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七嘴八舌,又猜一阵,却也都莫衷一是,各说各的罢了。
那吴翰林忽然道:“这字老夫买了,多少钱?”
芸儿道:“我家王爷说了,底价一千两,价高者得。”
吴翰林皱了皱眉头道:“老夫一介清贫,哪里有一千两?”
适才猜字的有一人道:“我出一千两。”他看了看吴翰林道:“不好意思了您,这幅字,归我了。”
吴翰林只得摇头苦笑。
“且慢!”又一人跳将出来道:“那小姑娘说得明白,底价一千两,价高者得。我出一千二百两。”
“呦,杠上了。”先前那人不服气道:“我家世代公卿,不就千八两银子?我出一千五百两。”
“我出一千八百两。”
“我出两千两。”
“都别吵了,老夫出两千四百两。”众人看去,竟是那吴翰林,不知他这一会儿,怎么又有钱了。
只见吴翰林朝众人一拱手道:“老夫一生皓首穷经,自认为学贯古今,没想到今日竟被眼前这几个字难住了,若是不能尽知这字的意思,老夫寝食难安,是以刚刚去了当铺,将一块家传的古玉当了两千四百两。诸位,老夫是高宗显圣五年入的翰林院,至今已有四十多年了,一向清贫,这两千四百两,是老夫全部家当了。望诸位高抬贵手,就成全了老夫罢。”
吴翰林一番慷慨之言后,果然再没人喊价了。这幅字便也归了吴翰林。
“那老先生附耳过来,我将这词说与你听。”芸儿道。
吴翰林上前几步,只听芸儿道:“春深浅,一痕摇漾青如翦。青如翦,鹭鸶立处,烟芜平远。吹开吹谢东风倦,缃桃自惜红颜变。红颜变,兔葵燕麦,重来相见。您听清楚了吗?”
吴翰林点点头,痴傻一般道:“竟是这个字,竟是这个字?”
芸儿道:“老先生可还有疑问?”
吴翰林道:“敢问姑娘,王爷可说这字为何是这样的写法?”
芸儿道:“王爷说了,这是天上的文字,凡间没有的。你若想学,可以拜我们王爷为师啊。”
“拜师?”吴翰林一愣道:“王爷不是痴傻吗?”
芸儿不乐意道:“你才痴傻,王爷不过是大智若愚,就被你们说是痴傻。他大人大量不与你们计较罢了,往后不得再谣传,否则拿了你们去问罪,诽谤王爷可是个小罪过了?”
吴翰林惶恐道:“是,是,再不敢说了。”
芸儿见银票到手,便和小厮们回王府了,这便是以往的经过。
听了芸儿的讲述,我笑道:“你尽会给我惹麻烦,什么拜师?他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我要这学生干嘛呢?”
芸儿道:“奴婢多嘴了,奴婢知错。”
“算了,我也是玩笑话,看你又当真了。”我转头对元春道:“现在有了这两千多两,便不需再愁接下来的生活了。”
元春也笑道:“没想到王爷一幅字,竟这么值钱,以后若拮据时,王爷定要多写几幅字去卖。”
我摇头道:“物以稀为贵,写多了,可就不值钱了。”我顿了顿又对芸儿道:“快中午了,叫厨房做点好的吧,咱们也改善改善生活。”
芸儿答应一声,跑去后厨了。
吃过午饭,元春去休息,我也小憩了一会,便去书房看书。
这书房虽然老旧了,但藏书着实不少,“经史子集”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前朝《永乐大典》残章数卷,这东西如果放到现代,就是无价之宝了。我随意翻看了一会,发现有许多繁体字不认得,阅读起来十分费劲。“书到用时方恨少。”本以为自己的学问不错了,如今看来还是不行的,最起码这繁体字,就要学一阵子了。
我又翻看了一阵,居然找到两部传奇话本,一部是《吕洞宾三醉岳阳楼》,还有一本是《长生殿》。我欣喜之余,便捧起《长生殿》来细读,完全沉浸在其中故事,直到芸儿来叫我,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我见了元春,歉然道:“看书入迷,竟忘了时间。”
元春笑道:“王爷看的什么书?”
“本朝太宗时期人洪升所做剧本《长生殿》。”
“那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
“嗯,”我点点头道:“我觉得唐明皇也太无情,当初你侬我侬,大难来时却只顾自己,逼死贵妃,岂不是应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巴到天明各自飞’?”
“‘夫妻本是同林鸟,巴到天明各自飞。’这是谁的句子?”
“冯梦龙在《警世通言》里说的。”
元春道:“这话用在唐明皇和杨贵妃身上并不贴切。妾身以为杨贵妃死而无憾的。若妾身与她易地而处,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来。”
我摇头道:“若换了我是明皇,当然不会把自己搞到那般田地,纵使当真落到那般田地,又怎么有脸用自己心爱的女人来换取那风烛残年?”
元春道:“当以江山社稷为重,王爷太过儿女情长了。”
我不解道:“你竟是这样想的?”
“自然是这样想的。”元春顿了顿道:“皇帝的女人,无论身份多么尊贵,终究与宠物无异,闲来逗弄逗弄,图个乐呵,又怎么会与之同生共死?况且皇帝身边,嫔妃众多,若每一个都与之共死,怕是也死不过来的。”
“那就没有一个痴情的?”
“妾身听说前朝孝宗是个痴情的,只得一人为皇后,再无其他嫔妃。然他死后,外戚干政,又子嗣单薄,最终酿成世宗时候‘血溅左顺门’的惨案。为一人之痴情,而祸乱百年之基业,这值得吗?”
我点点头道:“你说的对,江山与美人果然不可兼得。但我却没有这样的担忧,我只是个白痴王爷,江山与我如浮云,我只惜取眼前人。”说着我便一把将元春揽过来。
“呀!”元春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王爷干什么?”
“惜取眼前人啊,我是王爷,你是王妃,怎么?还不让抱了?”
元春惊慌道:“那也要分场合,丫鬟们都看着呢!”
“谁看着呢?”我扫视了一眼,芸儿,春兰她们马上转过身去。
我顿时笑道:“哪有人在看啊!”
元春还是挣扎着从我怀里出来道:“刚恢复了心智,就学会了耍无赖。赶紧去吃饭了。”她说着便往书房外面走去,芸儿她们也跟着。我也只好悻悻地跟着走了。
吃过晚饭,闲着无聊,我便将元春并芸儿她们拉过来打扑克。
“何为扑克?”众人不解。
我道:“就是一种纸牌。”我叫秋菊拿些名帖来,裁成大小相同的卡片,在上面写道“壹贰叄肆伍陆柒捌玖拾”。又同样的再写三套。
元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小厮,一共四十个。”
我又写了一个“王爷”并一个“王妃”,对元春道:“这是我和你。”
又写“管家”四张,“大丫鬟”四张,“丫鬟”四张。写好后,混在一起道:“现在我教你们规矩,王爷最大,王妃其次,下面是四个大管家。大丫鬟管着丫鬟,丫鬟能管小厮,小厮里面壹最小,拾最大。每人轮流出牌,最先出光的就算赢,最后一个没把牌出光的就输了,输了的,咱们要惩罚,怎么样?”
“这个好玩。”芸儿道。
“那咱们就先玩一把。”我将这些卡片洗好后,放在案上道:“我先来摸牌,然后是王妃,依次往下是芸儿和春兰……”
元春她们都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出牌时总要考虑很久,小心谨慎的,又不免偶尔出错牌,我则是驾轻就熟,每次都第一个出完牌,又去帮忙元春。结果几次下来,芸儿和春兰的脸上就被贴了不少纸条,当作惩罚了。
元春道:“你太会玩了,便不带你玩,我们自己玩,你看着吧。”
我苦笑道:“好吧,那就让秋菊来。我只看着你的,别输了脸上贴了纸条。”
元春道:“才不会呢,我玩了这几把,已经掌握了窍门,不会输得。”
我道:“既然已经掌握了窍门,不如玩点花样,你和芸儿坐对家,算是一伙的,春兰秋菊坐对家,她们两个一伙,若你第一个出光牌,而芸儿是最后一个,那便是和了,若是抓住一个,则那个人接受惩罚,若是抓住两人,则两人接受惩罚,怎么样?”
“自然没问题。”元春玩得起兴,便不讲什么主仆之分了。
我看着她们又打了几轮,元春倒是从来没有输过,当然是没有输过的,谁敢让王妃的脑门上贴纸条,若只剩元春一人,那么春兰秋菊纵然有牌能管的也不敢管,就放元春走了。
元春也知道,所以玩到后来也就失去了兴致,道:“不玩了,不玩了。春兰、秋菊把这纸牌都收拾了吧。”
我看了下时间,已经是二更了,便对元春道:“夜深了,也该休息了。”
元春点点头道:“芸儿,服侍王爷休息吧。”
我诧异道:“怎么是芸儿服侍我休息?”
元春一听,脸色一红道:“以往都是芸儿哄着王爷睡的。”
“哄?”我这才想起自己之前是个白痴,“我如今这个样子还用人哄吗?”
元春默不作声,心里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我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道:“以前我是傻,不懂男女之事,如今恢复了心智,难道你还不要与我圆房吗?”
元春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羞涩的低下了头道:“本该与王爷圆房,以完周公之礼,但妾身今天身体不爽利,王爷不若先让芸儿侍寝吧,待来日妾身方便时,再圆房不迟。”说罢她叫过芸儿来,两人低声嘀咕几句,芸儿还抬头偷偷看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元春对我轻拂一礼道:“王爷早点歇着,妾身告退了。”说着,她便带了春兰和秋菊走了,只把我和芸儿留在客厅里。
“芸儿服侍王爷更衣。”芸儿见我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元春离去的背影,轻笑了一声走过来,伸手便要去解我的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