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菜来了——”随着跑堂的一声吆喝,两盘菜肴摆放到马财主面前。
众人一看,见这两道赏菜是:木耳炒蒜薹、枸杞卧鸡蛋。
赏菜不是上来了吗,怎么还上呢?众人大惑不解。
“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上赏菜?”马财主向身旁的管家“烟炮儿”问道。
管家本姓阎,因其“抽大烟”(吸食鸦片),人送绰号“烟炮儿”,至于他本来的名字已经无人记得了。
“烟炮儿”抻着细长的脖子看了看,对马财主说道:“老爷是没给厨师赏钱吧!”
“自家人,要什么赏钱!”马财主瞪起了眼睛。
“咱家是喜事,还差这两个赏钱吗?”“烟炮儿”在给马财主解释着,“这赏钱说白了,就是给厨师两个辛苦钱。厨师上赏菜,老爷不给赏钱,一定会引起他的不满!”
“怎见得?”
“你看这两道菜,很有说道——”
马财主眯着眼睛,死死地盯“魏大马勺”上来的“赏菜”,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其中的端倪。“烟炮儿”向前凑了凑,在他耳边一阵嘀咕。
马财主听着、听着,脸上立刻变了颜色。冲着跑堂的吼道:“把‘魏大马勺’给我叫来!”
“是。”跑堂的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片刻,“魏大马勺”来到马财主面前:“老爷,您有事吩咐。”
见到“魏大马勺”,马财主怒不可遏,不由分说,挥起拳头,照着他的面门就是一个“通天炮”。
“啊——”“魏大马勺”猝不及防,口中鲜血淋漓。未等他做出反应,马财主上去又狠狠地踹了他几脚……
这时,旁边的宾客们才反应过来,赶忙将马财主拽到一边:“东家,大喜的日子,这——这——何苦呢?”
这边打架,那边谁还有心思喝酒。人群立刻炸了锅,竞相围拢过来。
马财主似乎还不解气,他暴跳如雷,一蹦多高。此时,马财主出尽了风头,借着酒劲,一边冲着“魏大马勺”破口大骂,一边挣扎着还要过来殴打,完全一副凶神恶煞般的模样。若不是宾客将其拽住,“魏大马勺”说不定会被打成什么样子。
海峰正在忙活,张全富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不——不——不好了——‘魏——魏大马勺’——被——被打——了——”
“什么?”海峰来不及多问,连忙跟着张全富跑了过来,其他长工也闻风而至。海峰到了近前一看,只见“魏大马勺”满嘴是血,嘴唇破裂,肿起多高,向外翻着。
“凭什么打人?”海峰见状,立刻怒火中烧。
“揍得轻,谁叫他骂人!”马财主双手拤着腰,冲着海峰扬起了脖子。“他骂人,不削他(东北话:打人)还惯着(东北话:包容)他!”
“他骂你什么了?”海峰问道。
“他骂我是‘狗卵子’,看我不打折他的腿!”说罢,又抡起了拳头。
“啥时骂的,你听到了?”海峰瞪着眼睛向马财主吼道。
见海峰咄咄逼人,马财主举起的拳头落了下来,冲着海峰说道:“啥时骂的?”他歪着脖子,铁青着脸,如同疯狗般指着赏菜向海峰咆哮着,“你自己看——”
“人家上的是赏菜,怎么是骂你‘狗卵子’呢?”
“你看他上的什么叽吧玩意——马财主瞪着眼睛手指“木耳炒蒜薹”和“枸杞卧鸡蛋”一字一顿地吼道,“蒜(算)、耳(尔)、枸(狗)、蛋,不是骂老子‘狗卵子’是什么?”说这话时,眼睛似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东家太狠了吧,牙都给打掉了!”张全富手指“魏大马勺”冲马财主吼道。
“什么?”众人惊讶的目光转向“魏大马勺”——他正在朝地上唾着血沫,门牙处空荡荡的,再看地上,散落着两枚牙齿。
“他为什么骂你,东家心里没数吗?”海峰瞪着血红的眼睛和马财主理论起来,“就算他骂人,也不至于把牙打掉呀!这些年了,老爷是怎么对待大伙的,你心里最清楚吧!”
“什么人呢?”
“简直没有人性!”
“牲畜不如!”
“还‘魏大马勺’公道!”
“给‘魏大马勺’赔偿!”长工们七嘴八舌地嚷嚷道。
愤怒的长工,犹如火山喷发一般,开始声讨马财主。
“八嘎——死了死了的——”藤原说着,瞪着鼠眼站起身来就要拔刀。“太君息怒——太君息怒——”“烟炮儿”见势不妙,唯恐将事情闹大,赶忙将藤原劝走。之后,转过身来连忙冲着海峰等众人躬身说道:“老爷喝多了,一时失手,望大家见谅、见谅!”
“喝多了怎么不打自己?”
“是呀,酒喝到人肚子了,还喝到狗肚子了!”
“烟炮儿”没有理会这些,冲着大家连连作揖:“至于伤情吗,东家给治,东家给治。”说罢,拉起马财主奔向内室。
事已至此,宾客哪还有心思喝酒、吃饭,全都站起身来,一个个扫兴而去。
海峰等人搀扶着“魏大马勺”来到厨房,舀了一瓢凉水递给他。“魏大马勺”接过凉水,喝了两口,漱了漱嘴。有人找来棉花,海峰用棉花蘸着水,将他脸上的血迹擦净。
“没事吧?”海峰关切地问道。
“没事。”“魏大马勺”回答。
海峰看了看,“魏大马勺”除了门牙被打掉、嘴唇肿起外,其他地方并无伤情。但是,众人已经分明听到他说话时嘴巴漏风。
憋气、委屈、仇恨汇合到一起,如同一束火炬,立刻将血液点燃。海峰双眼冒火,拳头攥得“咔吧”“咔吧”直响,心中暗暗地恨道:“这笔账早晚要算的!”
就在鞠花过门没几天,鞠花父母连病带急,含恨离世。她在乡亲们的帮助下,在泪水中草草掩埋了双亲。
鞠花父母的离世令马财主有了危机感,唯恐哪一天鞠花逃走,他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所以,马家上下对她更是严加看管。
红红的“囍”字贴在窗棂,鞠花心中哪还有半丝欢喜,脑海中浮现的是父母的影子,在悲痛和焦躁中病倒了。马财主老伴见状,急忙到“药房”为她抓了两付汤药。海峰更是为她担心不已,但又靠不到近前,心里只能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