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乐颜走后,贝一晗把尚可的散落四处东西一一捡了回来。
他坚信,有些东西,哪怕丢得到处都是,也一定能够再捡回来。十几分钟后,他抱着纸箱站在尚可楼下。——他给她打了无数电话,都被她一一挂断。
等了很久,路灯下才出现了尚可和郝韵的身影。
“小可!”贝一晗拦下尚可,郝韵识趣地上了楼。
“你来干什么?我找你的时候你在哪儿呢?口口声声当我好朋友,见到我倒霉,躲得比谁都远,怕我连累你是吧?”尚可没有任何表情。
“你误会了!我今天没有听见你的电话。”这其中的实情,贝一晗哪能告诉尚可。她那么冲动。他好不容易为她打造了避风港,就是不想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没听见?好吧,我就当你没听见。胡茵茵说即兴表演之前看到你去导播间了,你看到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看见。”贝一晗知道她一定会问这个,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又撒了一个谎,“我是在乔易表演完之后才上去的,想去看看你。胡茵茵——可能是记错时间了。”
“是吗?”尚可有些怀疑,因为胡茵茵记性极好,三百多个选手报名,她都能挨个记住每个人的经纪公司,她会连时间都记错吗?
“我有什么理由替吴允遮掩呢?我半决赛的时候刚跟他吵过架,你忘了?”贝一晗把箱子放在地上,腾出两只手,握住尚可的手,“我相信你是无辜的,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帮你证明清白!”
“你相信我?”一听到相信二字,尚可的心立刻变得柔软起来。
“我当然相信你!”
“那你帮我回到新创艺!我要自己找证据!我要自证清白!”
“以后一定有机会,但不是现在,”贝一晗拍了拍尚可的肩,“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个新工作,不能现在闲在家里想东想西。我今天联系了乘风传媒,他们那儿很快要上一个新节目,很缺人,你可以先去那儿,等一有机会就回来。”
一想到还要等,尚可有些耐不住性子。况且去“乘风传媒”干什么呢,这个公司旗下有很多纪实类节目,是不需要复杂的现场切换,那儿能有她的立足之地吗?
贝一晗看出了尚可的浮躁和犹豫:“小可,你很优秀,不是只有导播间才是你的舞台。再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先把眼前度过去。”
尚可叹了一口气。
她心里堵得慌。但是没办法。乘风传媒就乘风传媒吧,至少没有离开传媒这个行业。就像贝一晗说的那样,先找个工作稳定下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贝一晗看着夜色中尚可忧郁的眼神,暗暗下定决心,要帮她度过这个难过。此刻,他对尚可的感情非常复杂,有心疼,也有内疚……如果不是他“推”了一把吴允,会不会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脑子很乱,但有一点很肯定,他要护她周全。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让贝一晗意识到,他小瞧了“黑历史”的后坐力。
“什么?那个女孩叫尚可?”
乘风传媒节目部总监一听到“尚可”这个名字,吓得像要“退货”。这个圈子太小了,他都不用打听,就知道贝一晗给自己推荐的人,刚刚闯下了什么祸。碍于老交情的面子,他没好意思明着说,只好曲里拐弯地表示,新上的节目是走新闻纪实路线的,急需有新闻经验的人,那个女孩当过记者吗?
一听口风,贝一晗知道这人是想反悔。
自己已经跟尚可提过了乘风传媒的事儿,如果再告诉她换公司,她肯定知道是为什么,那对她来说就是雪上加霜。他不能让尚可再受到任何伤害了。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争取下这个机会!于是,他拍着胸脯保证,两个月时间,一定把尚可培训成一个合格的记者。对方面露难色,他立马又以送王牌主持人林亦龙去客串新节目为条件,终于让对方答应了下来。
对方倒是答应了,但是贝一晗又犯了难。
两个月,要让尚可成为记者……
贝一晗脑子里闪过一个人,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炎唯!
炎唯是经纬卫视《今晚60分》的制片人,在成为制片人之前,是经纬卫视的首席记者,获奖无数,所以才能在30出头,就成了这个老牌新闻节目的掌舵人。
炎唯和贝一晗从小在一个大院长大,从幼儿园就在一个班,这个家伙比别人优秀还比别人努力,是全大院的“别人家的孩子”,贝一晗看见炎唯就莫名烦的很,可是他父母偏偏就喜欢把炎唯带到家里跟他玩儿。一直到大学毕业,工作以后,两个人走向了不同的平台,贝一晗才算慢慢摆脱了炎唯的“优等生阴影”。
真的要去求炎唯吗?贝一晗纠结死了,但一想到尚可……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为了尚可,求他就求他吧!以他的能力,短时间内速成一个记者,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炎唯这边接到贝一晗的约饭,心里也是犯嘀咕。
这人怎么突然要跟自己叙旧了?前几天去他们公司参观,他也没有半点殷勤,过道里打了个照面,两人也是点了点头而已。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那天那个日料店,我等你啊,大忙人!”贝一晗听着话筒里自己殷勤的语气,简直快嫌弃死自己了,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盼着见到炎唯。炎唯说加完班来找他,正好,他可以先管了尚可的晚餐,再接上炎唯的宵夜。
直播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了,炎唯走出经纬卫视大楼,准备赴约。
“你别再跟着我了!”
一个女声在夜晚尤其刺耳。
炎唯顺着声音看过去,在不远处,有个女孩站在路边,旁边停着一辆黑色奔驰。仔细一看,那个女孩正是曾经的“新创艺第一切”尚可。
昨天有记者拍回一段素材,尚可就是素材的主角。
记者兴奋地向炎唯描述着当时的场景,她相信这条紧跟热点的新闻一定能引起轰动,尤其是摄像很有经验地跟着尚可奔跑,场景之狼狈,完全可以让观众有“痛打落水狗”的痛快。
“这条片子放一放。”炎唯想了一下,“不要播出。”
“为什么?”记者和摄像都蒙了。
“新创艺的公告当中并没有指明那个工作人员是谁,也没有指明工作人员究竟犯了什么错误,就算这个人就是当事人,你的新闻事实也是不完整的。我们不能为了博眼球,去报道一条捕风捉影的新闻。”在炎唯眼中,这就是新闻道德。
记者和摄像对视了一下,这么好的素材都不播,难怪收视率越来越低。
此刻,炎唯不动声色地站在夜色中,关注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小可!”车里走出一个男人,看上去有五十多岁,身材微微发福,但在这个年龄,也算保持得不错,“既然都碰见你了,那我不能扔下你不管啊,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不用,”尚可斩钉截铁地拒绝,却忍不住盯着那辆车看,确定车上没有别人,她又有些失落,轻轻叹了口气。
“小可——”那个男人试图靠近他。
“你过来我就报警!”尚可快步往后退,撞到了炎唯身上。
炎唯看得出来,尚可对这个人是十分拒绝的。昨天他们记者刚刚采访过一条新闻,一个女孩半夜被追求者堵上门,抵死不从,把命都丢了……一想到那个画面,他一把抓住尚可,把她藏到自己身后:“这位先生,你想干什么?”
“我和她认识的 ,我是——”那人赶忙解释。
“你是什么?我不认识你!”尚可紧紧拽着炎唯的袖子,就像拽着一根救命稻草,“炎唯,我们快走!你送我回家!”
“她说不认识你,”炎唯警惕地看着那个人,“你的车牌号我记住了,她要是有什么事儿,我一定找得到你。”
炎唯的声音很宏亮,带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尚可抬头看着他,月光从他头上洒下来,在他的头顶镀上了一层皎洁的光芒。
“我的车在那边。”炎唯拉着她快步离开。
“老男人”愣了半晌,目送他们离开,微笑着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晓喆,刚才有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三十年多前的我们……哈哈哈,回去再和你说吧。”
黑色奔驰开远了,消失在夜色中。
“刚才谢谢你,我自己回家就行。”尚可松开拽着炎唯的手,招手打车。
炎唯目送着尚可离开,心想这个女孩,感情生活挺复杂,前两天刚惹得两个男人为她打了一架,刚才又和这个老男人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前几天,还惹出了泄题门……不过,看记者拍回来的被“围攻”时的素材,她的委屈,倒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很快,炎唯对尚可的好奇心又增加了一层。
因为贝一晗约了他吃饭,他一落座,贝一晗一张嘴,就是尚可!这个家伙,竟然是为了她,才找自己吃饭!他竟然想让她到自己的栏目里来!
“贝一晗,这个尚可——是你女朋友?”炎唯还是很想搞清楚他们的关系。
“不是!”贝一晗赶紧否认,“我只是帮朋友个忙。”
“我的栏目不是为了给人帮忙而存在的,你还是找别人吧。”炎唯一口拒绝。
“别啊,你可以先试试,万一她真行呢,你就能多一个主力记者!退一万步,她不行,我也不能勉强你,你就让她走人,试用期两个月!”贝一晗算盘打得响,他没有告诉炎唯实情,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可退可进。
“我考虑考虑。”
“你还考虑什么呀?”贝一晗冲着炎唯的背影大喊,“我明天等你信儿!”
贝一晗喊完这句话,连自个儿都不认识自个儿了。他为了把尚可送进《今晚60分》,竟然能变成这样,谄媚,急切,又殷勤。
但,他一点也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