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斯站在港口边,此时正值黄昏,一天中为安静的时刻,基斯的脸色已经苍白的泛出青黑色,长期得不到好好的休息而导致精力及体力的大为衰退;不知道还能看到几个黄昏,基斯心中泛起了些许的伤感,他回忆起中午参谋脸色凝重的一番话:将军,军队目前可战斗的军人已经不足两万.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基斯很清楚,面对着叛军日益猛烈的攻势,这场单方面坚持的战斗应该会在一星期内结束吧.
河面上有不知名的鸟在飞翔,唱着无法理解的歌谣,荡起的涟漪慢慢扩张在整个河面,基斯的衣角被暖风吹的张扬起来,心情却哑然,每天的这个时候他总是会在这里默默的思考一些问题,各种缤纷的色彩在他的眼中全部演变成触目的血色,像是每天在战斗中牺牲的英魂的鲜血.
这天晚上基斯依旧没有睡觉,他知道就算躺着也不可能睡着,还不如思考所有被自己察觉和未被自己察觉的细节,在这场战斗开始时,结果似乎已经是早就注定了,他想起安东尼那急功近利的肤浅想法不自觉的露出苦笑,要是整个战争能够推迟一个月,他相信结果不会是这样.
基斯毕业于皇家科学院,身为里肯斯特的大贵族门阀的继承人独自来到圣魔做一个不被人理解的将军,他图的是什么没有任何人知道,还是在相邻的里肯斯特有着他不愿意面对的伤心过去!
清晨时分,西路的叛军早早展开了攻势,基斯在自己的营帐中就闻到了硝烟的味道,他飞快的跑出营帐,看着士兵们有序的组织起抵抗;要说有什么令现在的基斯还觉得欣慰的话那肯定是这些追随他的士兵了,局势无论是多么的危急,他们都是有组织有纪律的执行着自己下达的合理或不合理的命令.
战争是在洛衣卡废墟的边缘,直至今日还可以看到这里的焦土和寸草不生的状态,这是前人战争所铭刻的痕迹,却在同一个地方若干年后展开了同样性质的战争;敌军的主营此刻在远处等待着机会,带军的是曾经的圣魔第四军军长,被称为'大力神'的瑞格文,基斯拿过望远镜张望着远处的瑞格文;瑞格文是一个相当豪迈强壮的男子,年纪只有三十八岁却早早的谢了顶,身材高大配合着虬结的肌肉整个人就像是岩石一样;想起曾经圣魔六将军聚首的日子自己对这个豪迈勇武的男子还是存在相当的好感,此刻却变成同室操戈的对手,不得不分出个你死我活;基斯不免慨然.
远处的瑞格文此时也在用望远镜张望着基斯,两人透过望远镜的目光接触了,瑞格文有手指了指战场中央地带,随后向其身边的军官说了些什么,叛军就这样退兵;基斯呼出一口气,他明白瑞格文的意思,那是想要和自己单独交谈上一次的意思,并率先表示了自己的诚意;基斯知道他会说些什么却还是下达了暂时退兵的命令,自己放下望远镜单骑走向战场的中央,反观瑞格文也是快速的向这里移动着.
由于多年前的大陆战争,这里的土地依旧带着些许烧焦的味道,长不出任何的植物,基斯下马静静的看着走近的瑞格文,多年不见他还是像以前那样的硬朗,身体的轮廓不无体现出力量的线条,刚毅的面容上带着些感慨的神色.
"豺狼,好久不见了."瑞格文的声音沙哑而富有磁性,他注视着基斯胸前的黑色六芒星徽章出神道.
基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徽章,抬头看向瑞格文胸前所佩带的紫色满月徽章,那是代表叛军的徽章;"有什么事?"基斯想要好好的说话,开口却还是冷酷的语调,基斯微叹,看来习惯不是一天两天能改的了的.
"哈哈,不愧是豺狼啊,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无改本色,哈哈,有你这样的对手我瑞格文觉得满意."瑞格文丝毫不介意,反而开怀的大笑起来,他缓缓的从马背上下来,慢慢走向基斯,再次开口时神色间竟是满布了感伤:"投降吧,豺狼,你们的状态我们都知道,你再没机会的了."说完他看向周遭的土地,等待着基斯的回应.
老实说基斯有点感动,他没有想到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将军对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意,他把目光同样投向这个焦土的地面道:"这里再没有春天,所剩下的只是一座废墟,而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再在这片土地上做出点什么."声音低沉却不复冷酷.
瑞格文的眉头紧皱,他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衡道:"豺狼不愧是豺狼,自己赢不了也不让这里有赢家,只是你是否知道帝国赖以喘息的支柱只是你而已,如果没有你,帝国的覆灭只是顷刻的事情,所以你此举只是多余."
基斯远远的望着远处的港口道:"是否多余我不知道,只是我知道帝国的命运自然会有神来主持,如果注定要它覆灭的话我做再也只是拖延了节奏而已."声音中充斥着无能为力的唏嘘,他的眼神开始变的飘忽而凌乱.
"哈哈,这是豺狼的话吗,我认识的豺狼只相信自己不相信命运;我回去了,叙旧就此结束,战场上再见不必留手,能死在帝国军神的手上我不觉得丢人."说完瑞格文充满力量的手拍了拍基斯的肩,随即放开,转身走去.
"等等,瑞格文."基斯突然叫住了他,意味深长的说:"就我们两个人来一决胜负怎么样,我不想再看见我的士兵前赴后继的死去,怎么样,我们两个人来决定他们的命运吧."说完基斯慢慢抽出了佩剑'断罪',细长的剑身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目的光.
瑞格文停住却没有转身,他侧目看着光彩夺目的'断罪'感慨的说:"当年我想和你切磋胜负却被你拒绝,现在换我拒绝吧.你也知道,就算你现在就地格杀我,军队自然会有人来统帅,继续着北伐的旅途,所以还是收起来吧."说完他大步的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基斯的眼睛流露出复杂的光芒,他收回'断罪'静静的回到阵营中,等待着瑞格文的冲锋,时间过去,清晨变成了上午,瑞格文的进攻却没有到来,基斯心生警兆,感觉有些不对劲的时候远处营帐的士兵匆忙赶来报信道:大人,南路叛军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前营快顶不住了.
基斯冷冷的凝视着远处瑞格文的黑点大声道:"全军回防."说完再不犹豫立刻带着军队赶回大本营,瑞格文竟然也会充当这种角色,真是想不到,基斯有些后悔自己的感伤,他有预感,今天一切的战斗就会分出胜负来.
本来阳光灿烂的天际突然开始阴霾起来,云层中低吼着呜呜的悲鸣;基斯赶回去的时候命令大约一百个士兵守在港口,一得到自己的命令立刻毁坏港口,这就是基斯最后的抗争,有些无奈却是最后的办法.
随着基斯的及时回救,南路的一波进攻终于被打退了,叛军去的干干净净,只有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能够证明刚才这里发生了寸步不让的争夺;南路的叛军在基斯回救后再没有任何举动.
基斯瞬间明白了叛军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兵力已经衰退到了最后阶段决定不再打消耗战而是转为最后的决战;沉默的思考一阵,基斯开始下令全军开向南部叛军的营地,营地中只留下少量的士兵来做个样子.
南部叛军的统帅自然是李察德,本来帝国的二殿下,基斯一贯对李察德的感觉就是像毒蛇一样的危险;南部的战场在广阔的平原上,景色上要美丽了很多,四处郁郁葱葱,远远瞥去可以看到南部的大量叛军盘踞在平原一处高地上待命.
"投降者立刻授三等军衔,绝不食言."叛军处漂来用魔法扩音器所传来的动摇军心的话.
声音不断的重复着,仿佛像是远古的咒语一样蛊惑着人心,基斯转眼看向身后的军队,有一部分人已经露出动摇的神色,基斯叹了口气,大声道:"动摇军心者,斩."声音依旧冷酷如常;"我说豺狼啊,不要再这样了,放士兵们一条生路吧,继续这样没有胜算的战斗有什么意义呢?"基斯的话显然也传到了对面李察德的耳中,他立时用优雅的声音回应道.
不战而屈人之兵,果然是深通谋略的李察德,基斯一直认为李察德不是个简单的对手;"你确定你能赢得这场战斗吗?"基斯的声音通过风传到远处的李察德耳中.
"当然确定,一会我一声令下,两路同时进攻,你觉得能够抵挡的住吗?我可不是被吓大的哦."李察德的回答中带有掩饰不住的骄傲和喜悦:"说起来豺狼你只要肯投降,我一样可以授予你最高的军衔,你是个人才,何必不理智的走这条死路呢?"
"不要废话了."基斯缓缓挥了挥手下达了总攻的命令,他知道时间上拖的越久对自己越是不利,军心已经开始逐步的崩溃.
顷刻间,随着基斯的命令,征讨军如潮水一般的涌向叛军的高地,同时间叛军阵营也传出鼎沸的声音,军队迎向冲锋的征讨军,两万对六万,这是一场没什么悬念的战斗,瞬间无数的法术爆发在这个美丽的平原上,两边的魔法部队开始了进一步的比拼,火雨像是天边的流星一样砸向两边的士兵.
血与火,战争的赞歌,基斯远远的关注着战局的走向,他最后挥了挥手,自己带着最后的骑兵加入到了蔓延的战场中,一时间场面混乱到了极点,士气上已经欠缺的征讨军的数量在快速的减少,很快被叛军层层的包围了起来,基斯浑身浴血,'断罪'上不断的滴着血.
李察德在不远处高声的叫道:"豺狼,现在你还有办法让奇迹再发生一次吗?"声音得意已极.
"也许不能,但是我保证你无法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基斯的情绪平静的很,他淡淡的说完后举起'断罪'率先于点燃了战局,随着他决死的冲锋,征讨军瞬间打出了一个小高潮.
"你,你竟然..."李察德的声音暴怒起来,他明白了基斯所指:"全军听令,基斯塔布尔就地格杀,取其头者军衔立升五极."
"将军,你快走吧,帝国不能没有你."基斯带部所打开了叛军的一个缺口,身边的士兵紧张的说道;基斯带着残余的部队呼啸着集体冲向暂时打开的缺口中,意图把这个缺口扩大化,但是这个意图显然没有成功,缺口很快被蜂拥而上的叛军补住了.
基斯看着自己身边的士兵一个个的倒下,虽然久经沙场,看惯了生死的他却还是有点别样的感慨,也许军神的神话就此终结了吧,他不免想道;叛军的攻击开始集中在他的方向,李察德所开出的价码太吸引人了.
天色终于压抑不住它的悲伤,倾盆雨下,像是送给基斯这个绝代军神的最后葬歌.
基斯记不得自己杀了多少叛军,手上传来的麻痹感告诉他自己已经支撑不下去了,终究只是一个人啊;身边的士兵也被冲的四散,敌为刀俎,我为鱼肉.
叛军的攻势却突然减退了,基斯勉强集中起精神一剑刺向奔想自己的叛军的心脏后观察起局势来,似乎是有了援军;征讨军也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雨水中本来降到冰点的士气瞬间又高涨起来.
来人正是西哈鲁,他的及时决断换来的结果是还赶在最坏结果发生前赶到了战场,他带领着两万多士兵冲击着来不及反应的叛军阵营,很快的叛军包围圈开始崩坏,随着远处的李察德的消失,叛军也开始急促的撤退.
雨中,基斯的眼睛血红,看着眼眶湿润的西哈鲁,身边满是悲戚的士兵们,看着一地的战友尸体,所有人都再默然了.
尽管叛军已经撤退,但是没有人乐观,天色阴霾的像是地狱,没有人说的出一句话,只是在满地泥泞中用力的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