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各分舵舵主先后回到高风崖。
看风舵正副舵主伍天德、阿三;捕风舵正副舵主明月、杨寻;听风舵正副舵主铁托、张开山;寻风舵正副舵主赵青、慕容秋;铁血少年舵正副舵主陈小白、赵林;护风队长曲陆;高风崖总管成大春。
这十二人,被称之为吟风十二杰,每个人都有其出彩之处,这些年来为吟风堂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十二人在灵堂前跪下,拜祭辰南风。
众人起身,一起望向伍天德。
伍天德整整衣襟,强打精神,道:“各位兄弟,四哥一生为吟风鞠躬尽瘁,不料撒手西去,将吟风重担交给我。本来伍某年轻识浅,才德不足以担此重任,但四哥遗嘱如此,想必另有深意。万望各位兄弟像辅佐四哥一般协助于我,将吟风堂发扬光大。”
十一人齐道:“我等愿终身跟随伍堂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伍天德道:“即日起,铁托为吟风堂副堂主,明月赵青为吟风堂左右护法,阿三担任看风舵舵主,杨寻担任捕风舵舵主,张开山担任听风舵舵主,慕容秋担任寻风舵舵主,其他人等,他日看功绩再做升降。”
众人尽皆赞服。
伍天德等八人,一起抬起灵柩,正欲行走。忽听一个破锣般的声音飘来:“拈花阁袁少渊率门下及听雪冷月的朋友,特来祭奠辰堂主!”
众人听到声音,无不耳朵一震,心中一惊。
伍天德暗忖:“拈花阁与吟风堂厮杀多年,互有死伤。今天袁少渊亲自上山,并带着拈花冷月听雪齐聚而来,绝不是为祭奠四哥那么简单。”
明月更是大怒:“袁少渊狼子野心居心叵测,此刻上山莫不是想趁机灭了我吟风堂不成?”
伍天德道:“来者是客,今日咱们就会一会这位袁大阁主。”领着众人出门迎客。
众人来到门外,见当先一人,身材高大,着宝蓝绸缎长衫,一张四方脸蛋,不怒自威。
紧跟着是一妇人,身材婀娜,双目含春。再后面密密麻麻不下百人,声势庞大。
伍天德开口道:“袁阁主亲自悼念四哥亡灵,吟风上下足感盛情。”
袁少渊一脸严肃:“想我拈花和吟风两家,争斗数十年,而今辰堂主仙逝,留下袁某一人。唉,孤掌难鸣,可悲可叹。从此再也听不到脆生生的击掌之声,遗憾,遗憾啊。”
袁少渊一边说,一边轻轻拍打灵柩,想必是查看棺木之中是否真有人。
吟风众人无不大怒,曲陆更是直接拔剑直刺袁少渊。
袁少渊全无动作,他身后一人斜身抢出,右手伸出两指,闪电般夹住曲陆长剑,二指用力,长剑瞬间断为两截。
袁少渊表情不变看了那人一眼:“大佬,退下。”被称为大佬的人一言不发默默退下。
曲陆看着手上残剑,怔怔出神,吟风众人无不心下骇然。曲陆并非泛泛之辈,盛怒之下全力一击,被人轻松化解还断了剑。袁少渊显然是有备而来,刚才这位被称之为“大佬”的人,绝非庸手。却不知这样身手的人还有多少?看来今天场面很棘手。
曲陆年轻气盛,哪里受过此等委屈,挺起断剑,又向袁少渊刺去。
伍天德喝道:“曲兄弟,不可造次。”曲陆悻悻而回。
袁少渊看着伍天德:“你很好,嘿嘿,你很好。辰堂主去世之后,吟风上下论才能武功,堂主之位非你莫属吧?”
伍天德知道他还有话说,当下默不作声。
果然,袁少渊接口道:“辰南风一死,吟风堂大势已去,如今普天之下谁还能与拈花阁匹敌?尔等众人,何不归顺我拈花阁,一起共举大事。”
吟风众人有的愤怒,有的满脸鄙夷,有的神情不屑。反观袁少渊身后,却也有人微微皱眉。
伍天德道:“袁阁主,伍某虽不才,但吟风堂三百年来的基业,也不能毁于伍某之手。你要吞并吟风,必须先过了我这一关。”
袁少渊哈哈大笑:“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吧。我也想试试一举胜我拈花八大高手之人的身手”。话音未落,右手拇指食指弯曲,直取伍天德咽喉。势如闪电,招式毒辣。
伍天德岂是等闲之辈,袁少渊肩膀一动就知道他要发难,右手一举往胸前一格,左手成拳横飞出去,袁少渊右手一缩去拿伍天德左手,跟着左手拇指食指弯曲再取伍天德咽喉。二人拆招还招均是极快,转瞬间交手十来招,近身擒拿,最是凶险不过,招式迅猛毒辣。
明月一声大喝,扑向“大佬”。其余众人纷纷出手,大厅一片混乱。
混战不多时,倒地十余人。
袁少渊潜运内力,大喝一声:“都住手罢!”混乱众人均觉耳中一震,不约而同罢手而立。
袁少渊道:“伍堂主,大势所趋,你莫不是还想反抗?”
伍天德负手而立,一脸冷漠:“袁阁主,你想一口吞了吟风堂,胃口未免太大了些。”
袁少渊道:“倘若辰堂主在世,袁某尚且畏惧三分,如今老四逝世,嘿嘿,吟风上下,谁人是我敌手?也别说我欺负你,这样吧,今日,我不再出手,由你方出三人,我方出三人,一对一,三战定胜负,如你们输了两场,吟风上下就此归顺拈花阁,也免去不必要的死伤。”
袁少渊也不等伍天德答话,回头喊道:“大佬。”被称为大佬的人面无表情,昂首而出,双手一拱道:“拈花阁段振虎,请吟风高手赐教。”
袁少渊身后又跃出一条红影:“听雪楼木红尘,领教吟风堂高招。”,众人见这木红尘,全身衣物火红,如一团烈火,面目却是清秀俊俏,冷若冰霜,好生俊俏一姑娘。
接着一年轻后生缓缓走出,手持金笛,嘴角含笑,微一鞠躬:“冷月冯二戈。”
袁少渊点了点头,指着三人对伍天德说道:“伍堂主,只要你派三人打败他们三个,我们即刻下山,再不惊扰。”
伍天德心里急转:“眼前形势,刻不容缓,袁少渊出下这道难题,好生棘手。那段振虎身手之高,恐怕与我不相上下,另外二人既然出来挑战,绝非一般人物。我方眼前身手最好的是铁托,明月和自己。一对一,并无十分胜算。”想到这里目光望向铁托,铁托此时也是一脸沉思显然并未想到万全之策。
明月早已按耐不住,越众而出,指着段振虎:“姓段的,刚才未分胜负,你这就过来领死吧。”
段振虎道:“拳脚胜负未分,比比兵刃如何?”说着手中多了一副铁杖。
明月也算见多识广,可用拐杖做兵器的却是从未见过,口里啧啧称奇,心中却暗暗小心,他知道兵器越是古怪越是难以捉摸。当下左手捏个剑诀,右手长剑挽出几朵剑花,凝神静气,严守门户。
段振虎左拐点地,右拐横扫而来,明月不敢大意,斜身闪开,跟着还了一剑。二人均知对方武功不弱,小心试探,斗得二十余招,渐渐熟悉对方功力招式,段振虎每一拐点出,嗤嗤有声,拐杖之中竟含有内力。明月使出青峰十三剑,剑气如虹。众人都能感觉得到二人兵器中发出的劲力,功力稍差一些的缓缓后退,竟让出一个直径两丈有余的圈子。
段振虎心中渐渐焦急,暗道:“今日跟随阁主出来办事,头一阵倘若不胜有何脸面在拈花立足。”随即催动内力,拐杖发出呜呜之声,明月只觉挥动长剑越来越费劲,每一剑刺出好像都受无穷阻力。心想此战关系吟风一堂之命运,绝对马虎不得,不行险招如何能胜。心里主意已定,剑交左手,斜劈而下,右手成拳,往段振虎左手拐杖中段打去。明月江湖人称铁拳,可想而知拳之威力。段振虎见明月赤手空拳打他拐杖,心中冷笑:“拐硬拳弱,加上灌足内力在拐上,你莫不是找死?”哪知明月拳势威猛,竟将拐杖打偏数寸。段振虎大惊之下,左手拐杖脱手而飞。
段振虎久经战场,虽慌不乱,左手食中二指闪电般伸出,夹住明月长剑,跟着右拐向明月胸口点去。明月功力岂是曲陆能比,手腕用劲只一勾,段振虎左手食中二指齐根而断,剧痛之下,一声惨叫,右拐全力一挺,直刺入明月胸膛,只听明月一声大吼,胸口血如泉涌。
二人交手时间极短,却是全力出击,性命相博,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两个人,转瞬间一人断指,一人胸口多个窟窿。
袁少渊瞟了一眼段振虎,淡淡道:“大佬和明月先生都受了伤,这场就算是个平手吧。”说完把头转向木红尘和冯二戈,道:“木姑娘,冯二哥,拈花阁出手未胜,此行成功与否,全仰仗二位了,这就请吧。”
木红尘眉头一皱,走向圈中。
伍天德和铁托对望一眼,均想,此女步伐轻盈,喜怒不形于色,想来是个极其难缠的人物。而那拿着金笛的少年,一幅淡然神色,显然成竹在胸,吟风一方所剩人物中,也只有自己二人能出手了。而伍天德乃一堂之主,岂能轻动,一念至此,铁托挺身而出。
就在这时,只见陈小白身形一动,大步走向木红尘,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说道:“木姐姐,你也来跟咱们为难么?”
木红尘眉头一皱,沉思片刻,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是你啊,你这孩子在这里干什么?”
陈小白正色道:“木姐姐,我是吟风堂铁血少年舵舵主。跟随四哥多年,今日是四哥出殡的日子,我来送他最后一程。可是你们这样胡来,可不大好。”
此情此景,吟风众人无不目瞪口呆。袁少渊身后,有人放声大笑。
陈小白满脸通红,大声呵斥:“不许笑,不许笑,严肃点。你们这是什么态度?”
此话一出口,引起哄堂大笑,有人竟吹起了口哨。更有人顿足捶胸,笑弯了腰。袁少渊身后妇人也是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吟风堂众人无不脸色尴尬,曲陆喝道:“小白,别胡闹,回来。”
陈小白脸上现出刚毅之色,看看袁少渊身后的人,再看看吟风众人,最后目光定在木红尘身上:“木姐姐,你走吧,别跟他们一起,他们都不是好人,特别是那个袁少渊,更加不是好人。”说着眼珠一转:“要不你干脆来吟风吧,我求伍大哥收留你,咱们吟风兄弟姐妹亲如一家人,可好”。
木红尘一脸愕然,袁少渊暗道:“吟风堂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天真烂漫的人,居然还是一舵之主,难道辰南风一死,吟风堕落至斯?如此看来,吟风果然大势已去。”
木红尘叹了口气,说道:“小白,你快下去,大人的事儿,你少插手,等姐姐办完正事,好好陪你去玩好不好?”
陈小白眼睛一红,声音哽咽:“不好,不好,你们扰了四哥灵堂,还要闹事。我不许你们闹事,不许你们闹事。”说着咣啷抽出长剑直扑木红尘而去。陈小白说话虽然幼稚,身手却不含糊,这一剑去势极其凌厉,木红尘略一迟疑,险些被刺中,身子腾空而起,如燕子一般直冲上天,随着几个转折,已到数丈之外飘然而落。
木红尘露出这手轻功,袁少渊身后之人大声喝彩。“木姑娘好俊的轻身功夫”,“木姑娘好身手”。
木红尘径直走向袁少渊,说道:“袁阁主,这一场比试,恕红尘不能继续,告辞。”说完转身直往山下而去。
陈小白站在场中摸耳挠腮不知所措,大喊:“木姐姐,回来。”可木红尘早已去得远了。
伍天德等人面面相耽,尽皆说不出话来。袁少渊更是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三场比试,第一场平手,第二场草草收场,看来今日胜负只在最后一战。想着把头转向冯二戈。
冯二戈手持金笛,嘴角含笑,掠入场中空地,团团一揖,道:“冷月,冯二戈。”
听风舵专门负责收集情报之事,新任舵主张开山道:“冯二戈,二十一岁,自十四岁出道以来大小战役数十次,全胜。败在他金笛之下的成名人物多达二十六名之多,一根金笛神出鬼没,专打人身穴道。而且此人自称是‘大侠控’‘御姐控’‘萝莉控’。江湖人称‘二神’。”
伍天德等人无不心中一惊,“二神”之名响彻武林,原来竟是这般年轻。
高风崖总管成大春满脸不屑,嘴角后撇,说道:“我就不明白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了神,我成大春就不信这个神。”说完就要往场内冲。
赵林手快,一把拉住他,急道:“成总管且慢,事情好像有变。”
成大春停止脚步,看向场内。果然听到袁少渊身边一直没说话的妇人对冯二戈说道:“二哥,不如这场让给姐姐如何?”
冯二戈哈哈一笑:“既然姐姐有兴趣,小弟岂敢不听。”说完又是团团一揖,退出场内空地。
那妇人边往场中走边道:“久闻吟风堂伍堂主情深义重,是个难得的痴情种,为红颜大战听雪楼,重伤云翔,智斗伽蓝楼主。啧啧啧,世间居然还有你这等奇男子,小女子仰慕已久,愿伍堂主不吝赐教。”
伍天德暗忖:“这妇人点名要我出战,不战必然影响士气。”身形一动,掠进场内,双手一拱:“伍天德,领教姑娘高招。”
那妇人咯咯一笑:“伍堂主,咱们就别废话了,请出招吧。”说完从兜里掏出一把锄头,这锄头把手比一般锄头短了许多,锄头顶部极尖,倒像是郎中用来挖草药的药锄一般。
众人皆想,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先前有人用拐杖做武器,接着又有一位拿金笛的,这位姑娘更离谱,居然用锄头做武器。
那妇人口中请伍天德出招,自己却抢先动手,右手挥舞锄头,当头挖下,伍天德低头避过。妇人锄头一转,拦腰又挖向他腰眼,伍天德避无可避,手中长剑连剑带鞘往腰处一横。妇人觉得虎口一震,险些拿捏不住,急收回锄头,身子腾空而起,双脚鸳鸯连环蹬向伍天德。
伍天德暗暗心惊:“这妇人竟如此厉害,却不知是哪一家的。”身子急往后退,妇人紧追不舍,眼看伍天德就要退出圈子往人群中撞去,猛的一跺脚,剑鞘直点妇人脚底。妇人身子空中一个翻腾落地锄头从下到上勾起,直勾向伍天德颈子。伍天德将剑鞘直插锄头与把手连接弯处,跟着手一抖剑鞘如风车一般旋转起来,妇人手中锄头早被剑鞘夺了过来。
妇人锄头被夺,不惊反笑,双手一翻,手指呈莲花状,只往伍天德脸上乱弹。伍天德只闻到一股淡淡幽香直沁心脾,顿时头晕脑胀。伍天德大惊,猛一提气,右脚横跨半步,左手从上而下划了个半圆,右手从下往上划了个半圆,双掌一合,就要拍出去。
那妇人大喝一声:“伍天德,你要沈舒桐性命不要?”
伍天德身子一震,喃喃道:“你,你说什么?”
妇人悠悠道:“伍堂主果然是男儿大丈夫,为了吟风大业,竟不顾红颜性命。听说你一直在找我,如今我在你面前你却视而不见,你可是瞎子么?”
伍天德大惊:“你,你是程?你是程门主?”
妇人咯咯一笑:“我就是冷月程小蝶。”
伍天德陡然听到这个消息,内心剧震,本来强行提起的内力猛然一松,毒气顺势侵入,缓缓倒地。
铁托,赵青,杨寻快步抢出扶住伍天德。除明月之外,其余七杰同时刷一声抽出佩剑,指向程小蝶。
程小蝶“噗”的一笑:“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毒药,瞧把你们紧张的。去取一碗清水给你们堂主灌下去,自然就好了。”
众人将信将疑,慕容秋飞也似地取了一碗水,喂了伍天德,众人目光一起聚向他。伍天德悠悠醒来,一跃而起,吟风众人欢声雷动。
袁少渊哈哈大笑,响彻云霄,满脸难掩得意之色。大声道:“吟风堂今日一败涂地,伍堂主,你还有什么说?”
只听远处一声清啸,一声娇喝:“什么人敢在高风崖撒野?”
一团白影如旋风般掠来,只见一白衣女子,背负一把长剑,长剑比人短不了多少。额上头发编成十来条细小辫子用发夹别着,模样甚是稚嫩,但难掩其绝丽容颜。
白衣女子瞧也不瞧场中众人,走向灵堂,在灵柩前跪下:“四哥,聪儿来晚了。”
伍天德、明月、赵青等人心中同时松了一口气,均想:“聪儿一到,吟风无忧了。”
袁少渊身后一五旬老者,伸出右手指向聪儿背影,大喝:“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如此目中无人?”
只见青光一闪,那老者右手齐腕而断。场中不乏高手,却无一人看出她是如何拔剑,如何出招。袁少渊身后一片轰动,尽皆大怒,纷纷抽出武器涌向叫聪儿的姑娘。
伍天德长剑一指,喝道:“十二杰,保护四哥灵堂。”除明月外,余下十人一字排开,护着辰南风灵柩。聪儿手持那把长剑,冲入人群,只见白衣晃动,青光连闪。身影如鬼魅一般左冲右突,手中长剑或刺或劈,或削或撩,神鬼莫测。转瞬间倒地三十余人,无人能挡其一招半式。
袁少渊心中骇然,暗道:“吟风堂居然还有如此剑法绝高之人,此人是谁?”随即恍然大悟,喃喃道:“五绝经,高风苑,简宁布兵郭聪剑。此人必是吟风四绝里面的郭聪无疑。郭聪神剑,果然无人能及。”
人群众人,无不被郭聪剑法所慑,纷纷后退,再无一人敢上前。
郭聪手持长剑,剑尖向地,一滴鲜血从剑身刃口缓缓流向剑尖。她面无表情,冷冷望向袁少渊,开口道:“四哥灵堂前,岂容尔等放肆。兀那丑鬼,可是你要作死?”
袁少渊一怔,做为一阁之主,江湖地位何等尊崇,而且对自己的容貌极其自负。却被一小姑娘当众说成丑鬼,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简直尴尬到了极点。
袁少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姑娘,敢问你可是郭聪郭女侠?先前我与伍堂主定下誓约……”
郭聪呸了一声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我问是不是你要作死?”
袁少渊正不知如何回答,却见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人,头上戴着帽子,帽檐遮住大半张脸,一言不发从地上拾起一把长剑,手齐鼻尖,轻轻一颤,剑尖嗡嗡连响,至上而下,至左而右的连晃十八下,快得异乎寻常,但每晃一下都看得清清楚楚。
堂中使剑之人,无不看得心旷神怡,心中砰砰乱跳,掌心出汗。更有人大声喝彩:“好剑法,好剑法。”袁少渊心中又是一惊:“这人又是谁?肯定不是拈花阁的人,冷月听雪居然也有如此高手,而且此人跟我一行数日,一直不显山不漏水,他有何居心?”
郭聪也是一惊,暗道:“此人剑法好高。”
那人长剑一立,举剑过顶,弯腰躬身,左手向郭聪伸出。
郭聪看到此人手势,明白是要和他比剑,更不打话,剑光一吐,长剑化作一道青芒,向那人直刺过去。这一剑势如奔雷,快如闪电,端庄雄伟,并无丝毫花哨。那人大声赞道:“好剑法”。身子一跃,手中长剑斜刺郭聪左肩,攻中带守,守中带攻,乃是一招攻守兼备的凌厉剑法。郭聪长剑离那人胸口尚有半尺,突然剑尖一昂直刺他咽喉。那人颈子一偏,手腕转动,长剑又刺向郭聪右肩,仍是一招攻守兼备的绝妙招式。郭聪心中一凛,艺成以来,从未遇到过剑术如此绝高的对手,心中既激动又兴奋。
场外群雄更是兴奋异常:“今日不虚此行,得见两大剑术高手过招,倘若能明白其中一招半式之精要,必终身受用无穷。”
场中二人拆招极快,场外更有武功高明之士,默记剑招,暗道:“倘若这招向我击来,我该如何拆解?”低头冥思苦想。待想到破解之法,喜上眉梢,再看场内,二人却又斗数十招了。
初时还能看清二人剑招,百余招后,只见场内一白一黑两条人影穿梭晃动,一青一白两道剑芒闪烁。场外众人无不全身绷直,大气也不敢吐一口。
倏然,二人同时后跃相对而立。
场外众人长长吁了一口气,竟都忘了喝彩。
只见郭聪额头、鼻尖渗出细小汗珠,身子也微微颤抖,那人却看不见脸上神色。
郭聪双手缓缓提起长剑,直举过顶,双手微微晃动,剑尖点点寒星。郭聪慢慢往前奔去,越奔越快,竟如一道闪电留下一道白影,离那人三尺之处一跃而起,双手紧握长剑对那人直斩下去。
吟风堂众人无不大声喝彩,因为他们都认得这是青峰十三剑里最精要的那招“青峰绝命斩”,郭聪显然是将这招剑法发挥到了极致。姿势,力道无不恰到好处,妙到巅毫。
那人似乎也是微微一怔,向后急退之时横举手中长剑,挡住这绝命一斩。哪知郭聪的剑从上而下,势如破竹一般斩破那人帽檐顺势而下,又斩断那人长剑。那人右手断剑往左疾抛身子旋转,左手接住断剑,在与郭聪身体相交是那一刹那往她脖子抹去。
郭聪但觉脖子一凉,心中斗志瞬间崩溃,手中长剑咣啷掉在地上。
场外众人“啊”“唉”之声此起彼伏响个不停。有人赞叹这场比试之精彩,有人替郭聪惋惜,更多的却是对那人喊出的惊叹声。
郭聪只感觉脖子有瞬间凉意,并无疼痛之感,手下意识的往脖子摸去,未感伤口血迹,转头向那人望去。那人刚才帽檐被郭聪一剑斩破,整张脸漏出来。只见他脸如冠玉,双眼斜飞,唇若涂丹,丰神俊朗,两条浓浓的剑眉直入发鬓。郭聪只瞧得心脏砰砰乱跳,双脸潮红,想必刚才人群惊讶之声也是称赞此人相貌的。
那人对着郭聪微微一笑:“郭聪神剑果然名不虚传,在下冷月黄剑中,多谢姑娘赐教。”
说完,走向辰南风灵柩前,点了一炷香,说道:“四哥啊四哥,当年你我兄弟携手闯荡江湖,快意恩仇何等逍遥,如今你这一走,我还混迹于江湖有何意义?罢了罢了,从今以后,兄弟便做一只闲云野鹤吧。”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吟风众人无不伤感。
黄剑中说完,转身便走,经过郭聪的时候,微微一顿,伸手说道:“小姑娘,你跟我走罢。”
郭聪心跳加速,不由自主的握住那只手,二人一言不发,飘然下山。
袁少渊心中大怒,暗道:“岂有此理,黄剑中乃当世绝顶高手,居然隐匿人群之中,先前一直不动声色,此时虽击败吟风四绝之郭聪,除去一大劲敌,但转眼即去,丝毫不顾结盟之谊,待此间事情一了,定要去冷月问个清楚明白。”转念又想到:“郭聪一去,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伍天德归顺拈花则罢,如若不然,说不得今日便要大开杀戒。”
想到此处,双脸铁青,一步步逼进伍天德。
忽听山间一声炮响,震彻山谷。炮声过后,一个声音陡然响起:“吟风堂战龙大队,愿辰堂主一路走好。”声音犹如成千上万人齐声呐喊汇集而成,却又异常整齐如一人喊出。震得众人耳心嗡嗡直响。高风崖上下,回音连绵不绝,良久之后还能听到“一路走好,走好,走好……”
袁少渊大惊,飞奔出去,只见高风崖四周人头耸动,东南西北四方都站满了人。
东边一队人马,尽是青旗,青甲,青袍,青缨,青马,前面一把引军青旗,上面金销东斗四星,下绣青龙之状;西边一队人马,尽是白旗,白甲,白袍,白缨,白马,前面一把引军白旗,上面金销西斗五星,下绣白虎之状;南面一簇人马,尽是黑旗,黑甲,黑袍,黑缨,黑马,前面一把引军黑旗,上面金销北斗七星,下绣玄武之状;北方一队人马,前面一把引军绣旗,上面金销坤卦,下绣飞熊。每方人众,不下数百,整整齐齐,旗帜鲜明。最前面一排人,半蹲于地,手持盾牌;紧接三排人众,半蹲于地,手持长弓利箭,此时尽皆长弓拉满,利箭上弦。再后面的人,手持长枪大刀。
一声锣响,正南方捧出主将。只见她银盔银甲,骑着一匹通体雪白体硕雄健的骏马,双手各持一面旗帜,虽然容貌及其秀丽但眉宇间隐隐透着大将的杀伐果断之气不怒自威。此时数千人众竟无丝毫声息。
袁少渊等人无不骇然,心道:“这架势跟战阵雄狮毫无二致非一般的江湖豪客可比,难道,难道这是四绝里的‘简宁布兵’?”
果听那将军说道:“伍堂主,你好啊。恕简宁甲胄在身,此时不便过来相见。”声音清脆明亮,显然是个女子。
伍天德笑道:“宁宁,你可要当心,这位袁阁主可不是一般人物。”
简宁尚未答话,人群一人哈哈大笑,喝道:“吟风堂尽会装神弄鬼,你当这是排兵打仗么?”说完越众而出。伍天德认得此人是听雪伽蓝得意弟子郭征。
郭征一脸的不以为然,飞身扑向简宁。简宁暗道:“世间竟有这等傻瓜?这人想出头想疯了么?”左手旗帜一摆,只听“嗖”一声,数百利箭同时激射而出,弓箭虽多,却是同时发出,故众人只听到“嗖”这一声。只见郭征如一只刺猬掉进了松毛针堆里,浑身上下从头到脚射满了箭,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简宁右手旗帜一举,战龙大队齐声吼道:“吟风威武,大风,大风,大风,吼,吼,吼”数千人齐吼,声势巨大。
人群下意识后退一步,齐发一声“啊”,语气中充满了惊讶和恐惧,皆想:“数百利箭穿身,纵有通天本领也躲避不开。”
袁少渊也是心中惊讶到了极点:“吟风堂杀了听雪楼主接班人,这梁子可结得大了,眼前己方已不占优势,争斗下去必然两败俱伤。一个郭聪,一个简宁就如此厉害,还不趁吟风三猛现身前下山,更待何时。听雪伽蓝又岂是好相与的人物,到时听雪吟风斗得两败俱伤之时就是袁某一统江湖之时。”
退意一生,转身面向伍天德,面露微笑:“吟风堂果然卧虎藏龙,俊杰之士层出不穷,今日是辰堂主出殡之日,我等叨扰已久,这就告辞了。”
伍天德一声冷哼:“袁阁主,高风崖岂是你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么?”
“且不与他计较。”袁少渊暗忖,笑道:“依伍堂主之见,该当如何?”
伍天德朗声道:“天下武林本为一家,打打杀杀终究难成大业,不如你我几家罢手言和,从此不再争斗, 岂不美哉?”
袁少渊心中一惊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且这番话说的极其诚恳,不似作伪。转念一想:“姑且答应你,日后如何还真能凭这一语而决么。”毫不犹豫说道:“伍堂主所言极是,正合我意,想我几家连年争斗不休,我也有些倦了,就依你之言,从此握手言和。”
伍天德没想到袁少渊答应得如此爽快,略一沉思,往程小蝶看过来:“程姑娘,伍某有个不情之请,万望程姑娘不要推却。”
程小蝶心思灵巧,早就猜出伍天德有此一言,笑道:“伍堂主放心,小女子一定还你一个完整无缺的沈舒桐便是。”
伍天德面上微微一红对程小蝶投去感激一笑。
随即脸色一正,对袁少渊道:“当着各位英雄的面,希望袁阁主不要忘了今日之言。”挥一挥手,朗声道:“你们这就请吧。 ”
袁少渊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出声,一言不发,率领众人鱼贯下山而去。
伍天德默默转身,走向灵堂,双手合十,声音哽咽:“四哥,天德无能,直至此刻才让你入土为安,希望四哥保佑吟风从此再无争乱,永世平安。”众人心中也是凄然。
吟风十二杰与简宁,一起抬起灵柩,往后山缓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