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炮儿”见海峰对自己置若罔闻,便来到海峰身边,一把拉起他的胳膊,抬脸向海峰说道:“请兄弟赏个脸吧——”
海峰蔑视地看了看“烟炮儿”,知道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根本没安好心。但又一想——常言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倒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主意一拿定,海峰便向他轻蔑地笑道:“好啊,我也想领教领教管家的酒量!”
海峰将辕马牵进马厩,拴好后随着他来到东厢房,见一桌酒菜已将摆上,几个家丁围桌而坐。见海峰进来,全都起身笑脸相迎。在众人的推捧中,他被让到炕上。“烟炮儿”举起酒盅,一番客套话之后,众人一饮而尽。随后,众家丁一起轮番举杯向他敬酒。海峰则来者不拒,连饮数杯。望着桌上的各种美味,他也来了食欲,因为好久没尝到荤了。于是,拿起筷子,夹起肉片,一顿大快朵颐。海峰喝酒真是海量,几番下来,他没咋地,几个家丁倒是招架不住了。这时,他站起身来。
“喝呀,起来干啥!”
“去——去——去趟——茅——茅房——”
“烟炮儿”见海峰的舌头已经喝“大”,便冲身旁的家丁使了个眼色。这名家丁连忙上前搀起他的胳膊,连声说道:“我陪你去!”
茅房在院墙西北墙角。
海峰和这名家丁一步三摇,顺着主房东山墙头来到茅房,方便完毕,他将裤带使劲地勒了勒,然后,佯装喝多,猛地向前踉跄了几步。这名家丁见状,急忙上前搀扶。海峰见他没有防备,双手猛地抱住他的脑袋,使劲一转——只听“咔嚓”一声,脖子已被扭断。这名家丁连“哼”一声都没来得及,便见了阎王。
海峰什么也不顾了,惊慌中四下看了看,见没有动静,便纵身跃出北墙外。
此时,鞠花正坐在炕沿上忐忑不安,内心焦急地望着窗外。这时,院墙外忽然外响起“喵、喵”的声音。随即,马家院里的黄狗“汪汪”地叫了起来。
闻听犬吠,马财主推开窗户,探出头来向外窥视了一阵,见没什么动静,便呵斥了黄狗几句,黄狗便不再做声。他关上窗户,反身坐在炕上,掏出烟袋,装上一袋旱烟点着,随即,“吧嗒”起来。
鞠花心中猛然一喜,警觉地四下望了望,四下里静悄悄的。她抻着脖子瞅了瞅东屋,见没有什么动静,感觉一家人仍在休息。便不声不响地拿起炕边的包裹,轻手蹑脚地走向门外。
她轻轻地推着屋门。“吱嘎”一声,门开了。
“谁呀?”听到门响,东屋传来老太太的声音。
“是我,”鞠花机警地回答,“去趟茅房。”说这话时,她感到心都要蹦了出来。
她走到院子里,黄狗摇头摆尾地往前凑,怎奈被链子拴着,怎么也到不了近前,黄狗急得四处乱跳。她打开院门,见海峰倚在门旁,她眼前一亮,刚要开口,被他一把捂住。随即,他使了一个眼色,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
“烟炮儿”端起酒盅刚饮下一半——见海峰的位置空着。他顿时警觉起来,“怎么这半天还没完事?”随即,冲着两个家丁嚷道,“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炕上坐着的一个家丁不情愿地穿上鞋子,出了房门,一边走向茅房,嘴里一边嘟囔着:“你他妈地有完没完了——”正走着,“扑通”一声,这个家丁被绊了个跟头。
“什么东西?”这个家丁仔细一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再一看,正是刚才陪同海峰出来的那个同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酒也吓醒了,发疯似地嚷道:“不——不好了——杀——杀人了——”
顿时,马家大院尖叫声、吆喝声乱作一团……
夜色漆漆,连颗星星都没有。鞠花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左手紧紧地拽着海峰的胳膊,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海峰向前走去。不知走了多远,她感到有些闷热,情不自禁地用手解开了衣领的扣子,这才感到脖子湿漉漉的。
忽然,背后响起了呐喊声。两人回头一看,见后面人声鼎沸,无数火把在闪动。
“把她给我追回来,不能让她跑了——”。
两人侧耳听了听,在嘈杂的人声中,鞠花听出是马财主的声音。
海峰急忙拉起鞠花就跑。没跑出多远,“这边——”海峰和鞠花钻进了路边的高粱地。高粱虽说不算茁壮,但也将近一人高,加之黑夜,别说钻进两个人,就是隐藏千军万马,也很难发现。她趴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喘,两眼死死地盯着路边。脚步声愈来愈近,她听到马财主气急败坏的声音:“快追——一定要把这个贱货给我追回来!她若是跑了,我那四斗谷子就泡汤了——”
一个又一个黑影从眼前掠过,她右手紧紧地捂着胸口,抑制着快要蹦出来的心脏。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眼前又恢复了平静。就在这时,一骑快马从后面飞驰而来,马上之人连连抖索缰绳,口中忙不迭地喊道:“老爷——老爷——”海峰听得出,这是“烟炮儿”的声音。
正在狂奔的马财主闻声连忙停住了脚步,赶紧回过身来,见“烟炮儿”骑着快马飞驰而至。
“老爷,大——大事不好——”
“怎么回事?”马财主连忙问道。
“家——家中失火——”
“什么?”马财主及家丁赶紧转回身向后张望,见自家位置上大火冲天而起。“我的妈——”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绝望的哀嚎。
海峰和鞠花一边听着,一边向外面看着,只听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陆陆续续的黑影从眼前掠过。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海峰这才拉起鞠花从高粱地里站起身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用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她也抖了抖身上的高粱秸,二人这才大步流星地向远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