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森尔的暴政还在持续着,时值四月上旬,天气开始炎热起来;下午闷热的午后,西哈鲁在办公室中再也呆不下去,他独自漫步在克拉森尔狭窄却拥挤的街市上,这里买卖的人声鼎沸,穿梭出潮的人流浑然没有任何的危机意识,对于他们来说每天的吃饭比起谁管理这个帝国来的要重要.
西哈鲁站来人群中没有人向他投以关注的眼神,因为长期的深居简出克拉森尔的居民对这位暴力军管这个城市的最高长官没有任何印象;一个青年来到西哈鲁的身边问道:"朋友,是不是需要帮忙?"
本就闲来无事的西哈鲁闻言顿时来了兴趣,他冷冷的大量着这个年轻人,有着不符合年纪的大胡子,头发像是枯萎的树藤一样乱七八糟,身上就穿着一件背心,露出古怪的文身和黝黑强健的体魄;"你能帮我什么忙?"午后刺眼的阳光让西哈鲁不得不眯着眼睛侧过身子说话.
"朋友,只要你想的到,我全可以帮忙."汉子的脸上露出夸张丑陋的笑容,他不自觉的把肮脏的手搭上了西哈鲁的肩头.
周遭的民众看到这个汉子皆抱以避之惟恐不及的样子,匆匆来往的路人不时向西哈鲁投以同情的眼神,这些全部落在西哈鲁的视线中,他心中无处宣泄的怒气似乎找到了平衡点:"我要内战尽快结束,你可以办到吗?"说话间西哈鲁厌恶的把汉子的手从自己肩头拿下,并四处张望着巡逻士兵的踪影.
"朋友,你别开玩笑了."汉子露出一个威胁式的微笑,他的眼睛中充满了挑衅:"今天老子一天都没开张,你随便打听一下,我'猛虎阿昆'是随便给你捉弄的人物吗?"
"那你又知道我是谁吗?"西哈鲁脸色铁青的看着汉子,丝毫没有理会他那远比常人高大的身躯."少他妈的废话,老子转悠到现在还没吃饭,把身上的钱交出来我就放你走."话音未落,汉子只看到西哈鲁冲上来就是一脚,直把他踢的后退了几步;"抓起来给我."西哈鲁向着正好走过来的两个士兵喊道.
"要抓老子,只怕你们不够火候."阿昆狼狈的站定身子,脸涨的通红,浑身却散发出惊人的气势,楞是让两个上前的士兵犹豫起来,随着西哈鲁目光的严厉,士兵只好硬着头皮,两人一左一右的扑向汉子,周围围观的群众开始多了起来,比起打架来更多的是在议论西哈鲁这个克拉森尔的暴君.
西哈鲁内心烦躁已极,他不停的擦着汗看着士兵和汉子扭打在一起,眉头紧皱,不时的瞪向议论的人群;汉子看来是练过些武技的人,配合着强健高大的身躯把渐渐占据了上风,只见他把两个士兵打在地上,随手从腰间抽出寒光闪闪的匕首道:"老子身上人命够多了,也不怕再多几条."说完他奋力的把匕首向地上的两个士兵胡乱的捅着,刹那间鲜血飞溅,人群惊叫着飞奔,一时场面骚乱无比;而此时西哈鲁脑袋中又开始一片空白,看着飞溅的鲜血他想动却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汉子杀死地上的士兵慢慢狞笑着向自己走来.
在危险逼近之下,西哈鲁突然感到自己的脑子中释放了什么一样,他拔出佩剑不自主的迎向靠近的汉子,掀起地上烟尘滚滚,灰尘散去,西哈鲁的脸色茫然而无助,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握剑的手,回头看向犹自站立的汉子,汉子的脸上露出无法相信的怨毒表情,喉咙处突然喷出血雨,立倒.
整个杀人的过程不足三秒钟,西哈鲁来不及反应这突然发生的一切,在危险的进逼下自己似乎是不由自主的拔出了剑,脑袋空空的迎了上去却干净利落的割断了那个恶汉的喉咙;热闹的街市上再没有半个行人,只剩翻滚的烟尘和午后毒辣的太阳在见证这一幕,突然一阵压抑的笛声传入西哈鲁的耳中,声音悠扬却哀伤,像是照应着自己目前的心情.
西哈鲁回头看向空荡荡的街市,只见街市口一个灰衣男子单手拿着叶笛安静的吹奏着,神色间安详忧伤像是在追忆着什么;只是曲子的意境却和这里血染的土地形成鲜明的对比;"你是谁?"敢于在刚才那样凶险环境下逗留的男子本身就不是平常人,西哈鲁脸色一紧问道.
"大人的武技果然是惊人,阿昆本身师承名门却因为性格暴戾而被驱逐出师门,在克拉森尔纵横多年从未碰见敌手,大人如此轻松的一剑封喉,不愧是克拉森尔的暴君."灰衣男子蓝色的头发和西哈鲁如出一辙,只是留着干净的短发.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西哈鲁近来自己也感觉到自己的不寻常,心中总是控制不住的暴躁,说话间他提着剑慢慢的走向该男子,身后大批的士兵全副武装的匆匆赶来,看着倒地的尸体纷纷拔出佩剑包围了那个灰衣男,只等西哈鲁发令.
"抓起来."西哈鲁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勉强控制住体内狂暴的杀戮欲望,他缓缓的把剑收了回去,下完命令后再不看那个灰衣男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虽然闷热无比却也可以适当的压抑内心的暴躁.
"洛衣卡的困局大人不想知道怎么解了吗?"灰衣男不慌不忙的说,他的神情中带着说不出的悠闲.
西哈鲁的脚步停下了,他挥了挥手示意士兵暂停抓捕,他审视着该男子静静的说:"把他带到我的办公室里去吧."说着他环视着周围狼籍的环境说:"把这里都好好的收拾一下,两个士兵好好的埋葬了吧,把他们的名字作为战斗英雄报到王都去."
西哈鲁的办公室中,灰衣男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的看着西哈鲁独自摆弄着沙盘,审视着环境;"你如果没有什么好的建议的话我一样把你送到监牢中去."西哈鲁冷冷的说.
灰衣男无奈的摊了摊双手道:"这就是大人的待客之道吗?连杯茶都没有."说完他径自用手指在沙发上敲打出怪异的节奏.
西哈鲁喊来警卫,示意拿两杯茶来,随后接过茶杯递向灰衣男道:"你是怎么知道洛衣卡的事情的."在克拉森尔关于基斯被困洛衣卡的消息是被封锁起来的,在民间有着流传的版本却无一能说的那么确定.
"大人知道我刚才所吹奏的曲子叫什么名字吗?"灰衣男答非所问的说着,端起茶杯放在手心.
"我不是来听你说废话的,你有什么就快说,我没这么多的耐心."西哈鲁看着灰衣男的悠闲心中那好不容易被压制下去的怒火再次蠢蠢欲动起来,他的呼吸声慢慢的变的粗重而浑浊,像是笼中的野兽.
"我的名字是费斯蒙."灰衣男看着西哈鲁的样子,目光中首次露出复杂的光芒,他淡淡的继续道:"我刚才吹奏的曲子叫做镇魂歌,大人不知道吗?"
费斯蒙,西哈鲁喃喃的重复着这个名字,他的眼睛盯着费斯蒙的脸,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许久后他才静静的回答道:"我知道了,你应该继续你的发言."言辞间含糊不清的很.
费斯蒙的眼睛中闪过一瞬间的同情,转眼恢复了如常的神色道:"基斯将军被困洛衣卡要塞,孤立无援之下早晚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想不到被称为帝国军神的豺狼也会有那样的时候啊."声音中丝毫没有任何的感慨,有的只是怨恨.
"我要的是解决的办法."西哈鲁没有理会费斯蒙的情绪,他只要能够解决掉目前的困局就可以.
"此局只有大人你能解,只是你被太多的东西束缚了."费斯蒙的脸色中夹杂着些许的愧疚,不仔细分辨很难觉察出出来.
西哈鲁的眼睛中绽出精光,口气却装做漫不经心道:"此话怎么解?"
"这个很好理解吧应该,现在帝国最后的军队就只在你手上了,能解此危局的人自然只有大人你了."费斯蒙解释道,他的口气开始严肃起来,眼睛注视着沙盘上洛衣卡的位置道:"洛衣卡被破的话,王都不保."
此言一出,办公室陷入了难堪的沉默中,西哈鲁的眼光变得炽热却复杂,他盯着沙盘好一会才看向费斯蒙说:"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一语中的,费斯蒙的话准确的说出了西哈鲁最大的隐忧.
"只是个流浪诗人而已."费斯蒙笑着回答,他掏出适才收藏好的叶笛道:"一切自然全凭大人自己定夺,我在这里唱一曲送给大人,就用刚才的曲子."说着他也不理会西哈鲁是否介意,自顾自的把叶笛放在嘴边吹起.
笛声带着本身的悠扬特质,平静处如同海洋般深沉忧伤,激荡处却又跌宕起伏,西哈鲁听到旋律整个人陷入不可自拔的回忆中,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如梦似幻的过去;这个时候笛声一转,转为起先西哈鲁所听过的哀伤的那段,西哈鲁的回忆不由被带到那些过去的悲伤和预感要发生的悲伤中去,他的拳头不自主的握紧,眼睛中迷离却带着湿润的光泽."大人请多保重,费斯蒙走了."西哈鲁听的正陶醉,笛声愕然而止,费斯蒙的脸上划过一丝忧伤却再次还原如常.
西哈鲁没有去阻止费斯蒙的动作,任由他自行离去;应该是怎么办?西哈鲁的思绪陷入了胶着,他方才隐约中看到即将到来的王都城破之局,无数的民众哭喊着到处逃命,原本欢乐的王都在挥舞着刀斧的叛军入城后变成了地狱,这个情况不能发生,不能发生,西哈鲁的意识完全的从忧愁变成了执妄,他不停的来回在办公室中踱着步.
下午接近黄昏之时,费斯蒙来到克拉森尔近郊的一处平民区中,找到一处不起眼的房子敲了敲门后推门进入;房子不大,一居室的样子,光线很暗,费斯蒙恭敬的向里面坐在椅子上的人行礼道:"大人,一切安排妥当了."
"好的,通知下面的人近日准备行动."声音是一个女子的声线.
费斯蒙点点头,转身欲走,却又转过身子来有些犹豫的说:"大人,这样真的好吗?"阴暗中的女子没有回答,费斯蒙又点了点头说:"我不该问的."说完再不犹豫,转身走出房间,走向出城的方向.
黄昏来临的时候,把自己逼进死角的西哈鲁也做出了他的最后决断,他冷冷的叫来警卫,让他把所有高级军官叫来,以开会为名.在接着的会议上西哈鲁断然的假传了安东尼的命令,宣布全军撤离克拉森尔,全军奔赴洛衣卡废墟.
命令宣布的后,下面也有过质疑和议论,但是凡是提出异议的人全部在西哈鲁以冷酷的目光下违心的投了赞同票;经过一个小时的会议,与其说是全军通过了这个决议还不如说了西哈鲁下了死命令,前进洛衣卡.
西哈鲁不是没有想过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事后以安东尼狭窄的心胸自己今天的举动无论是好是坏都会受到严厉的处罚,自己也许再无法继续留在军队中,不过西哈鲁并不在意这些,他想起基斯临走时说过的话:遇到什么的时候,凭自己的感觉做出判断吧.于是西哈鲁就凭着自己的感觉做出了最后的判断.
起行的日子定在后天一大早,这是众人投票所决定的,西哈鲁虽然很想尽快赶到,却也知道完成一些必要的手续和后勤补给需要时间.
第二天一早,军方宣布了即将撤离克拉森尔的消息,这个消息公布后全城开始了盲目的狂欢,欢庆着折磨了这里一个月的暴君终于决定要离开了,在这一天全城所有的酒吧同时宣布免费一天以供人们娱乐;站在城头的西哈鲁看着民众欢乐的情绪,他悲哀的摇着头,目光转向遥远的彼岸,在亚里米亚河的岸边,帝国军神正在苦苦的支撑着.
这一天,天气好的异常,温暖的可以称为炎热,而天空远处的云层中隐隐的酝酿着即来的风暴,似乎昭示着帝国多劫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