子牵动了伤口,愣是没出声。
“你怎么这么傻,小天已经离我而去,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你让我怎么办?”
借势飘移到一旁的老邢,复又上前唰唰几下,为雪儿止住血,随即闪到一边,偷偷地看向胡为民,相视苦笑,都从对方放着精芒的眼中看到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