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少渊领着众人到了山脚止步,转过身来,背负双手,望着高风崖怔怔出神,其他人等尽皆默然。
良久之后,袁少渊声音低沉道:“三家联手竟是个铩羽而归的结果,吟风三猛尚未现身,单凭简宁一人足以让我等灰飞烟灭,嘿嘿,吟风堂隐藏实力当真深不可测。”语气中充满了落寞。
冯二戈道:“袁阁主也不必妄自菲薄,拈花阁隐藏的实力未必就低过了吟风堂。”
袁少渊眼神中精光一闪,盯着冯二戈看了半响,忽然哈哈大笑:“二哥,冷月轩这次可不地道啊。”
冯二戈道:“袁阁主何出此言?小蝶击败吟风堂主伍天德,众目睽睽之下,难道那是假的不成?”
袁少渊冷笑不语。
冯二戈突然噗嗤一笑:“倒是拈花阁今日大出风头,第一阵便把名满江湖的铁拳明月胸口捅了个窟窿,好威风,好煞气啊。”
段振虎大怒,拐杖一指冯二戈:“你说什么?”随即不怒反笑:“人人都说‘二神’金笛天下无双无对,段某听得耳朵里都起茧子了,可是到底真相如何却也没人说得上来。段某不才,倒想领教。”
冯二戈金笛在掌中一旋,阴森道:“怎么?那只手的手指也不想要了?”
袁少渊瞪了段振虎一眼,段振虎默默退后,眼睛却一直盯着冯二戈。冯二戈嘴角上扬,抬头望天,瞧也不瞧他。
袁少渊看到程小蝶一直含笑不语,说道:“小蝶这次是尽了全力的,那是不用说了,可是黄剑中似乎……似乎有些怪异。”
程小蝶接口道:“黄剑中乃我冷月轩第一高手,一向独来独往飘忽无踪,我跟他,也只在总门主仙逝之日见过一面而已,所以他的所作所为,咱们还真不知道。”
不等袁少渊说话,程小蝶双手一拱:“袁阁主,若无其他事,小蝶就此告辞。”说完带着冯二戈等冷月轩的人,往北而去。
袁少渊望着程小蝶的背影,表情木讷,口中念念有词,半晌不动。
段振虎在身后轻声说:“阁主,她们已去得远了。”
袁少渊身形不动,口中喃喃道:“啊,她们去得远了么?噢,去得远了!”
段振虎众人无不满脸懵逼,膛目结舌,不敢说话。
过了半晌,袁少渊脸色慢慢平静,说道:“郭征一直被视为伽蓝接班人,今日被吟风堂战龙大队所杀,虽然是他咎由自取,可终究跟我们保护不周脱不了干系。大佬,你带几个人把尸体给伽蓝送过去。你老成持重,别的我都不担心,伽蓝是个心胸狭隘极其护短的人,给你的委屈你便受了吧,尽量少生事端,快去快回。”
段振虎道:“阁主,不需交代,我理会得。”
袁少渊拍了拍他的肩,沉声说道:“咱们理亏,万事忍耐,可也别折了拈花阁的威风。”
段振虎点了点头,带着六人,抬起郭征尸体,直奔听雪楼。
听雪楼,落雪亭。
伽蓝率领云翔、黑白子等一干人,围着郭征的尸体。
伽蓝面无表情,双拳紧握,嘴里蹦出几个字来:“吟风堂,你好辣手。”说完眼神如电,直刺段振虎,只看得段振虎浑身发毛,激灵灵打个冷颤,心道:“听雪伽蓝,果然名不虚传。”
伽蓝道:“此次征儿随你们袁阁主上高风崖,一路承蒙照顾。听雪楼一向恩怨分明,今日之大恩大德,伽某改日亲自向袁阁主致谢。有劳段爷连日奔波运回征儿的尸首,翔儿,带这位段爷去用膳歇息。”
云翔应声而出,对段振虎道:“段爷,请。”
段振虎哪里肯留,说道:“伽楼主,段某急着回去向阁主复命,这就告辞了。”
伽蓝点点头,“嗯”了一声,一声不响转头向山顶而去。
段振虎尴尬至极,觉得浑身上下都不是滋味,苦笑一声,带着六名随从下山去了,竟连招呼也似乎忘了跟云翔打。
听雪山峰之顶,伽蓝如一杆标枪站在悬崖边,悬崖下面云海滚滚,悬崖对面山恋起伏连绵不绝,迎面寒风吹起,衣襟咧咧直响。伽蓝这么站着,他自己也不知道有多久了。
一身着黄衣的女子,悄然来到伽蓝身后,也这么陪着伽蓝站在悬崖边,二人均未说话。
良久,伽蓝转过身来,说道:“黄姐姐,我错了么?”
黄衣女子微微一笑:“万法皆两相,有人欢喜有人忧,世间本无对错,因人而生,倘若你一心认错,那你就真的错了。”
伽蓝沉思片刻,说道:“黄姐姐,不瞒你说,我亲手重伤舒桐致她离我而去,随后征儿命丧黄泉,皆因我之私念,我心难安啊。”
黄衣女道:“楼主一切都是为了听雪大业,今日为何如此沮丧?”又道:“这些年以来,我数次派人潜入高风苑,虽然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但是咱们要的东西已有了眉目。”
伽蓝眼睛精光一闪,精神一振,正色道:“此物事关听雪兴衰,一定要慎重,可以多派人手。”
黄衣女道:“据前几次派遣回来的姐妹说,高风苑极有可能是吟风三猛亲自看守,之所以前几次均未成功,是因为她们根本进不了高风苑。吟风三猛亲自看守的地方,里面物事必然非同小可。”
伽蓝突然道:“红尘这次下山,可有什么疏漏么?”
黄衣女道:“红妹说,她被一个叫陈小白的人给认出来了,但是迅速离开了人群,别的倒也没什么。”
“听雪楼上,十五女郎,黄衣领队,三英无双。红尘绿箭,艳丽芬芳,莫秀青龙,宛若冰霜。”伽蓝说道:“你们十五人是听雪楼的绝密之人,我反复强调,做杀手的,一定要低调,正所谓嚣张无异于自杀,低调才是本钱,越是低调平凡越是不会引起别人注意,越是容易完成任务。这次派红衣红尘下山,倒是有些冒失了。”
突然,伽蓝像是想起了什么,劈头问道:“冰霜呢?”
黄衣女道:“冰霜看到征儿的尸体后,气急攻心,晕了半日,醒来便不见人了。我已派宛如和颜芳、绿箭姐妹寻她去了,有她们三人在,想必不会出什么乱子。”
伽蓝道:“不见得,冰霜和征儿感情极深,陡然见到征儿尸体,以她的脾性,多半是上高风崖报仇去了。”
黄衣女一听此言大惊失色,匆忙告辞。
程小蝶告别袁少渊,一路向北回到邯郸城。
“师姐,这次你随袁阁主去吟风总舵,事情办的怎样?”丁兰问。
“这事你先别问,我先问你,沈舒桐现在怎么样了?”程小蝶似乎很关心此事。
“师姐,只要不是死人,还没有我们冷月轩医门治不好的病。”冷月满脸得意之色,接着道:“遵照你的吩咐,我给沈姑娘每日服用你亲自研制的紫姜粉,三天时间,她脸色红润了不少,到第七天,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程小蝶听完道:“兰妹,你要知道,沈舒桐是被听雪伽蓝的“七魂出窍掌”所伤,江湖均知,此掌一出,任你武功盖世也打得你七魂出窍。若不是当时伽蓝掌力急收,又及时的给她服用了“融雪丸”,再加上后来伍天德每日用内力为她续命,她焉能活到今日。我的紫姜粉虽然暂时缓解了她的状况,要说根治,嘿嘿,却也没那么容易。”
“师姐,那怎么办啊,难道沈姑娘就治不好了吗?”冷月急道。
程小蝶朝她摆摆手,道:“你随我来。”
冷月随着程小蝶穿过一条狭窄的只容一人穿过的门,冷月轩医门只有门主程小蝶和师妹兼助手丁兰两人,但是这间房丁兰一次都没有进去过。不知道这次门主带她进来是何用意。丁兰不知,也不便问,只是随着师姐走进去。边走边观察周边的一切。
这根本不是一个房间,穿过那门,一条狭窄的走廊,大约三十步后,又是一扇石门。程小蝶按动机关,石门随即旋开。
眼前的一切让丁兰惊呆了。
鸟语花香,流瀑清溪,暖暖的阳光洒在水面,倒影出百花清影。一切是那么的美丽,简直是世外桃源。
丁兰还在入神,程小蝶道:“师妹,这是师傅生前炼药、练功的清净之所。那时候你还小,我也从没带你来过这地方。如今师傅已不在了,你也长大了,今天开始,我要把师傅教给我的,毫无保留的教给你。我俩虽为师姐妹,但是你就像我的孩子一样。你乖巧聪明,一定能把我们这一门发扬下去的。”
丁兰显然还没有理解师姐说这一番话的用意。听说师姐要把这一门的技艺全教给自己,高兴的手舞足蹈。
程小蝶指着眼前的一盆紫姜花对冷月说道:“你仔细看这紫姜,与普通的紫姜有什么不同?”
“好像花瓣不同,这个很漂亮,咦,师姐,这花瓣怎么是心形的?”冷月惊道。
“恩”程小蝶继续道,“还有呢?”
“这里景色如此美丽,有瀑布,有溪水,土壤也挺肥沃,各种各样的花都争相斗艳。可是这紫姜为什么偏偏栽到了花盆中呢?”冷月疑惑不解的望着师姐。
程小蝶不语。她随手拿起身旁的一壶热水浇灌到花盆中。
“你看你,怎么拿热水去浇花了,这盆紫姜如此漂亮,让你给糟蹋了,不死才怪。”丁兰看到师姐如此大意,接着说: “师姐,我看你这次回来有点怪怪的,你有什么心事吗?”
小蝶摇摇头,笑道:“师妹,这次沈姑娘的病,全靠这一盆紫姜了。我今天就是要把这关键之所讲与你听,你能把我们这一门发扬光大,我也就放心了。”说完嘴角划过一丝苦笑。
是啊,她好累。程小蝶家里穷,八岁的时候被父母送出家门学艺。不曾想,这姑娘心灵手巧,被当时江湖中闻名丧胆的毒王智衡大师看中,收为弟子。一个小姑娘,整日与毒为伍,虽不情愿,但是她做什么事情都很用心,十年时间,竟已成为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智衡大师去世后,又把一生所学写成的《紫姜心经》传了给她。程小蝶在医界一时风头无两。
但是,她还是太累了。自从跟随袁少渊去往吟风堂,看到或听到伍天德对沈舒桐的那份感情感动不已。她决定用平生所学还伍天德一个完整无缺的沈舒桐。然后,退出江湖。
当然,她也记住了一个眼神。离开袁少渊时,袁阁主对她的一个眼神。
且说那日,冰霜看到郭征的尸体,千疮百孔,浑身上下无一处完整肌肤,悲痛欲绝,当场晕倒。过了半日,在颜芳的守护中醒来,冰霜不忍再看郭征的尸体,收拾细软兵刃,下山欲上高风崖为心上人报仇。
颜芳大急,说道:“冰霜,高风崖上高手如云,拈花阁主亲自带队三家联手尚且铩羽而归,何况你一个人,此事万万不可。二公子是楼主最器重的弟子,楼主定然不会坐视不理。最不济我们也要跟黄衣姐姐请示一下,调配人手,再请宛如盘算一条万全之策,也强过一人去冒险,万一有个闪失,你让姐妹们如何心安?”
冰霜悲愤之下,哪里顾得这许多,说道:“颜芳,你我二人虽非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今日我去为阿征报仇,不杀了简宁这贱婢,誓不回山。这是我私事与你无干,我不想连累你。楼主和黄衣姐姐为了大局,定然不会这么快就出手。好妹妹,只要你不跟黄姐姐提这事儿,不枉你我姐妹一场。”
颜芳略一沉思,抬头说道:“既然如此,我随你走一遭,有事也好有个照应。”冰霜大喜,颜芳收拾好兵器跟冰霜一起下山。
月余以来,别说杀简宁,就连接近她也是十分艰难。简宁乃吟风堂战龙大队队长,方圆数里驻扎军队,防守严密,简宁更是一直呆在营房,极少出营。即使出来,身后也跟着一个小分队,全副武装,少说也有二三百人。冰霜二人辗转月余无计可施。
这一日,二人换了男装,在大街闲逛,腹中饥渴难耐,抬头看到前方有一酒楼,抬腿迈入。二人找了一临窗的位置,叫了几个小菜。冰霜满脸愁容闷闷不乐,食物入口如同嚼蜡。倒是颜芳大快朵颐如风卷残云般将桌上饭菜一扫而光,完了居然还大大的喝了口酒,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问道:“冰霜,你咋不吃?”
冰霜见颜芳如此吃状,心中更添烦闷,起身欲走,忽听旁边一桌传来说话声:“岳门主,你说下月中秋之日咱们冷月轩推举总门主,谁的希望最大?”
另一个清脆声音答道:“冷月轩八大分门主,除我琴门之外,其他七门门主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这次呼声最高的当属医门门主程小蝶,星门门主苏康,书门门主冯二戈。”
一个雄壮的声音说道:“子晴,你也是出类拔萃的琴门主啊。我们琴门还指望你做总门主,大伙儿都跟着露脸呢。”桌上众人尽皆大笑。
清脆声音噗的笑了一声:“我算是八门里面最不中用的了,只因我以前叫琴儿,他们才要我做了这琴门主,其实我又会弹哪门子的琴了。”
冰霜听到此处,暗道:“冷月轩自上代总门主去世之后,一直没有总门主,这些年来八大分门各自为政,现在终于要推举总门主了,这可是当下武林大盛事,不可错过。”转念又想:“我自己的事情还没处理好,别派之事还是少管为妙。但此时起身离开,又不妥当,无端遭人猜忌。”装作若无其事又坐了下来。
抬头往那桌看去,只见八个人围着满桌菜肴,桌上杯碗狼藉,几个酒瓶东倒西歪,显然都喝了些酒。只见这七八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居然还有个光头和尚。正上方只坐了一姑娘,这姑娘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脸上稚气未脱,甚是机灵可爱。想必就是众人口中的琴门门主岳子晴了。
她下首紧挨着也是一女孩,二人年纪相仿,一脸懵懂问道:“晴儿,你说那黄剑中会现身么?”
岳子晴笑道:“阿曼,你这妮子,动春心了吧,那黄剑中是冷月轩第一高手,而且人才俊雅风流倜傥,冷月上下暗恋他的姑娘不计其数,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那光头和尚,声音雄壮,说道:“听说上个月黄剑中在高风崖把吟风堂四绝之一的郭聪神剑给拐走了,哈哈,这次吟风堂损失不小啊。”众人又笑。
阿曼小嘴一嘟,说道:“定是那郭聪使了迷魂术,勾走了黄剑中的魂,要不然凭他的为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岳子晴道:“黄剑中武功绝顶,心高气傲,据说与吟风堂前堂主辰南风是结拜兄弟,当年这对惊才绝艳的兄弟横行江湖着实威风。后来听说黄剑中因被一个女人抛弃心灰意冷销声匿迹,随后辰南风一心打理吟风,从此江湖上再也没有二人联手的传说了。”说着脸上现出惊羡神色。众人想象当年二人联手闯荡江湖无人能敌,不禁悠然神往。
岳子晴续道:“辰南风去世之后,伍天德接管吟风,此人虽然也是个精明能干的人,但是和辰南风比起来,却又差了一大截,吟风昔日风光,只怕要黯淡许多年了。”
阿曼道:“晴儿,你支持谁做咱们总门主呢?”
冰霜听岳子晴分析吟风形势,正紧要处,却被阿曼无端打断,心中恼极了这叫阿曼的女子。
岳子晴道:“我自然希望师姐得胜了,师姐为人极好,对琴门一向照顾有加,难道你们不希望她做总门主吗?”
岳子晴右手方一面貌清秀的年轻人摇了摇头说道:“程门主人缘是极好,手段也高,我们自然希望她能胜出。可据我钟志南分析,这次最有可能做总门主的却是星门门主苏康。”
众人齐发一声“啊?”有的人表示惊讶,有的人表示早已猜到。
钟志南接着道:“这次推选大会选址在邯郸‘苏府’,作为东道主首先占了地势之利,先自加了三分。苏门主平常为人和善,从不与人结仇,和师姐等其他几位门主关系甚好,兼有其妹苏蓉辅佐,又胜三分人和。而苏康本身能力出众,武功高明,据说此人精通天文地理,斗转星移奇门遁甲之术世间无双,而他妹妹苏蓉也是一个厉害角色。就算最后迫不得已比武夺帅,胜算也是极大。”
这番话说出来,众人都住了口。冰霜心想:“这个苏康是什么人,居然被如此推崇?”突然眼前黑影晃动,只见一根筷子插在面前桌上,直入半根,剩下半截在桌子上面兀自微微颤动。
冰霜心中一惊,暗道:“此人好大的手劲。”
岳子晴起身,一脸正色道:“不管如何,咱们琴门一如既往的支持师姐做总门主,咱们走吧。”
桌上众人纷纷起身离坐往门外走。岳子晴经过冰霜时一顿,说道:“臭小子,当心我割了你的耳朵。”
冰霜尚自怔怔出神,颜芳大怒:“臭丫头,你说什么?”声音清脆悦耳,显然不是男子。
岳子晴上下打量颜芳几眼,冷笑几声,头也不回出店而去。
冰霜暗忖:“冷月轩在邯郸召开总门主推荐大会,听说桐姐姐在邯郸疗伤,我何不去邯郸找寻桐姐姐,她跟吟风伍天德感情深厚,伍天德必然不会置她不顾,跟着他俩才有机会接近简宁。”一念至此,对颜芳说:“走,咱们也到邯郸瞧瞧热闹去。
吟风堂众人安葬完毕辰南风,虽然心中仍旧戚戚,但毕竟逝者已去,大家也都是江湖豪客见惯了生死也不至于消沉萎顿。堂中弟子在各分舵正副舵主的带领下回分舵理事。高风崖上晨钟暮鼓井井有条,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月有余。
伍天德心中挂念沈舒桐,感叹道:“我当初留下阿桐一人在邯郸,本是大大不该,但事出紧急,没有丝毫回旋余地,阿桐一向善解人意定然不会责怪于我,就算责怪我,打我骂我也受了。此番下山接到阿桐,即刻回山修炼五绝经。”
当即召集众人,留明月看守总舵,带上铁托、赵青、阿三、陈小白,一行五人下山直奔邯郸。
且说冰霜和颜芳二人一路饥餐渴饮,满面风尘来到邯郸,歇脚陶然客栈,那小二嘴皮利索十分殷勤,一边抹桌子一边说道:“二位来得可正是时候,五天过后就是月圆中秋,苏府办大事,你们要是再迟来几天,咱客栈怕是没房了。”
冰霜二人对望一眼,颜芳佯作不知,故作惊讶问道:“苏府?苏府办什么大事?”
店小二道:“二位不是本地人吧,五天过后,苏府苏大善人广邀天下豪杰,这几天邯郸城内陆续来了好多人呢。”
颜芳说道:“小二哥,你可知道苏府是办什么大事么?”
店小二道:“苏大善人急公好义,仗义疏财,方圆几百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他办的事,指定不小。”说着神秘一笑,左右看了看,压低嗓子道:“据小人所知,苏大善人要嫁妹子。”
颜芳噗的一声笑出来,笑道:“你这小二哥,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明白?”
只听外有人喊道:“小二,小二,过来。”
店小二大声吆喝:“来……了。”说完向冰霜二人歉意一笑,快步出门而去。
颜芳想着店小二之言,想必是市井小民妄自推测,居然以为苏康要嫁妹子,忍不住又要笑。转头看到冰霜一脸愁苦之容,心生不忍,柔声安慰道:“冰霜,既然咱们来了邯郸城,好歹也要找到桐姐姐,要不,咱们先去雪燕阁找初英姐姐他们,咱们姐妹五人就去闯一闯苏府如何?”
冰霜急道:“不成,赵阁主老成持重为人古板,给他知道了此事,非跟楼主和黄姐姐说不可,到时候咱们可就麻烦了。”
颜芳道:“那你说怎么办?”
冰霜略一沉思,说道:“事不宜迟,今晚咱们就去一趟苏府。”
晚饭时,二人心不在焉食不知味,胡乱扒了几口饭。男装已被人认出,索性换回女装,收拾妥当,动身往苏府而去。
邯郸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入夜初分,街上车水马龙,好一番热闹景象,跟南方风情全然不同。冰霜暗道:“不来北方,安知天下竟有如此风情。”穿过几条热闹大街,进入一条林荫道,街道两旁种满了一排排白杨树,高耸直立端庄雄伟,道路尽头是一座朱门白墙的大庄园,门匾上大书“苏府”二字,字迹苍劲有力。
冰霜见这雄伟大气的庄园,暗道:“苏家果然霸气!”
二人走近大门,冰霜拉起门上精光油亮的铜环,重重叩了三下。过了半晌,大门缓缓打开,走出一个年过半百家人装束的老者。这老者目光炯炯有神,太阳穴高高鼓起,步伐沉重,一看就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冰霜心中一惊,暗道:“这老头儿武功不弱,居然只是一位看门的家人,苏家果然底蕴十足。”
那老者打量了二人一番,问道:“二位姑娘驾临敝庄,有何贵干?”
冰霜道:“我姐妹二人从南方而来,听说贵庄主苏大善人广纳天下豪杰,特来求见苏庄主。”
那老者道:“敝主人这几日忙于安排五日之后的大事,只怕没空见你们。”冰霜听此话大有推搪之意,不愉之情露于脸上。那老者哈哈大笑,接着道:“不过,敝庄苏小姐最喜欢交朋友,看到二位姑娘这样花儿一般的人,定然十分高兴。”说着引着二人进厅。冰霜看了一眼颜芳,两人会意,原来这老头还挺有意思。
穿过大厅,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个花园,园内种满各种花草,尤其是十数株海棠,开得十分妖艳。花园后面一房大开,当中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三副碗筷。桌子上坐了两个人,一个男人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细眉小眼鼻大唇薄,眉目间透着一丝阴冷与一身锦服很不协调。另外一人是个姑娘,丫鬟装扮。冰霜暗道:“此房处处透着诡异,这么大张桌子只坐了一男一女,男的阴冷,女的居然是个丫鬟,实在是不伦不类到了极点。”
那老者走过去对那丫鬟说:“雯姑娘,这二位姑娘求见庄主,可庄主这几天忙于大事无暇接见,老夫斗胆把人引小姐这儿来了。”
那雯姑娘道:“知道了,您老去吧。”那老者一声不应走了。
雯姑娘上下看了冰霜和颜芳几眼,嘴里啧啧有声,笑道:“好一对标致的姐,小姐见了你们,定会喜欢。”
冰霜眉头一皱,说道:“请问苏小姐现在何处?”
雯姑娘笑道:“小姐啊,最近迷上做菜了,这会儿正在厨房忙活呢,还不要我帮忙。你俩好福气,能吃到小姐亲手做的饭菜。”
正说着,只见一劲装少女如风一般过来,人未到,声先到:“咦,这二位美人儿是干什么的?先不管,且尝尝我的手艺再说。”
冰霜暗道:“做菜你还穿劲装,做出来的饭菜怕是好不到哪里去。”
那姑娘也不管二人,从盘子中托出三道菜肴。那第一道菜,盘子里装着一坨一坨的,黄的黑的,不知是何物。
冰霜又想:“北方跟南方果然大有差异,尤其是饮食方面。南方菜肴多辣椒,每道菜色香味俱全,摆盘拼盘十分考究。而这道别说摆盘了,菜色香味更是全无,看起来就不敢下筷。”口中却说:“嗯,这道红烧芋儿头果然是极品,只瞧瞧就让人食欲大增啊。”
那姑娘惊讶的张大嘴巴,一脸难以置信的问道:“姑娘觉得这是红烧芋儿头吗?”
冰霜比那姑娘更惊讶:“难道不是?”
那姑娘道:“这分明是土豆烧鸡蛋,只是鸡蛋煎糊了一点,土豆切厚了一点,没削皮而已,这位姑娘真没眼光,居然认成了芋头。”
冰霜、颜芳、雯姑娘、阴冷男子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瞪口呆,尽皆说不出话来。
再看那第二道菜,一只大碗里面装着油光贼亮的白色物体,加了干辣椒,黄瓜颗粒做了衬盘。冰霜不敢说话,颜芳却道:“苏姑娘这道爆炒猪皮看起来还不错噢?”
那姑娘正是苏家小姐苏蓉,此时又是一惊:“你说这是猪皮?这是炒面条好不好,你认不认识菜啊?”
颜芳正要大声争辩,冰霜扯了扯她的衣襟,颜芳当即闭口不言。
再看那第三道菜,这道菜里白黄红绿四色点缀,颜色倒是漂亮耀眼。雯姑娘拍手喝彩:“这道苦瓜花菜炒脆皮肠,色香味俱全,实是一道难得的佳品。”
苏蓉瞪了雯雯一眼,大声说道:“死丫头,我这个是青椒鸡蛋炒火腿肠,你全认错了。”说完一脸沮丧。
冰霜几次想要开口问沈舒桐的消息,转念想到此时人多不便,且等机会单独询问苏小姐。而桌上其他几个人实在不敢动筷,却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场面顿时尴尬之极。
当夜,冰霜与颜芳换了夜行衣,通过一片海棠林,眼见左侧尽头一道大门,大门紧锁,两旁墙壁高约两丈有余。二人相互瞧了瞧,都看出对方眼神之中跃跃欲试,显然都想翻过城墙看看墙的那一面是什么。
冰霜身子一跃,如离弦之箭冲天而起,离墙头还有数寸之时,力尽而落。左手立即取出匕首,往墙上一插,稳住身形,右手往下招手。颜芳见状,身子一跃,左手抓住冰霜的右手,冰霜手一用劲,往上猛一提。颜芳只觉得身体往上急窜,眼看到墙头,突然脚跟被人扯了一把,身体不由自主往下掉,砰一声摔在地上。
颜芳大怒,只见那人,竟然是看门那老者。颜芳抽出柳叶双刀,怒喝:“死头儿,滚一边去。”挥动双刀,直向那老者劈去。老者不慌不忙,左手后背,右手随意挥洒,一一挡过颜芳的刀势。冰霜从墙上拔出匕首,从墙上一跃而下往老者后背直刺下去。那老者听到风声,往旁一跃,这一跃迅猛之极,竟避开了前后夹攻。冰霜二人大惊失色,均想:“这老头儿是何方神圣,居然如此厉害。”
这场动静早惊醒了海棠院子的苏蓉等人,只见苏蓉身着劲衣,手提一把八卦刀,如风一般掠来,人还没到,声音先到:“死丫头,我好酒好菜招待你们,居然喂了两个奸细,快束手就擒免得姑娘动手。”口中虽说免得动手,八卦刀却是猛然横飞而来,刀势刚强威猛,虎虎生风。那老者见苏蓉动手,站在一边掠阵,他知道苏小姐自幼得家兄真传,一手太极八卦刀练得极好,苏府上下未逢敌手。
冰霜二人见苏蓉刀法威猛,知道这路刀法极耗力气,展开轻身功夫与她游斗。哪知苏蓉天生神力,越战越勇,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约三十余招后,苏蓉大喝一声:“着。”刀背往颜芳左手一压,颜芳左手柳叶刀拿捏不住落在地上。苏蓉刀竟不回收,顺势往右横扫,颜芳不敢硬接,斜身避开。冰霜双手各持匕首,闪身在苏蓉背后,一跃而起,左手匕首从左到右,右手匕首从上往下直刺苏蓉脖子。这一招极其迅速,本是听雪楼刺杀猎物的毒辣招式。眼看苏蓉难以躲避。那老者手中一块石子飞来,打中冰霜右手匕首,匕首脱手而飞出三丈有余。苏蓉趁冰霜身体受阻,回身猛的一掌拍在冰霜肩头,冰霜踉跄退出数步。
冰霜想着数月以来所受的苦楚,眼看敌人武功高强,转眼即擒。此生此世报仇无望,顿时悲愤交加,万念俱灰,一口鲜血喷出,仰面而倒。苏蓉一惊,暗道:“没想到我功力进长如此之快,一掌竟将人给打吐血了。”
颜芳眼看冰霜吐血倒地,似是死了,又惊又怒,身子往后急跃,同时双刀飞出,直射老者和苏蓉。那老者右手一挥,打掉柳叶刀,再看颜芳,已去得远了。
颜芳出了苏府,心中又是惊恐又是焦急,一路又无灯光,好在有微弱月亮照路。她一路跌跌撞撞毫无方向往前走去,又饥又渴,又劳又疲。只听远方一阵脚步声传来,颜芳大惊,暗道:“苏府好快的速度,这么快就在前面围堵我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那群人来得好快,其中一娇嫩声音说道:“我刚才还看见有个人影,怎么一晃就不见了?”
另一人说道:“多半是躲了起来,深更半夜,谁曾想还有人在奔走。”
颜芳觉得这两个声音很是熟悉,试探问答:“前面是绿箭和宛如么?”
那娇嫩声音颤抖问道:“是颜芳么?我是绿箭。”
颜芳跌撞出来,看到眼前三人,正是颜芳绿箭李宛如。尤其的李宛如,听雪十五女郎里面的二号人物,身手仅次于黄衣女,而且心思缜密足智多谋。颜芳显然没想到在这种情景下能见到这三人,犹如见到世间至亲至爱的人一般,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宛如搂着颜芳,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抚摸,让她哭了一阵,问道:“冰霜呢,她不是跟你一起吗?”
颜芳又是哇的一声,哭着道:“冰霜,冰霜被苏府的人给害了……”
李宛如三人皆大惊,绿箭急道:“苏府在哪里?快带我去,今日不杀光了这狗屁苏府,难除心中这口恶气。”
李宛如道:“且莫急,黄姐姐和其他姐妹就在后面,等他们到齐了咱们一起去。”
颜芳冷哼一声:“那你在这儿等黄姐姐吧,我们去了,绿箭,咱们走。”
李宛如眼看没法,跟着一起去了。
颜芳带着三人一路直奔苏府,到了门外,颜芳拉起门上铜环欲敲门,没想到一推之下,大门应声而开,四人鱼贯而入。颜芳一路领到海棠林深处晚间吃饭时那间屋子。
那间屋子大门敞开,堂内灯火通明,只见堂中临时铺了一张榻,冰霜正躺在榻上,不知死活。那看门老者、苏蓉、雯雯、面色阴冷,一名身着锦衣的男子,四人团团围住那张榻,锦衣男子正俯身在冰霜身上乱摸乱捏。
李宛如四人无不大怒,颜芳绿箭更是直接抽出兵器向大堂攻去。
苏蓉见到颜芳,怒喝:“你这贱人,还敢回来?今日不留下你,显不出姑娘的手段。”说着挥动八卦刀,直取颜芳。颜芳柳叶双刀之前留在了苏府,手中没了兵器,急切间只有闪避。颜芳绿箭各持长剑,拦住苏蓉。二人平日间同居同起,连剑法都是练的联手剑法,二人一攻一守,手法严密。苏蓉之前胜了冰霜和颜芳,以为这两人跟她们身手差不多,哪知一打之下,这二人剑法竟如此攻守兼备。数十招之后,苏蓉竟大落下风。
李宛如抽出软鞭,手一抖,辫梢直点那锦衣男子后脑。那丫鬟雯雯大呼:“五哥小心。”那锦衣男就是宋五,只见他身子一矮,一个驴打滚躲开,右手一探,从腰间拔出一把刀来,挥动单刀挡住李宛如横扫过来的一鞭。李宛如长鞭从上往下,直向宋五天灵盖劈去。宋五单刀往头上一举,架住长鞭,刀刃顺着长鞭往前急奔,转眼间就要到李宛如眼前,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剧痛。原来那长鞭极长,宋五向前奔跑之时,李宛如运用奇妙手法,鞭梢部在宋五后背狠狠抽了一下。宋五只觉喉头一甜,内脏一阵翻腾,强行忍住。
那老者大喝一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敢在苏府放肆。”颜芳急道:“宛如,这老头是害冰霜的魁首,不可放过。”
李宛如手腕转动,鞭梢一转,只向老者右眼点去。老者伸出右手抓向辫梢,就要往回夺。李宛如冷哼一声,手一抖,老者只觉得虎口一热,赶紧松手,然后是火辣辣的疼痛,只见右手手掌布满血丝。那老者大惊,这是哪里来的人,鞭法精绝,内力极强。
老者大声喊道:“各位住手,请听老朽一言,今日二位姑娘入府,苏家上下并无丝毫怠慢,二位姑娘夜闯苏府禁地,咱们才给予还击,这其中必有误会……”
颜芳怒道:“老匹夫,先前你打我们姐妹的时候,为何不说是误会?你们害了冰霜,苏府上下通通都要偿命。”说完举起凳子扔向那老者。
苏蓉一边苦苦支撑颜芳绿箭的夹攻,一边口中喝道:“没良心的东西,白给你吃我美食了,本小姐亲手煮的饭菜……哎哟。”话没说完,左臂已被颜芳一剑划了道口子。
那老者被李宛如长鞭所困,无法挣脱。雯雯不会武功,在一旁大呼小叫呐喊助威,那叫宋五的委顿在墙角挣扎爬不起来。
只听外面一声清亮声音笑道:“哈哈,今夜苏府可够热闹的,我冷月琴门也来凑凑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