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初还是沒有放弃那个疯子。」远处大树上,未央透过斑驳树影,双眼映出一道青色的身影,语气突然间有点悲伤。
「他本就是那样的人,他的路永不回头。」冬衣望着未央远去的身影,淡然回应了一句便提枪离开。
「七月姑娘,愿你此行无风无雨。」满身鲜血与疲倦的快意在两道身影远离后,走到七月身旁微微一笑,开口道:「我也该离开了。」
沒有未央与冬衣二人,快意已经不用再担心初秋,他也该离开了,该去要去的地方。
似乎一眨眼,似乎很漫长的半天,曾经苍翠的森林被毁去一角,断木残枝佈满一地。
以三个人再遇为起点,千人前来承接,故事仍在继续,但最初相遇的已一个又一个离去。
不足三百人的天空下,翠绿树林內。
惊恐,不安,愤怒的情绪瀰漫风中。
此时除了望舒和若心等寥寥数十人,已经沒有人再敢直面初秋,他们都失去了勇气,既不愿面对自己的失败,又无能为力。
曾经以凶名震压天域的魔头在百年后归来,很多人都以为能踩住他成名,谁都不曾想到最后只替自己留下了恐惧。
初秋能直面千人不败?
活下去可以,
不败,
不能!
这是望舒和未央等人也想不到的事,但结果却不如他们的推想。
因为他们都忘了,忘了和平会让大多数人失去勇气,失去血性。
沒有勇气,沒有血性的人修为再高都不可能面对初秋。
狭路相逢之中,一个疯子和连勇气都忘却的人对撞,结果不用任何人去说。
那怕人再多,也沒办法阻止疯子。
...
初秋的刀和望舒的剑都很有名气,甚至比他们本人还要有名气。
刀剑本身都沒有名字,本来也只是比普通高手的武器稍为好一点。
有名气,是它们分別握在初秋和望舒手上,是它们杀了太多人,夺下太多胜利。
刀叫情人。
纵使初秋大部份时间都用剑,很多人都沒看过他用刀,但所有人都知道情人在他手上。
初秋的双刀与普通刀不一样,是一对既可以一分为二,也可以二合为一的刀。
长刀如剑,单锋而直,内有凹槽。
短刀如尺,无锋无柄,正好可以崁入长刀之内。
就如情人或夫妻般,既可视为一体,也可视作两者。
叫情人不叫夫妻,是情人比夫妻更浪漫。
生死边缘游走的人,最喜欢的不是平淡,是浪漫。
所以大部份人都更喜欢情人二字,而非夫妻。
所以,刀名情人。
望舒的剑,名天意。
天道昭昭,乾坤有意。
天意本来沒有名字,是望舒当上了联盟盟主,才有了天意这个名字。
天域开启以来,一直都在仇恨与撕杀,前五百年间每天都有无数人在重生,失去。
直到望舒出现。
性格儒雅厚量的人修为很高,比很多自天域诞生便存在的人都更高。
是他统一九大帮派,稳稳占据住六座古城,替天域带来曾经难以想像的和平与生机。
联盟之人希望他是天域最强者。
最强者的剑自然得有名字,名字也绝不能弱。
从此,天意诞生。
但今天,最強者败了。
天意,断裂!
数百年来被推崇为天域第一高手,靠一人之力凝聚起联盟,占据六座古城的联盟盟主,败了。
他的佩剑,断了。
他的失利可以归咎于快意,又不能归咎于快意。
半刻前。
望舒把手中剑缓缓抬起,直指初秋。
他想要保下若心,便只能告诉初秋,他的剑仍有资格说话。
只有这样,若心才有可能活下去。
因为初秋起了杀心,他杀心不去,若心绝无可能在无止境的暗杀中存活,除非望舒时刻把她带在身旁。
「呵。」
冷笑声中,面对直指自己的剑,初秋沒有等。
因为他的轻功比望舒要高,虽高不了多少,但像他们这种人,一点点差距,有時候就足以决定胜负。
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此刻的望舒,不是他的对手。
初秋很相信自己的直觉,那是千锤百鍊,从生死之间才悟到的直觉。
沒有华丽的剑气,沒有可怕的刀意,有的只是围绕望舒的残影。
那是速度过快而产生的幻影,每一道幻影都不尽相同,都各有神态,而初秋似乎在幻影之中变化出无数招式。
面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初秋,望舒看起来只是缓慢地不停划圆。
不停地划出一个又一个肉眼可见的圆,层层叠叠向四方推出,直到把初秋的残像全数推灭。
但所有人都以为残像湮灭便到望舒出手时,一声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声音很刺耳。
在似乎连风都停下的时间内,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动作时,更显得摄人心魄。
是什么声音能有这种效果,能让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叮。
声音很脆,很响,很短促。
偏偏这样一声叮,却让所有人陷入呆滞。
不,不是所有人。
初秋,望舒都沒有。
「你的剑慢了。」
初秋不知何时再度出现在原来位置上,手中双刀消失,语气平淡得沒多少情感。
「是慢了。」
望舒低头望向手上断剑,念珠骤然散落一地。
初秋说得沒错,他的剑比起以前变得慢了,慢了一点点,几乎不可察觉的一点点。
但这一点点,让他追不上初秋,握断了手中念珠。
「要不是快意...」最先反应过来的若心,看着望舒的背影忍不住开口,但说到一半又嘎然而止。
若心原本想指摘望舒被快意消耗了精气神,初秋此刻不过是捡便宜。
说到一半才想起,初秋的消耗可能比望舒更多,所以她的话说不下去,只能哽在喉中。
「你该庆幸跟着望舒先生,不是我。」
初秋漠然地开口,神色看不出喜怒,但话语却让若心无比难受。
若心知道初秋在說什么。
「先生该放下无聊的事。」
缓缓转身离开的初秋走出数十步,一句话随风而来,飘入所有人耳中。
但明白的人,卻沒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