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永昭眼见这小丫头傻不溜揪地往地上滑,像拎小鸡仔儿似的把她拎起来:“哪来的小兔子乱跑。”他声音中含着浓浓的笑意:“免礼了。”
“谢、谢陛下。”
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动作倒是快,一下子站直了,只是手足无措不知道做什么,最终就把手背在背后。
眼巴巴望着床上也被她这一系列动作看呆了的王之芸,嗓子吓软了,听着黏糊糊可怜兮兮:“之芸……你怎么样呀……”
王之芸还没回过神,皇帝倒是笑出声,俊朗的面容豁然多了几分暖意,挠得!心尖儿都颤了。那话分明说的两人,眼睛却只看着王之芸:“你们关系似乎不错?”
“……是。”王之芸这才回魂,比起前几日的青涩,她多几分不自知的媚,眉目流转间皆是风情。
这便是从女孩儿成了女人么。
她内里想一套不耽误外头做一套,只见小巧的鼻尖一皱,连带几分吃醋的意味:“妾身和之芸,从前在储秀都是睡一起的呢。”
周遭大气都不敢出,裴永昭倒是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那前两日她被罚时,你怎么不去帮她一帮?”
“陛下,您这是,您这是强词夺理。”
兔子惹急了也会跳墙,程沅鼓着脸与他怼了起来:“妾身倒是想呢,但人微言轻,还不是得您英雄救美。”
“哈哈哈哈。”裴永昭抚掌大笑,像打量稀奇物件似的打量一番程沅:“你个小丫头,真是牙尖嘴利。”
“可惜往后之芸不能跟你睡了。”
小兔子愣住了,呆呆地,嘴里的胡萝卜都掉了出来。过了半天眼看王之芸羞红了脸才反应了过来对方这话,气的云霞漫脸,咬着唇羞涩不已:“您,您这说的什么话呀!”
“妾身就不打搅您了,先行告退!”
说完夹着兔子尾巴转头就跑了。
裴永昭正笑得欢,也不叫人拦着,直到王之芸道:“陛下,沅沅是个真性情,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您别往心里去。”
说着面上一抹真情流露:“那日妾身被罚,她站在那替妾身遮了好一会儿的太阳,后来才被……的人赶走了。”
裴永昭眼中闪过一抹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表态,叫她好生歇息,自己政务繁忙,过两日再看她。
似乎也正应证了这句话,接下来两日他都再未涉足后宫,日日留宿自己殿中。
程沅看过两次王之芸后也无聊下来,趁着一日天还未亮,雨刚停拎着个小篮子就往御花园跑。
身侧吹来的风竟有几分寒意,程沅打了个冷颤,想着夏季似乎要过了。
天雾蒙蒙的,暗得看不清路。
御花园的角落一个人也没有,但程沅踩过点,知道那有偷偷长了好几树茶树。
茶叶上头沾着雨珠,盈盈地立在尖尖。
程沅似乎已经嗅到了香,垂首细细闻,只感觉心旷神怡,那股香一溜儿由鼻及脑,能叫人忘却烦恼。
茶,亦可做药。
“好久不见。”
耳畔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她转头,身侧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男子,带着银色面具,衣着简单。
“阿瞻!”她杏目一亮,笑了开来:“你怎么在这儿!”
说着挎着篮子绕他走过一圈:“你不穿黑衣服帅多了,我差点没认出来。”说罢自我认同地点点头。
或许二人离得近了,她能听见那人低低的笑音:“夜行衣本就是夜晚穿,若大白天穿着岂不是招摇?”
“你呢。”阿瞻抬手举起伞:“这儿还在飘雨。”
程沅大大咧咧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哎呀,这有什么,以前下地中红薯的时候,哪怕雨下得能将我冲走,我也不带半点怕。”
那面具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那里头是讶异:“你不是大官的女儿,怎么还会……”
“都是往事啦。”
她也是心直口快了,这会表情有一瞬间不自然,似乎不太想回忆,扭头问阿瞻:“你呢?”
“你不是皇上的侍卫,怎么天天在宫里瞎晃悠。”
“现在换岗。”阿瞻也不强求,只是将伞往她那边更倾斜一点儿:“我也不是每天都得守着皇上的。”
分明听不明白,程沅还是煞有介事地应下。
阿瞻不戳破她,用伞杆尾指了指茶叶:“你这是要采茶么?”
说到这个,程沅表情难得有一丝得瑟:“哼哼,小侍卫,不知道了吧。”
“这是我的独门秘方。”她足尖一点转个身与阿瞻相视而笑:“看好我怎么采。”
阿瞻垂眼认真看。
只见樱唇不点而赤,颤巍巍含过茶叶的边缘,小心叼起,脖颈微仰仿若天鹅,那上边沾着的露珠就化在唇珠上了。
如此小心翼翼搁下一片,程沅抬头讨赏似的冲阿瞻笑弯了眼:“如何,可是从未见过?”
他微愣,心神也随着那叶片颤颤悠悠荡进了篮中。
当真是赤子之心,纯粹又青涩。
“……从未见过。”
程沅满意地挑高下巴,像只被讨好了的猫儿,慵懒又迷人:“那当然啦。”
“这叫衔唇茶,要以美人的唇衔下来,再细煮慢熬,最终出来的茶是最鲜香芬芳的。”这番大胆的话在她那儿也不算逾越:“虽然我算不上美人,不过反正是给自己喝,也没什么所谓。”
“也算个实验,后头如果做的好,再叫真正的美人衔来送你。”
眼看天边翻白,雨却渐渐大起来,她回头把手勾上阿瞻伞下摇曳的结,狡黠一笑:“再不回去泡着就要错过好时候了——”
“它淋不得雨,借你伞一用下次还你!”
说罢一拽伞拔腿就跑,提着裙摆头也不回的拐出尽头。
原地莫名淋了雨的男子姿态端正潇洒,与方才似天壤之别。
他捻下一片茶叶,想他的武功毕竟是前朝第一威武将军亲手教的,若连一个毫无内力的弱女子也防不住才是可笑。
真是有趣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