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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豺狼困局

次日一早,西哈鲁站在城头目送了基斯带着征讨军有序的向南部进发,晨曦下基斯的背影在万军中依旧显得那么孤独,也许再没有人能明白他的痛楚他的无奈。

接下来的三天,西哈鲁的生活单调而乏味,东部已经平定,所需要的只是恢复生产,给予人民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闲暇时候西哈鲁也会想到远在王都的嘉希,想着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这些信念支撑了他每天两点一线的生活;生活起居就在临时的办公室中,整个克拉森尔在内战完全结束前一律实行军管,这是基斯临走时所坚持的要求,西哈鲁无奈之下只能执行,他有些不明白基斯为什么会对已平定的克拉森尔如此紧张。

所以在内战平定之前,西哈鲁就成为了这座城市的最高长官,而事实上他的事情并不多,每天除了做个样子在办公室中,到点到临时餐厅用餐之外再没什么其他事情。

在基斯率军出征的第四天,他与王都和克拉森尔同时失去了联系,最后的联系是在昨天,西哈鲁清楚的听到基斯所派出的斥候传来顺利抵达洛衣卡废墟的消息,相信这也是王都最后得到的情报,之后的三天无疑是难熬的,基斯所部依旧失去联系;西哈鲁不停的派遣斥候前往探听情报,一时间却没有人回来报告,据说王都已经因此陷入了盲目性恐慌中,各种各样的情报版本都有,众说纷纭之下却没有一个可以作为参考的准确情报。西哈鲁在担心之余一方面封锁了这个消息在克拉森尔的传播,对于已经得到风声的人们军部传出极端的乐观消息,暂时稳定了人心。

西哈鲁今天下午一直呆在会议室摆弄着沙盘,希望透过迷雾看到真相,基斯用兵之道一向是神鬼难测,也许在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他会传来大捷的消息,西哈鲁一直不愿意往最坏的一方面去想,尽管他明白那样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又过了两天,终于有斥候带回了噩耗:基斯被困洛衣卡废墟,所部牺牲惨重。西哈鲁听到这个消息反而有些释然,已经承认了最坏的结果,所以被困的消息远远的要好过全军覆没;洛衣卡正如基斯本人所说是无险可守,无粮可征的绝地,一切只是在基斯的意料之中。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西哈鲁却犯了傻,自己有军令在身要留在克拉森尔,而基斯的困局总需要人去解,也许基斯的能力是出类拔萃的,但是长期下去总有被消灭的时候;按照基斯一贯的战略,他是准备置之死地然后生,而令他生的那颗棋子却找不到。

而此时的基斯正在洛衣卡废墟临时搭建的指挥部开会,午后难得的平静让他抓紧这个时间来做最后的布置;尽管只是几天,基斯却瘦的愈加厉害了,连续熬夜的他眼眶发黑,原本冷酷清澈的眼球中布满了血丝,瘦削的脸庞上颧骨突兀的鼓了起来,让他的脸色显得越发狰狞;叛军的动向在自己前来洛衣卡的路上就得到了消息,经过一番沉吟后基斯还是独排众议坚持来到这个叛军理想中的战场。自己军队没有疑问的被叛军从西和南两个方向包围了,叛军数量达到了空前的八万,随即基斯下令坚守不出,任凭叛军的攻势如何的猛烈,任凭叛军如何故意露出破绽,基斯丝毫不为所动,苦苦的忍受着叛军两边不分日夜的疲劳轰炸。

“我军现在的伤亡如何?”基斯单后支撑着额头,连续熬夜的他声音中拖着难以掩饰的困倦。

“报告大人,伤亡达到八千人。”军事参谋的声音沉重而悲伤,如此大的伤亡情况十分的不乐观。

“我们的粮草还能支撑多少时候?”

“两个月应该可以。”

“好的,那就继续坚守两个月。”基斯冷酷的挥了挥手示意散会。

下面没有像往常那样四散而去,四周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像是在议论着什么;“怎么?你们还有什么事情吗?”基斯察觉到底下的异常,他费力的抬起头睁开眼睛问道。

“大人,从昨天开始,西路的叛军的攻势变的异常猛烈,像是不知死活的进攻。”一个面目黝黑身材壮实的中年人站起来说道。

“恩,那怎么样呢?”基斯皱着眉头看了看这个中年人冷冷说道。

“属下认为西路叛军已是强弩之末,如此的死攻纯粹只是虚张声势,而我军不如将计就计,索性一举歼灭西路叛军,这样我军即可避免两线做战了。”他的声音刚落,临时指挥部中响起一阵附和的声音,中年人得到赞同,神色间不免得意起来。

基斯冷笑着盯着中年人那带笑的脸庞不发一言,等待着房间中安静下来后他慢慢的说:“不错不错,投票表决下吧各位,赞成他的意见的请站起来。”说完立时有超过十个军官一下站了起来,得到基斯认同的中年人的喜色更甚,向起立以示赞同的同僚点头致意着。

“一共十二个人,占到百分之三十的意见。”基斯的目光扫过,瞬间清点了起立的人员然后把目光再次投向首先发言的中年人问道:“告诉我,你的名字,担任的职务?”

“属下斯坦福,隶属后勤,授参谋一职。”随着他的表露身份,下面没有起立的军官爆发出轻声的哄笑,后勤参谋这种职务等于是虚衔,没有任何的实际权力,在军官团体中这种职务通常成为高级军官们的笑柄。

基斯阴骘的眼光流过每一个在座的军官后,不大的指挥部中瞬间恢复了宁静,基斯冷淡的声音响起:“斯坦福参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资格来参加这种正式作战军官的会议,但是既然你提出如此有建设性的意见,那么就请你带着起立的十二个军官去负责歼灭西部叛军吧。”

前半句话明显带着强烈的讥讽,斯坦福的脸上不禁一阵青一阵白,却在听到基斯后半句话时脸色复现喜色,他恭敬的行礼道:“属下定不负将军的期望,只要一万人,属下定可大破西路叛军。”他充满雄心的豪言完毕后,预期中的掌声却没有传来,他有些困惑的看向座下的军官们,无一不轻摇着头叹着气。

“你听清楚我的话了吗?我让你带着起立的十二个军官去负责,只是你们十三个人,我一个士兵不会多派给你。”基斯的声音中疲累中带着不耐烦,他再懒的看斯坦福,继续闭上眼睛冥思起来。

斯坦福那来不及收敛的笑容就这样僵在脸上,随着十二个军官低着头坐下,他也只能悻悻的落座。

“照我之前的命令去做吧,还有我不希望在下次会议时再看到斯坦福这个人坐在这里。”基斯的手再次挥起,示意着会议的结束;这就是基斯的作风,如果觉得这个人没有任何的培养价值,他便毫不留情的抛弃,这正是豺狼之道。

“将军,我们为什么不退呢,现在走还来的及。”下面军官中再次爆发出异议,这在平时是罕见的,基斯的话就是绝对的权威,没有任何疑问。

“照我之前说的话做。”基斯半闭的眼睛睁开了,泛着血丝的眼睛中射出藏不住的精光审视着在座的军官们,于是反对的声音被压下去了,所有人悻悻的离开了指挥部,各自来到自己的岗位准备叛军下一次的进攻。

基斯的精神状况很差,他努力的揉了揉有些发肿的眼睛,大脑还是在不断的运做,推断着叛军的一切可能;适才斯坦福所言他不是没考虑过,只是想法初出现在脑子后立刻被他否决掉,西路的叛军的兵力本来就是不如自己军队,如此卖命的攻击只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为南路的叛军主力做掩护。

基斯努力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军官们的担心他不是不知道,坚守只是最消极的做法,迟早会落个全军被歼的下场,但是又能怎么样呢?他迈着步子走出指挥室,整个军营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他所过之处都会受到士兵们尊敬的礼节,看着他们坚定而无辜的眼神基斯有些难过,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是无所保留的相信着自己,相信自己能够带他们走出危局。

军营的后方是莱德曼港口,这是以上任国王为名的港口,也是能让大规模军队度过亚里米亚河的港口,也正是兵家必争的地方,所以当年的修罗界不惜一切代价强攻曾经繁华的洛衣卡以期能够尽快南上与当时在天界苦战的修罗界主力会合。

亚里米亚河横向的贯通了整个地狱界和人界,源头来自地狱界的伯额拉图雪山,尽头处自然是神秘浩瀚的流云海,而亚里米亚河把圣魔隔出南北两片地方,相对有着各自不同的经济文化,而南部想要让大规模人口度过宽阔的亚里米亚河的话只有借着莱德曼港口;这个战后被重建的港口担负在这场战争中占据着极重要的位置;而事实上早在内战开始前,基斯曾经试着提醒安东尼要牢牢控制住莱德曼港口的使用权,而在安东尼刚愎自用下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导致战火一发不可收拾的燃烧到王都的脚下;而此刻如果基斯不是决意死守住洛衣卡废墟,精明的李察德早已带兵二次围困王都去了,而此刻的王都守一天都守不住。

不理会来回的士兵抱以疑惑的眼神,基斯在中午的阳光下站立在莱德曼港口,有些慵懒的暖风吹的他的睡意更浓,他紧锁着眉头向亚里米亚河投以深邃的目光,在这条亘古流淌的河流面前,他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千百年来,不知道有过多少战争发生在这条河流边上,它像是最安静的倾听者,看着世代交替,王朝兴衰;这是一种博大到了无限的胸怀啊,基斯由衷的感觉到疲倦,他想起在克拉森尔西哈鲁问过自己关于战争的问题,现在想起来战争到底算什么呢?不论自己是赢还是输,大陆还是存在,河流继续流淌,流云海依旧深邃无边;基斯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摆脱这种奇怪的思维中,作为一个将军他深深的知道信仰的动摇对于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特别是在此刻生死攸观,他一个人的信仰崩溃就会导致整个军队的崩溃。

远处传来兵马厮杀的声音,那些血与肉的真实基斯已经麻木了,他没有任何感叹,只是安静的辨别着方向判断着叛军的动向,看起来李察德似乎是想保存主力,依靠这种疲劳战来拖垮自己的部队;可悲的是自己明知道到最后结果只有一条却还是无法退却。基斯的眼前浮现出安东尼露天庆典上那妒忌的眼神,自己早知道王都守卫战自己输也是死路一条,赢的话也只会引得安东尼的忌讳而已,这就是自己个帝国军神的悲哀。

帝国也许是应该注入一些新的希望了,西哈鲁无疑是最好的种子,但是随时会被揭露的真相使他的存在变的不确定;基斯长长的呼出气,慢慢的走回指挥室,那里就是自己的战场,天色明媚,他的心情却暗淡,远处河面荡起微微的涟漪,似乎是在回应着他纷乱的心绪。

基斯恢复联系已经十天,西哈鲁却还是做什么事都没有心思,要不是有军令在身,他早已带兵直接奔赴洛衣卡,这几天他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到基斯全军覆没,而叛军直捣王都,每次噩梦中嘉希在火海中的睡颜让他猛然醒转;睡眠的恶劣和心绪难宁让西哈鲁在白天办公时候的心情极差,惹的全军议论纷纷,久参军的老兵也琢磨不到头脑,一向脾气极好的西哈鲁俨然走着暴君的路线;苛刻的命令,鸡蛋里挑骨头的做法让平静的克拉森尔笼罩上一层本不该有的阴云。

他曾经三次上书安东尼企图离开克拉森尔带兵救援洛衣卡,却遭到安东尼坚决的反对,并且以最高长官的军令继续束缚着西哈鲁的自由;对于安东尼这样的做法西哈鲁极端的不满,从他暴躁的言辞是已经判处犯上的罪过,他曾经当着信使的面把安东尼的手谕撕的粉碎,把在场的所有全部看的目瞪口呆,从此西哈鲁也得到了一个不确切的称呼:克拉森尔的暴君。

西哈鲁暴躁情绪带来的高压军管下克拉森尔的人民越发的不安,民间流传的消息闹的沸沸扬扬,终于在三月二十一日上演了暴力事件,上百名民众集体站在临时军部门口希望西哈鲁能出面对目前各种版本的事实做出一个解释,而西哈鲁闻言只是让士兵赶走聚集的民众,而不配合者一律抓起关押,事件从上午十点一直到下午四点才告一段落,西哈鲁铁血的手段引起人民的不满,局面最后几近失控;据不完全统计,军部大楼聚众事件中被士兵失手打死者约十人,被关押者五十三人。

对于这个事件后西哈鲁的所谓反思更是变本加厉,高压军管达到顶峰,犯罪者不论情节不论轻重一律判处绞刑,死后不得收尸,民声是被这种暴力野蛮的措施堵上了嘴,民心中的反对声音却愈加猛烈。甚至连军队中也非议纷纷,那个人见人爱的西哈鲁彻底的转变成不通情理的暴君,每天总是惯性的呆在自己的办公室中摆弄着沙盘;这个时候,804年的春天走到了尽头,似乎也昭示着帝国的命运短暂回春后再次陷入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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