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才下午五点半，北峪乡二十多名干部就陆续走进了会议室，乡卫生院院长带着一名女大夫也到了，快六点时乡中心小学校长薛仁礼带着年轻女教师朱琳琳迈进了会议室。两大盆散发着香气的清汤羊肉已放在会议室的圆桌上，长桌上一溜摆着凉拌羊肚、羊肝、牛肉、黄瓜以及北峪后山林地里采摘的野蕨菜、刺五加、乌龙头、苦苦菜等八九个凉菜。毛江在南寨村买了一大桶五十斤上好的土酒（自酿青稞酒），此时已热在烧水壶里。每人吃了碗清汤羊肉后就开始喝酒，期间，乡党委书记尙东山致祝酒辞：苏川调县委宣传部工作，为咱北峪乡争了光，这是他热爱学习，努力工作的回报，我代表全乡干部表示热烈地祝贺。希望苏川同志到新的工作岗位后继续关心北峪的发展，常来乡上看看，也希望苏川同志再接再厉，更上一层楼。说完就敬酒三杯，苏川一饮而尽。接下来每人敬了三杯，苏川都豪饮不辞，全部敬完，已两斤多酒下肚。苏川又回敬了一圈，心说要对得起“苏公斤”的称号。人逢喜事精神爽，在表演节目时，苏川乘着酒兴，抑扬顿挫朗诵了李白的《将进酒》，唱了当时正流行的一首费翔演唱的歌《故乡的云》，在大家的起哄中，与朱琳琳夸张的跳了一曲节奏感极强的斗牛舞。待酒尽人散时，已晚上十点半了。
毫无睡意的苏川走出乡政府院子，皎洁的月光静静地泻在白水面上，随水泛涌着粼粼波光，岸边杨柳婆娑，惠风和畅。漫步岸边，苏川轻吟；
我独自行走
还邀请我的灵魂
可望而不可企及的高度
何时能借力一跃。
路过乡中心小学时，不禁吟唱起宋?柳永的《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走过学校球场时，苏川又想起这次与篮球比赛有关的进城调动。
那是苏川到北峪乡工作的第二年，县上为活跃群众文体工作，举办了全县各乡镇文艺汇演和篮球运动会，北峪乡在八个行政村挑选了十二名精壮男子组建了乡篮球队，并排练了一台罗罗舞曲目。在为期半个月的角逐中，全县二十二个乡镇和县直单位、中学的三十二支篮球队先后进行了小组赛、八分之一赛、四分之一赛，决胜出了四强队，北峪乡篮球队在四强之列。篮球虽然不是苏川的最擅长的，但凭其身高优势、灵活的抢断、篮板球的控制、严密的防守、篮下近距离灌篮，时时让对手无所适从，观赛的县委领导常常为苏川良好的弹跳力而形成的大力封盖惊叹，特别是县委宣传部部长杨胜利对苏川的转身空中停留投篮十分欣赏，虽然多数投篮不准，但其连贯飘逸的动作颇有NBA芝加哥公牛队大将“魔术师”约翰逊的风范，给杨部长留下了深刻影响，半决赛、决赛还没进行，杨胜利就征询苏川想不想到县委来打球，苏川自然求之不得，当下满口应承。在随后进行的半决赛、决赛中，苏川的远投命中率有了提高，最终北峪乡篮球队获得第三名的好成绩，第二名、第一名分别被县政府和曲林一中获得。
人生之路很长，但关键的路就那几步，特别是在十字路口和转折点，一定要善于把握和抢抓时机，走正走稳。苏川边走边悟。
任何技艺都可以养家，任何技艺都可以创造机运。广东人最喜欢碰运气。一个人的一生说穿了就是碰运气。小的事情碰对了，得小运；大的事情碰对了，得大运。一生得几个大运，这一生命就好了。连曾文正公都说：不信书，信运气。
苏川个人认为，运气是相对的。一个人能否成事要看机缘，所谓机缘，三分在天，七分在人。有人满腹经纶，却浮躁难耐，挺不过静待时机的煎熬，转任它用；有的人恃才傲物，自视甚高，认为屈才而不肯低就，等待大运。任凭小运、中运错失眼前，却只能终老乡野。但要记住一条：如果胸无点墨，眼高手低，手无寸长，机缘永远不会降临到头上。
正胡乱思索着，一个好听的女声传过来；“苏川，一个人溜达啥？”苏川循声望去，只见女教师朱琳琳从篮球场一侧的教职工宿舍里出来走向球场。
苏川说；“酒喝的半醉半醒之中，一时难入睡，在河边醒醒酒。怎么，朱老师还没休息？”
朱琳琳说；“看见你在河边自说自话、半癫半痴、时吟时唱，怕你学屈原寻短见，过来开导开导。”说话之间，朱琳琳一双含情脉脉的美目扫射着苏川上下。
“我哪有屈子的才华和情怀，就要离开工作了三年的北峪乡了，对这里的山水草木和一起工作过的同志们真有点舍不得啊。”苏川感叹着。
“恋恋不舍的就只有乡政府的同事吗？”朱琳琳反问。
苏川一懔，红着脸歉意的说：“舍不得的还有咱乡的学校、卫生院这几年分配来的大中专毕业生，大家平时虽然共事不多，但由于年龄相仿又有共同的语言和爱好，临别时自然有些伤感，你是学校骨干语文老师，学生和家长对你的教学水平都交口陈赞，我很钦佩你的敬业精神，会以你为榜样的。”
朱琳琳是曲林县巴吾乡人，藏族，从安南师范学校毕业后，分配到北峪乡中心小学任教。苏川是北峪乡教委成员，数次到乡中心小学督学、听课、开会，听过朱琳琳讲的语文课，朱老师的语文课教的很出色，关心同学，诲人不倦。苏川在乡督学会上发表过自己对农村教学工作、特别是启蒙教育的看法，虽然不是专业观点，但其渊博的学识、独特的见解、清晰的思路，使朱琳琳觉得甚合乡村学校教学实际，为北峪乡有这样的知音人才而欣喜，加之苏川高大英俊的外表，已深深打动了她的心。只是苏川性格内向，生性腼腆，不苟言笑，一起相处说话的机会较少，很难表达心声。今夜苏川欣赏自己的语气，不禁心潮澎湃，静水微澜。柔情地说：“我也要向你学习，按照你的教学思路搞好学校工作，希望今后常到学校来看看。”
两人在白水边徜徉，初夏的夜尙有凉意，对岸的炭窑山上不时有猫头鹰怪嗥。朱琳琳靠近苏川，两人手臂若即若离，谁也不敢执子之手，就这样走着，苏川送朱琳琳到学校职工宿舍门口，乃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