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域联盟的行动失败了。
千人而来的队伍,能够再次用脚走回天域的人不足三百之数。
初秋胜了,也败了。
別人都以为初秋在这一次乱战中胜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还是输给了望舒。
因为他的人沒有出现。
沒有出现就代表百年前的属下全数背叛了他。
对此,初秋既意外,也不意外。
他以为最少会有两个人出现的,可惜并沒有。
「这就是人心吗?」
风雪茫茫的天空下,初秋一步一脚印地往前走,这是踏入天域最后的险途,最好看的风景。
一望无际的雪原沒有名字,也根本不需要任何名字。
这里万物凋零,寒冬永存。
与前一天还是绿意盈盈的森林就像两个世界,极端得让人无法想像。
可再难想像,事实就是事实,事实不会因为任何人想像不到,便不会存在。
喝了口快要结成冰的水,初秋低头看着手上地图,淡漠的脸上露出苦笑。
他的方向感很差很差,差得很多时候都分不清东南西北。
「十五天,十五天内找不到正确方向就只能先去潜龙城。」
潜龙城,天域南方边界古城。
初秋当然会去那里,但他的目标却不在那里。
坐在银白枯树下,默默休息了一会,初秋回头望了眼已不见的来时路,又再沉默地前行。
他不怕荒凉,不怕孤独,早已习惯。
他本就是孤独的人。
千年的时光太过漫长,漫长得让他习惯了孤独,习惯了所有。
有时候他很羡慕若心,活了七百多年竟还能保持活力,保持住自己的喜恶。
那是他不会拥有,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人生都是在不断取捨,初秋走到现在,已经迷失了回头的路,也不会让自己回头。
所以他对若心的羡慕仅止步羡慕,绝不会试图追求,拥有。
风雪渐大渐无声,来时有路归无路。
「嗯?」
不停把銀白枯树,雪丘拋在身后,前方突然多了一间木屋,初秋半张的双眼闪过一丝疑惑,随后又默默向前。
这里不该有木屋。
因为屋是用来住人的,有人才会有屋。
还沒走近木屋,初秋远远便看到一道人影在来回移动,走得近了,才发现是一名男子在风雪之中练棍。
他的棍法看起來沒什么,但仔細看去便能发现,不停落的雪竟一点都不曾落到他的身上,棍上。
「好棍法。」
被风雪染了白头的初秋站在远处,直到那名如雪白的男子停下,才抖落一身雪花,鼓起掌开口。
「初秋?」
早已知道有客前来的男子长吐一口气,看了眼初秋背上的剑匣开口道。
「初秋。」初秋淡然地点头,丝毫不惊讶自己身份被一眼看穿。
天域用剑匣的人虽然不少,但也多不到那里去,成名的更只有一个。
「请。」男子点了点头,沒有惊讶初秋的到来,更沒有问什么,而是直接把他引入屋内。
木屋内很简单,一个小灶台,一张木床,挂满墙壁的肉干便是所有。
「沒想过有客前来,招待不周了。」
男子从一直冒着火光的小灶台上拿起一只石碗,在锅内盛了些有肉的热汤水递给初秋,声音中正平和。
「此时此刻,一碗热汤更胜千金万银。」初秋嘴上的话很好听,右手却拿出一粒圆磙磙的丹药沾上汤汁,再直接扔在地上。
试毒。
男子给自己盛上一碗热汤后盘腿坐下,拿起地上那粒试毒丹递还给初秋。
「阁下深入此地可是要找什么,或许我能帮点小忙。」
「你的棍法很强,很好。」
初秋接下丹药,盘腿坐在男子对面。
「打发时间罢了。」男子摇了摇头。
「你的名字?」
「忘记了。」男子放下石碗,笑道:「沒有人的地方,有名字也沒用不是吗?」
「有道理,但现在有人了。」
「有人也只是过客,过客走了便沒有人。」
「无名吗?」初秋淡漠的脸上扯出一丝笑容,把袖中地图放在地上道:「我想去这里。」
「容我想想。」男子低头看了眼地图和被红圈圈起来的位置,陷入沉思。
「你的修为,值得拥有名字。」男子沉思间,初秋负起双手走到木屋门前,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也沒兴趣知道。」
「但终有一日你会离开的,因为你从来未曾放下。」
「从这里往北走有三座山,穿过之后往南再走一段时日,那里有一片断崖,崖下可能就是你要找的地方。」
手指在地图上来回游走的男子终于开口,给初秋指出了明确方向。
「回去了,可以找我。」初秋接过男子递回来的地图,卷起收入袖中。
「不一定正确,那里我也沒有去过,只是凭记忆推断。」男子笑望初秋背影开口道。
初秋摆了摆手,沒有回答任何话便转身离开,直到天地间只剩下自己时,才喃喃自语道:「有点像伏龙棍,却又有点不一样,有趣。」
再度独自一人的路上,初秋穿过风雪迷雾,在沉默无言间终于看到无名男子说的三座山。
但他停在远处观望了一会地势,便隐入风雪之中离开,沒有选择继续前行。
离开不是真的离开,而是绕道。
初秋不可能会相信只见过一次面的人,地图上圈起的目的地也是假的,那些只是参照之物。
真中藏假,假中藏真才能令人迷惑,不知真正所在。
所以初秋想要找的地方已经找到。
借着风雪遮掩和记忆,初秋靠着轻功沒有留下任何足印,来到了三座山中,如剑直插云霄的高山下。
「山巅吗?」
在山脚下的角落静静休息了一个时辰,初秋环视四周,发现沒有人追迹而来,才低声自语。
这座山,就是他想找地方。
藏在真真假假中的真。
但他想要上去也不容易。
山太过笔直,被冰雪层层覆盖下很容易便会失足,而他事前沒有任何准备。
沒有到过这里的人,永远想像不出环境的惡劣。
初秋來过了吗?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