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作为魂鬼的时候江无忧是如何拿下国都的,她不曾忘过,那些忠于朱家皇权的侯爵是如何被一夜之间连根拔起,鸡犬不留。
说起阴毒的手段江无忧简直堪称行家里的行家,与这样智谋无双又冷酷无情的人交手,若是在丞相府鼎盛之时,何小尾还敢奋力一搏。
可是到了如今,并无和江无忧对抗的实力也没有这个自信,在与他的较量中,可以护住丞相府毫发无伤。
此时的相府需要蛰伏,需要时间经营运筹,而非和人勾心斗角,既然这个时候就不能将这位此时立于对立面。
至少不要在许家遭遇大难未见平安度过之前,让这位摄政王认为许家愚忠,还要死死的守着住家的皇权,守着吾国。
只有这样心中尚存良善的将江无忧才不会时至今日,彻底的把许家置于死地。
江无忧是绝顶聪明的人,能够把自己这话里的意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带着笑意把茶水倒在了何小尾刚才已经有些温凉的杯子里,重新倒上了一杯热茶:“听姑娘这话里的意思,至于到最后是谁问鼎了江山,许家并不在意。”
何小尾已经知道了身份,说的如此明白,就不必再绕弯子了。
她的视线绕过那杯热气腾腾的茶水,眉目平和从容,斩钉截铁的说道:“承蒙相逢,让我一个卖鱼女,活到今日,相府从不看轻女子,少时也曾经请人教过圣贤书,我也是跟随着我姐姐许真言再三学习,虽然愚钝,却也知道只有天下一统才能还百姓太平。”
她知道江无忧有这样的雄心和抱负,将来也肯定会有这样的能耐。
许家不过是万古常识的蜉蝣,何必坐那螳臂挡车的愚蠢之事。
江无忧的心底震撼了一下,眼底如同藏了一汪深静的泉水,眼前的这个女子才有多大劲,能用如此沉静从容的姿态说出这番话来。
这些年来,自己为了家国四处游走在边疆各大列国国君他都见过,他们雄踞一方,每次说天下太平都参悟不透其中道理。
连他也是都是奔走列国数年之后才有了此等想法。
这个时候就连自己也看不透眼前这个看似性情温和的女子,是许府巨变,让她对朱家皇权失去了忠心,还是她的心胸格局本来就有如此广大?
她又想起这位姑娘,当时劝夏朗请去世子之位时,大破大立的胆识和气魄,在酒楼前料理那个庶子的凌霜姿态,宫殿上更是把满腔爱国之心展露,正气浩然。
江无忧相信何小尾属于后者,这位姑娘的通透睿智是可以模糊她的年岁和性别的,与她相对而坐,江无忧萌生的不是莫欺少年郎的感慨,而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这个年纪便已经有了如此心胸,如此智慧,若是假以时日,该是怎么样的人物?
江无忧不得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手指微微握紧了手里的玉佩。
他从不用男女之别看轻任何女子,之前便觉得这个姑娘手段了得心胸城府更是厉害,今日,一个照面便已经对这位姑娘刮目相看。
他的心口热血澎湃,若能和这样的人共同匡扶家国,何愁江国不能雄霸天下?
江无忧挺直了脊梁,抬手行礼致敬:“姑娘所说虽是征战杀伐之话,却有鸿儒怜悯世人的善心,江某佩服。”
何小尾不敢拖大,随之恭恭敬敬的还礼。
今天说的这些话,何小尾说的十分郑重,算是给江无忧透了个底,许家守护万民,不守护朱家的皇权。
在那小小的凉亭内,江无忧目送何小尾乘着马车离开,心中颇有感怀,这位女子胸怀格局胜过现在的男儿不知几等。
一想到今日这杯没喝完的茶,江无忧就险些按耐不住想直接邀请何小尾进入江国。
如今,天下大乱,江国内乱未平,外患交迫,富饶山河,大半已经丢失,就连曾经的帝都都奉送与吾国才得以保存。
就是这样的国,她不知道何小尾这样有救世之心,有征战之能的人,愿不愿意屈尊?
“主子,这位姑娘知道了主子的身份会不会?”
江无忧拉了拉自己身上的披风,眼里含着笑,望着那遥远的马车,开口说道:“不会的,放心吧!”
这位姑娘能出手救她,便不会是人后做小人害他,原本今天这一句也不过是想知道,救他究竟有什么图谋而已。
今日已经知道了这位姑娘对自己并无所图,心底倒是隐隐生出几分失落。
若是他对自己有所图该多好,只要有所图,便有往来,有往来,就能够建立情谊。
“主子,外面又要下雪了,我们回吧!”一旁的护卫开口说道。
江无忧点了点头,那护卫又立刻接来说到:“主子,今年,京城因为丞相府大丧,怕是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不如我们提前启程?”
“好,那我们就回去收拾吧?等到相府的丧礼结束,我们就启程!”
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之上,何小尾闭着眼睛,思量着日后该如何走,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
后退蛰伏,暗中蓄力,等到丧事已过,姐妹三人便各自分头,各自行事。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利用郑重留下来的这份粮草经手人名单,让暗处不动的夏侯府动起来?
夏侯就如同藏在阴暗夹缝里的毒蛇,在去边疆之前料理不了他,她不安心。
夏侯看着和于王没有什么表面上的联系,可是前世夏侯就是跟在于王爷身边的,自然知道是多少人投在了王门下。
如今,夏侯爵必然会因为粮草被皇帝入狱,也不知道其他这些人,急不急啊?
马车移到了相府的后门,海棠就扶着何小尾下了车,海生上前愧疚的说道:“姑娘都是小的,把这件事情想的简单了,办事不力,才让姑娘和那江先生有了纠缠,日后必须谨慎行事。”
海生是一个聪明又有能耐的人,一次过错就能让他心生警惕,这很好,但是,何小尾也他矫枉过正。
“没事,这次总归是他欠了我们人情,只是道谢罢了,谈不上纠缠,名册的事情,你办的还是很好的。”
“此时,郑先生出力最多,小的不敢居功。”海生倒是十分恭敬。
“从明天开始你就跟在三姑娘的身边,听从他的差遣,我会吩咐管家给你挑几个趁手的帮手,让你以后可以好好办事,争取早点和三姑娘一起回来。”
海生郑重的点了点头。
“姑娘童嬷嬷过来了!”
“那你就先下去吧!”她对着海生张口收到。
还剩这才恭敬退了下去。
一旁的童嬷嬷快步走了过来,在他面前行了理财,张口说道:“姑娘,清净院里的嬷嬷过来禀报,说院子里那两位收拾了不少金银细软,还有房间里的摆件,厨房的婆子说还要了很多的腌肉干粮,看样子是要准备逃跑。”
这一对母子一向都是趋利避害,这一次,于王回京城对许家的态度有目共赌娱,于王爷是皇子,可是和皇帝最为亲近的人。
然而,大长公主亲自率领助人去宫门前,逼皇帝杀了于王,何小尾是个聪明的人,知道他肯定想办法要跑,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就让他们走吧,动静闹得大一点,让别人都知道这母子俩是非要在这大丧的时候走的。”何小尾也想了想,又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就让乳兄弟们去做,他们刚刚来到府里,得指他们能做点什么活,才能站得住脚。”
童嬷嬷就立马明白了何小尾的意思,这两个人原本是一直在赵氏大掌柜身边学习如何打理生意的,因为平日年纪小,都跟在个自的庄头身边学习理事,是何小尾现在最好用的左膀右臂,所以从前和许多人打交道也就很少。
今日丞相府突遭大难,虽说他们两个人是乳兄弟,可若是不做出几件事情来,一时半刻始终融入不了相府的。
回去的路上,童嬷嬷嘴上也没有闲着,还说了那位从老家奔丧的庶爷,刚去见了主母辞行的事情。
老家的人前来辞行,让何小尾并没有感到意外,前两日,在门前逼迫皇帝杀于王的事情太过于浩大,他们也怕皇上一怒,伏尸百万,祸及自身吧!
“结果那个姥爷还没走,从老家离专程赶来,老族长的嫡长子就过来了,一进门就同夫人说,之前相爷曾经从老家派了不少人来向府,便同相爷商量,过完年之后打算给族里置办产业重修祠堂,祖坟,学堂,还请鸿儒去教课的事情。”
这件事情倒让何小尾感觉十分意外,虽说祖父对于老家的事情一向都是有所求无不应,可是这件事情,祖父走之前为什么没有交代?只言片语,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从未有过任何交代。
童嬷嬷看见何小尾似乎心有疑虑,接着张口收到:“那位爷说,这件事情原本都定下了头,丞相府回老家送年礼时一并处理,可是,如今,相府既然遭了大难,老族长的意思就是族里再也不敢麻烦相府,就让这爷带着册子来给夫人,林林总总下来要了不下四五十万两的银子,不是银票还是现金,都必须赶在明日他们出发之前准备齐,还特意说这是老族长的意思。”
童嬷嬷一字一句说重“必须”这两个字,就想让何小尾知道这祖籍的人是要欺负丞相府没有男人,所以特地来狮子大开口。
一旁的海棠下的瞪大眼睛:“他们这是来抢银子,还是来讨银子?如今,相府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只派了一个庶出老爷来奔丧,丧事还没办完就要走,现在倒水来了一个嫡子的爷,竟然是上杆子来要钱的?”
海棠一向是个好脾气,也被人气得不轻,何小尾垂下眼睛,仔细细细的想了想。
祖籍的人敢这么理直气壮,不仅仅是欺负如今相府里无男人,更是因为祖父曾经对他们太好太客气,惯出了毛病,有句话叫做斗米恩升米仇,从前早就告诫过祖父和父亲。
也许是男人和女人的心思总有不同,父亲曾经说过,这世上唯有血脉之情,不能以金钱衡量,更何况,在老家的宗祠,多亏有族人照看,如今,族长也是祖父,没有出五服的亲人。
祖父曾说过,丞相府这等武将世家最不缺的就是世族的黄白之物,若是这些能够换取族人世子过的平安一族兴旺发达,有何不可?
这些男人倒是心善,可祖籍那些所谓的族人,心里早就没有了感恩的心,只希望丞相府成为他们的钱袋子,予取予求。
这天底下狼子野心人永远都比之恩图报的君子多。
何小尾脚下的步子一停,张口问道:“那母亲是怎么说?”
“还不知道如今那位嫡长子和庶姥爷正在试夫人处同夫人讲述算账,诉苦,这些银子紧巴巴的不够用。”
何小尾抬起眼睛说到:“我们去看看”
刚刚走到房檐下,就看见小丫头要行礼,她立马摇头,示意小丫头不要出声,静静地站在房檐下,盯着屋角被风吹得摇曳的灯笼,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赵氏随手合了账本,丢在一旁,冷笑着开口说道:“不管是修祠堂也好,是修祖坟也罢,或者是学堂什么都很好,按理说出礼才是应该的,可是相爷走之前也没有交代过这件事情,既然进了相府的门,一不上香,二不祭拜,张口就说银子的事,好不容易上了香,又和我说明日必须预备四五十万的银子,这四五十万可不是小数目,你真当丞相府是开银号的吗?”
这些年来,丈夫和公公都太纵容这些人,反倒让他们惯的不知天高地厚,对丞相府与取与求,也就是了,还如此理直气壮,难不成还真的是欠他们了?
这回从老家来的族长之子被气的脸色很难看,咬了咬牙张口说道:“我们可是奉了老族长的命来的,你这推三阻四的说像也没交代是什么意思?难道族人会胡言讹你吗??”
看见嫡兄长如此强硬,那旁边的庶出老爷擦了擦汗,急忙站出来打圆场:“夫人,不要怪罪,我这堂兄也是领命而来太过于着急了,因为看见边疆的战士吃紧的缘故,无数的物价翻倍的涨,可安置宗祠的地方不能减量,否则让祖宗们如何能安?来之前,老族长特地叮嘱了如今相府的情景,绝对不能让他们全出,相府只要出了个大头,其他的咱们族人自己凑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