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下午温暖明媚,看着身后那长龙似的队伍,西哈鲁不禁叹息,一边是送行的安东尼,从他的眼中流露出的狂热色彩催促着西哈鲁的起程;事实上这支军队已经是王都最后的军队,抽调出来王都已经沦为真正意义上的空城,这支被命名为'远征2军'的军队寄托着安东尼巨大的希望.
中午十二时整,军队浩浩荡荡的开往克拉森尔城,西哈鲁的眼睛注视着前来送行的人群,心中不免忐忑,嘉希的表现让他汗颜,似乎讽刺着自己半途而废的承诺;希望战争能够尽快彻底结束吧,这样自己也能永远的脱离这个无尽的梦魇.
战争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一路上一直困扰着西哈鲁,长久以来,自己总是为战而战,作为一个尽职的军人只知道服从命令却从来没有真正去思考过自己为什么要作战;为什么呢?西哈鲁抬头看了看和煦的日光,眯着眼睛皱起了眉,天色一反冬季的阴霾好的出奇,一路上也没有再遇见任何的叛军残余势力,按照这样的行军速度今天晚上就可以抵达克拉森尔.
士兵的士气很高,事实上参与这次征讨的士兵都被安东尼许诺以战后骑士的称号和高额的军饷,无怪士兵踊跃的态度比西哈鲁还要高,尽管西好鲁骑在马上,但是错觉上以为士兵的双脚走的比马还快;骑士这个称号令西哈鲁很是感慨,记忆中自己是十五岁那年被赋予骑士称号的,这在帝国的历史上也是罕见的,而西哈鲁现在回忆起来却丝毫没有任何兴奋的感觉,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为之骄傲过,自己去年头部的伤还是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啊,西哈鲁有时候会想到这样的玄妙的问题,比如出难以捉摸的记忆,也许是因为自己对于记忆的不确定感,那种不确定的感觉越来越真实,仿佛自己的记忆是他人的片面之词,像是一个谎言.
天色初黑,西哈鲁看到了自己旅途的终点,克拉森尔那冷酷的城墙在灰暗中浮现着金属般的光泽,比原定时间足足要早上一天啊,西哈鲁苦笑着挥手示意全军停止前进,他独自一人骑着马慢慢的走向克拉森尔的城墙.
"来人是谁?"守卫把值勤用的煤油灯朝着西哈鲁的方向照了过来,很显然他认出了西哈鲁,他忙道:"原来是西哈鲁大人."
"殿下命我统帅远征2军前来支援克拉森尔,难道文件还没到吗?"西哈鲁扯着嗓子喊道,自己的军队看来前进的速度竟然超过了传递军令的特使,想到这里他不免咋舌.
"我前去通报将军请他定夺."西哈鲁的猜测看来是对的,守卫士兵茫然的互相瞪了会眼只能回应道,说着就有人飞也似的前去通报.
"不急."西哈鲁淡笑着回答,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打量起暮色中的克拉森尔;这是一座古老的城市,起初单纯的被作为军事要塞使用,同如今的但丁城的情况一样,军队的长期驻扎开拓了这里的人气,慢慢的聚拢了商人和人民在此生活,久经数世这里就成为了圣魔东部最大的城市要塞;同样的假以时日但丁也会成为这样的城市吧,西哈鲁不禁联想到圣魔西南部的但丁城,脸色不免有些暗淡,想到那里名义上还是圣魔的领土,实质上却已经被流浪骑士团'暗夜星辰'所控制.
内战改变了圣魔的很多事情,原先的圣魔六大军全部分崩离析,各为其主,倒戈相向,谜一般出现并闪电般趁着乱局占领但丁城的流浪骑士团等等;西哈鲁眼下的克拉森尔也被卷入了战火之中,这座城市即使是在多年前的大陆战争时也没有受到任何的破坏却在同室争位中成为彼此争夺的家产."将军让你们进来吧."随着城头的答复,厚重的城们'吱拉'一声缓缓的打开了.西哈鲁朝着后面军队做出手势示意全军开进.
克拉森尔和王都最为显著的区别就是这里的戎马气息十分浓重,相较于圣魔更为重要的政治地位,这里的民风带动着城市风气漂着一股淡淡的生铁气息,让人的精神和意志不自然受到感染;"将军在他的办公室要见你."通报的士兵从城头跑下向西哈鲁行礼道.
"好的,请带路."西哈鲁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也很想见见基斯.
克拉森尔都是较矮小的平房,而临时军部则征用了原先的的市政大厅,原先的军部在基斯攻克克拉森尔之时被叛军首领付之一炬,等基斯进城的时候已经只剩下熊熊大火燃烧后的灰烬了,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有再来得及焚毁其他重要建筑,城破其自杀.
说是市政大楼,其实也就是一栋两层的平房,如果不是有士兵在前面带路,西哈鲁绝难找到这里,这里看起来就是那么不起眼,根本没有人想的到圣魔鼎鼎大名的军神基斯一直就住在里面;二楼的一个房间前,带路的士兵向西哈鲁做了个请的手势后便自行离去;西哈鲁敲门后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基斯那瘦削的背影正在沙盘前伫立.
"来了啊,我就知道殿下会让你来."基斯听到声音回头说道,他的脸颊比出征前还要瘦削,棱角越发的分明,整个脸部现出刀削般的轮廓,西哈鲁的眼睛有点湿润了,在这个伟大的将军面前,自己是多么渺小;所有人都只知道基斯的百战不败,却没人追究过为了每次战斗他所付出的精力和时间.
"将军,您辛苦了."西哈鲁思来想去却还是只能冒出这么一句话.
基斯随手把一边昏暗的煤油灯拨亮了点,整个房间的可视度高了很多,明暗交加中基斯的眼神还是那样复杂,他淡淡的说:"你不应该来,你应该遵守对嘉希的承诺."说着他向西哈鲁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沙盘上是整个帝国的南部疆域,上面密密麻麻的插着代表叛军的红色小旗,因为第六军的急速插上导致原本其驻守的寒霜领失守成为叛军的一大根据地,虽然一切在基斯的意料中却还是令接下来的征讨麻烦上很多.
"你觉得下一步我会进攻哪座城市?"基斯的脸色阴沉的像是天边的乌云,他的口气中充满了疲累和无奈.
西哈鲁静静审视着沙盘,以基斯的兵力来讲直接进攻重镇寒霜领无疑是极不明智的事情,他的目光集中在南部中央的洛衣卡废墟上;洛衣卡废墟曾经是一座繁华的城市,在大陆战争时与修罗界曾在那里展开寸不不让的战斗,最后在失守之时当时的统帅也就是前任国王莱德曼果断的放弃了这个城市并下令全民迁移,把繁华的洛衣卡一炬为一个废墟,让修罗界付出极大人力的战斗得到的只是一座死城而已.
基斯的目光顺着西哈鲁的目光看向洛衣卡,他轻轻的说:"洛衣卡吗?传说中的死城,位于圣魔南部中央位置,无险可守,无粮可征."语气中说不上是反对或是赞成,像是他自己也无法确定接下来的目标.
"但是那里是最可以吸引叛军主力的地方,也是最能牵制叛军的地方."西哈鲁的眼睛中射出悲哀的光,洛衣卡在战略上对于征讨军来说是不利到了极点,但是他断定基斯只会选择进驻那里,因为只有那样把自己陷入不利之境才能把叛军成功牵制住,以保护可谓空城的王都.
跳跃不明的灯火一阵摇曳,西哈鲁似乎听到基斯悠长的叹息;"你说的很好,洛衣卡只能是唯一的选择;既然你已经来了,那我可以放心的离开这里踏向南部的征程."说话间基斯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只是淡淡的说:"一起去城墙看一看吧,我把这里的一些事情和要点交代一下."
时间是晚上八点半,克拉森尔的春夜静谧而温暖,两人长久伫立在城头的风中,黑暗中基斯的黑色六芒星徽章和着夜色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说是交代却并没有多少实质上的东西要交代,两人相较于上属与下级却更像是朋友一样的聊着天,聊天的内容无非在于战争的走向.
"将军,你是怎么看待战争的呢?"西哈鲁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他看向黑暗中基斯的脸,饱经沧桑的轮廓证明基斯心力交瘁.
"战争是一场进化论,但是我是没有资格评论的,我只是一个军人,负责是只是效忠,对相信我的人民负责."基斯初起有着一些感慨,随后却还是淡淡的表示着他的无奈,他的目光与西哈鲁交集起来道:"西哈鲁,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现在的你不是真正的你,你会怎么样?"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西哈鲁却并惊愕,这个问题像是命中了他的心坎一样,西哈鲁长长的吐了口气,微皱的眉头猝然舒展开来,他笑着道:"没有什么怎么样,我觉得很快乐,我有彼此相爱的妻子,有我尊敬的将军,有我喜欢的职业,这样就够了."说着他突然大笑起来道:"告诉你个好消息,将军,我就要做爸爸了."笑容在夜色中飘荡到很远,隐约带出一丝辛酸无奈.
"哦,是吗?"基斯的反应有些错愕,表示了他的惊奇之后就陷入了沉默,彼此都有着无法化解的心事."也许你不应该来这里."基斯深沉的说道.
"我也这样想,但是是您告诉我军人是服从命令的产物."西哈鲁的笑容慢慢的消逝不见,同样的深沉取代了笑容.
"我应该送点东西你来表示恭喜吧."基斯打破了沉默,声音中有了一丝生气.
"不用了将军,你送的礼物太贵重了."
"要的,怎么说你也是我最好的下属."基斯说着从口袋中摸索出一把钥匙,特殊的六菱形钥匙,上面刻着基斯转用的狼形图案,他反手递向西哈鲁道:"这是我办公室保险柜的钥匙,有朝一日等你回到王都,自己去打开吧."说着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西哈鲁.
夜渐渐的深了,西哈鲁不由的紧了紧领子,他不想去接过这把钥匙,基斯的表现很反常,像是在交代自己的后事一样的消极;"将军不用了."
"这是命令."基斯的口气不容抗拒.
无奈之下西哈鲁伸手接过钥匙;"明天一早我就会起程,这里一切就拜托你了,如果有什么令自己想不通的事情出现,就凭自己的感觉去做吧."基斯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黑暗中.
刹那间,西哈鲁感到基斯的身影是那么萧索,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冷酷无情却百战不败的铁血将军,却像是一个交代完自己后事的凄凉老人.基斯消失的身影显得那样孤独,长期背负着帝国的命运,也许不是他不会败,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败所以强迫自己每次都要赢.
初到克拉森尔的第一天晚上,西哈鲁又失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