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我与元春在园子里走着,她时而指着那边的假山道是什么景致,又时而指着湖中的莲叶道是什么妙哉,一圈转下来,也费去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这园子还真大,只我们几个人住,的确是空了些。”
元春看了我一眼道:“那王爷还想什么人住进来?”
我先是一愣,然后笑道:“你误会了,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与我说说你娘家的事吧,怎么明知我是个傻子,还要将你嫁过来?”
元春叹道:“父母之命不可违,妾身只是个弱女子罢了,嫁与谁,不嫁与谁,又岂能自己做得了主的?不瞒王爷说,妾身知道王爷是个痴人后,也是暗地里流过泪的。然老王爷于妾身父亲有知遇之恩,不得不报,况妾身嫁过来后,老王爷待妾身亦如亲女一般,妾身便也就认命了。”
“那老王爷都不在了,你为什么仍没有离去呢?”
元春道:“家父曾派人来问过的,妾身却不愿意回去。他们也是个狠心的,当初把妾身送到这里,可曾问过妾身了?且王爷虽痴傻,不过是小孩子心性,待人却是真诚的,比他们的心思好着呢。妾身想啊,就算陪着王爷过一辈子,也好过回去了委屈度日。”
我点点头道:“你倒是个有主意的。你父在朝为官吗?”
元春道:“现为工部侍郎。”
“叫什么名字?”
“贾氏,讳政。”
“贾政?你叫贾元春?”我大吃一惊,虽然之前听她说叫“元春”,想着古代女人叫个“元春”的也不在少数,却哪里想她竟是“贾元春”。
“王爷怎么了?”
“没什么,”我定了定神道:“那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叫贾宝玉。”
“没有啊?”元春忽然笑道:“王爷又说些妾身听不懂的话了,不过细细琢磨起来,王爷的话也不错。宝玉虽然没有,珍珠倒是有一颗哩。”
“什么珍珠?”这回换我不知所谓了。
“王爷之前或者听人说过,记错了罢。妾身有个哥哥,名叫贾珠,去年科举中了进士,如今在翰林院行走。”
“是不是还有个嫂子叫李纨?”
“这王爷也听说了?不错,妾身的嫂嫂正是王爷的堂姐安国长公主。”说着她打量了我半晌道:“王爷不是说过去的事情不记得了吗,怎么忽然就想起了长公主?”
“哦,这个……呵呵,有点模糊的印象罢了。”我打个哈哈道:“不过我这个老丈人啊,是个会经营的,先将你嫁与我这个白痴,如今老王爷不在了,他又叫你哥哥娶了长公主,这是一心想要做外戚啊。可外戚是那么好做的吗?可知南宋贾似道的故事?”
元春一听之下皱眉道:“王爷竟然知道贾似道的故事?”
“自然知道,不过你不是贾贵妃,我也不是宋理宗,你父亲想做贾似道也做不成。”
“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竟然知道南宋的事情,你当真是王爷吗?莫不是什么人与王爷长得相似,却来蒙骗于我?”元春语气生冷,连“妾身”这样的谦称也不用了。
“哦?我怎么就不能知道南宋的事情,就因为我曾经是个白痴吗?”
元春道:“若是王爷,知道安国长公主的事情,倒不足为怪,或者有人在王爷面前提过,留有印象。王爷神志清明以后,偶尔想起,也是有的。但阖府上下,除了我以外,连个认字的都没有,王爷哪里会知道南宋故事?你到底是什么人?”
“哈哈,你现在这模样倒是真实了许多,也可爱了许多,适才言必称‘妾身’,我听着倒是别扭。”我顿了顿道:“我就是你的白痴王爷,如假包换。只不过……我所经历的一些事情,过于玄妙,说与你听,怕吓到你。”
“你且说来。”
“那好,那边有个凉亭,我们去那里说,如何?”
“可以。”她说着将身子侧过来,让我走在前面。
我也不去管她,自顾自走着,登上假山,来到凉亭前。只见那亭子上的匾额写道“翼然亭”三个字,我便笑道:“取自欧阳文忠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中的‘翼然’二字,我说的对吗?”
元春在我身后,抬头看了一眼那匾额道:“不错。”
我伸手示意她坐在一边,然后自己坐在另外一边,“你可知道,我因何痴傻这许多年?”
“不知。”
我笑道:“古人说,人有三魂七魄,我是只有一魂二魄,外人看来自然是痴傻了。”
“那其余的魂魄去了哪里?”元春被我说得好奇起来,追问道。
“自然是魂游太虚去了。我所经历的世界,与现在不同,姑且称之为天界吧。那里灯红酒绿,花柳繁华,人们都忙碌着,彼此之间冷漠着,哪里有什么真情?我拼命地学习着,学习着怎么生存。我从一所三流大学的中文系毕业,梦想着当个编剧,当个历史剧的编剧,可是我写的那些剧本,却从来没有人赏识。久而久之,我就堕落了。迷失在了那个世界里,不知该往哪里走。我想回家了,于是我便回来了。”
“您真的是王爷吗?”元春将信将疑道。
“如假包换。”
“那天界之人也知有宋朝?”
“不但知道有宋朝,上自三皇五帝,下到唐宋元明。都是有历史记载的。”
“可有我大顺朝。”
我摇头苦笑道:“唯独没有大顺朝。”
“妾身还有最后一个疑问。”她将称呼再次改成了“妾身”,说明她已经相信了我的话。
“什么疑问?”
“王爷身上有一处胎记,在极隐秘之处,除了妾身没人知道,王爷可敢让妾身一看?”
“随你看。”
“那请王爷转过身去。”她脸色羞红道。
“究竟在何处?”我看她脸色就知那隐秘之处,果然是隐秘之处。
“王爷只管转过身去罢。”元春急道。
“好,依你就是了。”我只得转过身去。忽然背后感觉一热,元春的身子贴了上来,从我的腰间穿过两条玉臂,将一条黄丝绦腰带解开。
“这……”我的神情也忽然紧张了起来,虽两世为人,却也从未经男女之事,心中不免有些躁动。
幸好元春动作极快,她翻起我的裤带,用手指轻轻触动了一下我的左臀,又迅速合上裤带道:“好了,王爷转过身来吧。”
“等一下,”我赶紧将腰带系好,稳了稳心神,才转过来道:“怎么样?”
元春当即跪下道:“贱妾适才疑心王爷,万望王爷恕罪。”
我将她搀起来道:“你也是小心谨慎的,我不怪你就是。你且陪我再去前面走走。”
我们二人一前一后,走下凉亭,便在湖边驻足,我问道:“有船吗?”
“有,王爷要泛舟于湖上?”
“这样的春和景明,难道不该泛舟于湖上?”我反问道。
“王爷有此雅兴,妾身自当相陪。那边有一艘蚱蜢船,妾身叫船夫来。”
“不必叫船夫,我也会划的,你且上船去,看我划船。”我忽然兴致大发。
元春看了我一眼,满是担心,但还是乖乖上船去了。我则撑起竹竿,用力戳向岸边,小船便缓缓而动,荡起一层层波纹。
“和我说说朝堂上的事情吧,我那皇帝堂哥是个怎样的人?”
“皇上是天子,妾身不敢妄加议论。”一提到皇帝,元春便谨小慎微起来。也难怪,在这个封建时代,仰面视君都是死罪,何况妄议皇上是非?
“我们泛舟于湖,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你担心什么?难道我还会去皇上面前揭发检举你不成?”
“虽说如此,但妾身所知不多。”
“知道的就说,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好了。”我顿了顿道:“先说说皇上今年多大了吧。”
元春想了想道:“具体年龄妾身不知,但想必年龄与王爷相仿吧。”
“哦!”我点点头道:“人道是主少国疑,朝中可有权臣当道吗?”
“权臣倒是没有,不过首辅军机大臣张廷玉,是先皇时提拔的股肱之臣,皇上也颇为倚重,如今入阁拜相,权倾朝野,门生故吏遍天下。”
“原来是他。”
“王爷知道他?”
“略有印象罢了,武将里有什么像样的人吗?”
“武将以岳钟琪将军为首,他是南宋名将岳飞的二十一世孙,如今正驻军天山镇压回纥叛乱。”
“看来现在的时代,差不多就是乾隆的初期了。张廷玉,岳钟琪都是一代人杰,想来有他们在朝,也不会是什么乱世。”我心中想着,感慨着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