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姗姐姐。”
从坤宁请了晨安一出门,程沅就搭上前头的吴玉姗,二人手挽着手往回走。
程沅见吴玉姗头也不回,侧首看她:“我们不等之芸吗?”心思却全然不在这儿,反倒满脑子想着今日皇后、沈嫔、俪妃的表现。
她对这三人的脾性还不熟知。
“……我忘了。”吴玉姗顿了顿,嘴角牵着笑调转方向。
二人刚往前走两步,转过拐角就看见王之芸已经跪在易敛蓉身前抽泣了。
沈嫔恰巧与她俩撞了个正着,不等她们问好就低声直呼:“免礼免礼。”那眼珠子在她俩与易敛蓉的方向转悠:“这个时候可别真有傻子去触霉头喔。”
说罢加快脚步摇着小团扇就走了。
二人对视一眼,程沅看吴玉姗抿着嘴,一言不发又要掉头离开,拉住她:“玉姗姐姐,我们就这么走吗?”
“不然呢?”吴玉姗也把她拽了一下:“德妃娘娘明摆着……你还去干什么,不但帮不了她,还得把自己拖累进去。”
程沅蹙着眉一副忧虑得很:“可,可我们——”
“走吧你,笨蛋。”
吴玉姗发狠拉得程沅一个踉跄往回走,闹出了些动静,易敛蓉瞥了眼懒得管,王之芸眼中的光却熄灭了。
她看见程沅挣扎不过吴玉姗力道的模样,垂下眼,心道不怪她们。
“王美人。”易敛蓉身旁有宫女摇扇,吹起的风勾上她的衣袂,高高在上的模样仿若施舍:“下回走路小心些。”
她扭过头嗤王之芸:“别踩了别人裙子,又冲撞了本宫的婢女。”
“这回是个小教训,往后,你好自为之。”
一阵香风打在王之芸脸上,她抬手去遮,也被易德妃留下的侍女打了一巴掌手背:“德妃娘娘是叫王美人端正的在这儿跪两个时辰。既然是端正,就半点不能动。”
“……是……妾身,知道了。”她发着抖。
程沅垂头丧气了一路,直到与吴玉姗分道扬镳,她扭过头就往回一路小跑,刚好见那只剩下王之芸与一个小宫女。
“这位姐姐。”她的模样灵巧可爱,笑弯了眼讨喜的模样也叫人卸下防备:“您可是德妃娘娘身边的人?”
那宫女见她衣着,知她位份不高,是个新秀,如此说话倒也算很客气了,自己也不端着架子,勉强点头承认。
程沅一步步凑近她:“是这样,这会儿天气热得很,您要是真在这儿站半天估计也受不住……”
“德妃娘娘的吩咐,受不住也得受。”
那宫女从王之芸求救的目光中看出她的来意,面色一下子冷漠起来,径直打断了程沅:“小主若是不想违背德妃娘娘的吩咐,大可直接将此人带走,奴婢决不阻拦。”
程沅被好一顿斥,顿时羞红了脸,眼中含波噎了噎。转头看王之芸,她面上已经带着笑,缓缓而坚定的摇了摇头。
只好装作无可奈何,讷讷地道歉:“您别生气……”
日头渐渐毒辣,那宫女也受不住背过身去,程沅见状灵机一动背对太阳站在王之芸身旁,替她挡着些。
王之芸红着眼仰望程沅,她傻愣愣地也回了个笑,直到那宫女一看影子不对转过来将程沅赶走,程沅才一步三回头,直到那处成了个小黑点,她立马收起表情大步离去。
实际上她挡太阳不到一刻钟,人情却已经给得很足了。
深宫中哪有姐妹情呢。
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家,还不如自己这个丫鬟呢,程沅忍不住好笑。
有趣的是当天,入宫第二夜,皇帝点了王美人寝。
据说是去坤宁宫看皇后的时候碰见她了,不但赦了她的罚,还当夜点寝。
程沅撑着下巴想,早知道该多留一会,也好在皇帝面前露个脸呢。不过也不着急,她不准备做宠妃。
美人总有一天也是会被看腻的。
何况是宫里,最不缺各式各样的美人儿。
她要独树一帜,要无人能比,也无人会妒。
不过……
程沅吹灭灯躺上床,想来王之芸会得宠几天了。
后头连续三天,皇帝都翻了王之芸的牌子。而这一切,在第四天皇帝去王之芸处用午膳时晋她为常在时,被推向高潮。
程沅在心中笑她树大招风,赵氏派来的贴身侍女双儿却急着她不得宠,一天到晚阴阳怪气地念叨她,叫她头都大了。心想等着瞧吧,很快得宠的代价就来了。
果不其然,第五天王之芸用膳时突然胃疼难忍,查出是将两种不可同食的菜品吃了,虽无大碍,却在七日内侍不了寝了。
得知此事时程沅刚用完午膳,叫双儿带上家里带来的养胃茶就往永和莫葳阁跑。
“之芸之芸。”她急匆匆跑上来,额角都染着晶莹的汗珠。
入耳寂静,抬头一看,王之芸床前一抹明黄。
完了。
程沅吓呆了,傻愣在门口。樱桃似的小红嘴儿微长,还在哼哧哼哧喘气儿呢。因为跑得太急发簪都有些乱,好在汗珠在她那张白净的小脸蛋上也显得晶莹剔透可爱得紧。
可那皇帝生的也俊美极了,比那日在大殿上远远望着的更少威严,更多有距离感。那双眼分明是弯着像含笑似的温和,却总觉得遍体生寒。
真的有人能走进他心里去么。
程沅忍不住想。
自古帝王多薄情,尤其是这裴永昭的经历,实在叫人难以想象。
若真要一句话形容裴永昭,便是李白的诗:“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他的隐忍,蛰伏,最终一击夺得帝位,将楚王当摔了个人仰马翻。
即便如今楚王势力不可小觑,但裴永昭也再无人敢轻视。
“大胆!见了皇上,还不行礼!”
太监锐嗓一吼,程沅吓得一个腿软直接跪倒在地——
被人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