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远边天际浮现出了一点猩红,听得一声强劲的鸡鸣,唤醒了沉睡中的万物。
耀眼的日光渐渐普照大地,给人带来无尽的温暖与闲暇之意。
过了许久,他睡眼惺忪的抬头看着周围的一切,颠簸的路上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四周空荡荡的,唯有一张席子摆在身旁,席子上正是自己一直背带着的黑色剑袋,剑袋外面则是用一块青布包裹着,可里面的剑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长啥样?
他拉起旁边的布帘子往外看去,视角下遍布着的田地一眼望去,竟是如此的狭小。
马车正在山坡上缓慢的行驶着,四周残垣断壁,山坡更是陡峭的直上直下。
周围遍布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石块,坑坑洼洼的地面让马车忽而减速,总让人分不清是在上行还是下行。
这是哪?
周煊茫然的注视着周围陌生的一切,他琐碎的记忆拼凑出了一幅幅晕倒前的画面。
他记得当时自己是坐在一个石头上,然后有大量的灵光散发在他的身旁。
后来渐渐的,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很重,体内更是许多来回不定的气流到处肆意的乱窜着。
负载的能量让他的身体骤然倒下,眼前模糊的闪过父亲那苍老的面庞,和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一醒来,却是另一番景象,自己坐在马车里,身上的衣物也换上了一套新的。
比起之前从泥洼里出来的周煊,现在的他,倒是添上了一点点成熟的气息。
车前的马夫背对着他,但他却能一眼看到马夫苍老满是皱纹的双手,还有那佝偻着的脊背。
有一瞬间,在马夫身上,他看到了他父亲的身影。
他问道坐在车前面的马夫。
“叔,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马夫没有转头,只是轻轻的说道。
“去天罗城的落天山脉。”
天罗城?
当突然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有点吃惊。
因为他从没有想过自己能去一个如此大的城市里生活,寄人篱下原本就是一件非常不如意的事情。
而当自己意外的通过测试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知道,往后的路比起现在,可能会更加难走。
“是去那天下第一大宗,华阳宗么?”
周煊低微的语气问道。
马夫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周煊也不好意思的再过问什么,于是回到了马车里,望着四周飞过的鸟儿,听着萧瑟的风声,他的心里兀自会想起香云镇的居民们惨死的那一幕。
不知是不是心里怀疑着什么?
他总觉得,那些居民突然的死去,与他的父亲周昊有关。
希望事情的结果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么残忍。
“小伙子,你是怎么通过那测试的,我家几个娃子比你大也比你要壮,都没通过测试,你这么一个小小的身子,竟能从上罗城千百人中脱颖而出?”
马夫终于开口和他说起了话。
“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当时我心里就想着如果没通过的话,就会饿死,为了活下去,我就豁出去了。”
周煊说道。
马夫沉默了一会,回头看了一眼周煊充盈稚气的脸庞,他叹了一口气道。
“你也是农村里走出来的吧?可得给我们这些乡里人争一口气,别让城市里那些仗势欺人的城市狗官看低了我们。”
周煊茫然的点了点头,不知所措之时,连忙说道。
“叔,您放心好了,我不会丢了咱农村人的脸。”
远远望去,便能看到众多云雾缭绕的山峰之上,伫立着几座古色古香的大殿,在烟雾的迷惑下,竟是若有若无,缥缈不定。
周围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似少女身上散发着的淡淡香气。
这里虽不比上罗城的热闹,但竟是多了一份濠上之乐。
马车渐渐的驶过一条狭小的石桥,石桥两旁,清澈透底的湖水如同一颗颗蓝色晶莹之钻,日光辉映之下,两种色彩的奇妙共融,竟是给这湖水铺洒下了耀眼的白光。
面前的石匾上刻着三个醒目的大字。
华阳宗。
周煊被眼前这番世外桃源之景彻底迷住了,他半天没眨过眼睛,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美丽的地方。
比起自己曾经生活了十年的香云镇来说,这里的一切好像都是凭空而出的。
小破屋,小镇子,善良的萧萧姐,还有那成天傻里傻气的老头子,香云镇的一切,好像都是一场梦,一场自己做了十年的梦。
甚至有一刻,分不清现在是昨天还是今天,亦或是,现在的自己仍然活在梦里。
重重的拍了自己几个巴掌后,他终于回到了现实。
现在的自己,正在朝着天蜀国第一宗门,华阳宗而去。
莫非自己真的要踏上修行之路吗?
周煊心里暗暗欣喜,对于自己憧憬了许久的修行之路,现在真的要实行了吗?
那些曾经瞧不起自己,说自己是魔头孩子的人,现在的你们在天边能看到吗?
我周煊,即使是一个小破孩,但也踏上了修行之道。
现在的他,已经在幻想着未来能羽化成仙,走向长生之界,享受那堪比天人的生活。
砰的一声,这才把他带回了现实。
马车停在了华阳宗的殿门外,殿门之外皆是一些与他年龄相仿的孩童。
他们比他提前早来一步,众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殿门之内的两位年轻弟子。
一男一女,穿着白青色的长袍,腰间各佩着一把长剑,目光凌厉的扫视过这些孩童,就像森林里的兽王在高高的俯视着山中万物。
马夫下车了,他语重心长的吩咐着周煊在宗门里千万要听那些长老们的话,不要违背他们的想法,能在这里闯出一条天地是最好的。
但若真的闯不出来,当个小小的弟子也是可以活下去的。
周煊抹了抹眼睛,他不舍的告别了马夫,那瘦小的脸庞之上,少了一份少年的不羁与狂放。
他是最后一个来到华阳宗的孩童。
众人对周煊的到来没有半点惊讶,现在的他们都紧紧的握住双拳,目光停留在大门之内的两位年轻弟子身上。
周煊谨慎的缩了缩肩,面对这般严肃的景象,他放慢了前进的脚步声。
不知为何众人都停留在大门之外,迟迟不肯进入?
殿内的师兄师姐们,又为何一直不说话呢?
他小声朝着附近的一位少女问道。
“这是怎么了,你们为什么不进去呢?”
少女侧身无情的瞥了他一眼,就像根本没有听到周煊的话。
她一脸强忍着痛苦的表情,让他更是迷惑。
只见众人面目开始慢慢变得狰狞,虚汗滑过手心,他们紧紧的咬住牙齿,手上青筋突兀的四处暴起。
他这才隐隐感受到,这大门之外,竟有着一股莫名强大的灵力在压抑着他们每个人的步伐。
而这灵力的源头,便是石桥两旁的湖水所散发出的白色光芒。
难道先前的测试……
周煊揣摩着下巴思索了一会,这才慢慢的理解了一切。
先前的测试,仅仅只是为了试验修行者的意志有多强。
即使是初出茅庐的修行者,只要意志够坚定,也能顺利的通过测试,因为被淘汰的大部分都是那些意志不够坚定之人。
灵力灌输台所散发的灵力比起这湖水,简直是略逊了不知道多少筹,而今天才是真正的入宗测试。
看着身旁许多人已经跪倒在地,大殿之内的两人也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周煊是最后到来的,他所要坚持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
而这一个时辰对他来说,就像是在鬼门关待了一天以上的长久和恐惧。
对于原先的半个时辰,那也是自己拼命所换来的,何况那时只是简单的灵力灌输,而现在却是灵力压迫。
两者相比,不知高出了多少级别。
先前的美好幻想,在这一刻,瞬间化为了泡影。
打退堂鼓么?
周煊咬了咬牙,他从一个无人知晓的乡镇出身,经历一番波折之后,好不容易通过了第一道测试。
而如今面对今天更为残酷的考验,难道就这么轻易认输了吗?
老爹肯定会看不起我,那些已经逝去的香云镇居民们肯定也会嘲笑我。
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周煊,今天拼死也要进入华阳宗。”
周煊向着天边长吼一声。
……
时间已过正午,炽热的阳光仿佛火球一般击打在每个人的脸上,红晕泛滥。
灵力的压迫感愈来愈加强烈,似乎要把每个人的心肺撕扯开来,而周煊更是运气差到极点,他正好碰上了湖水中灵力释放最为强烈的一刻。
周煊深知,站久了,就连动一下也会有种难以忍受的压迫感。
何况对于现在这种热与痛相互交织打压的情况下,身体和灵魂早已疲惫不堪。
他注意到有人时不时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黑色药丸吞进口中,入口不到几秒,方才那苍白无力的脸庞瞬间起了血色。
就连萦绕在那人身旁的灵力,也减少了许多。
周煊注视着眼前莫名的景象,呆愣的近乎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还可以作弊不成?
殿内的一位青年终于开口说道。
“试药机会每人仅有一次,若是违反宗门规则多次试药,不仅要取消资格,更是永远不得踏进修行之门。”
周煊痴呆的看着身旁的孩童,他们几乎都在少年说出话的一瞬间,立刻将药丸吞进了口中,药丸入口即化,效果甚佳。
这到底是何药?
竟能起到这番作用。
周煊几乎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询问道旁边的少女。
少女孩恢复了血色,好气的回答道。
“这可是我们家药师亲手所配的‘复灵丹’,为了能通过测试,我一路上就吃了好几颗,不过好像只有在灵力被反噬的情况下,才配得上用场。”
复灵丹?
周煊吃了一惊,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玩意。
周煊吞了一口唾沫,他并不是觉得好吃而流口水,只不过是每个人都有丹药来恢复灵力。
而他却是赤裸裸的轻装上阵,这样的话起跑线上他就比别人慢了一步。
周煊现在感到缠绕在他周围的灵力压迫越来越强,那白色气团正逐渐窜进他的口鼻之中,反噬他体内原有的灵力。
这可如何是好?
难道真的要被淘汰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