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头是一件麻烦事。
洗长头发更是一件麻烦事。
洗道寅这样的头发更加麻烦。
所以他洗了很长的时间，也顺便把自己的胡子刮了刮。
就这样长发披肩，还算得体的柳寅出现在少女烟儿身边。
坐在院中晒太阳，晾干头发上的水汽，身上穿的则是唐耀升的衣服。
都是冬衣，合身与否，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
“小叔生的倒是好看......”
道寅也很讶然，这模样居然和本时间线上的面容一模一样。
就是消瘦些，肤色也因常年的风雨侵蚀，呈现一种病态的颜色。
对于烟儿的赞叹，道寅不置可否。也是直到这时，他才有机会认真打量这位古典少女。
十五六岁的姑娘，及笄碧玉年华，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
也随便道出了他的不适，“那个，姑娘还是别叫我小叔了，我姓柳名寅，你可以叫我名字。”
烟儿笑靥如花，道：“那可不行，爹爹听到，要说烟儿不懂事了。”
“无事，你爹，哎，我总感觉我这平白的老了一辈，你爷两一叫，我就特别扭......”
烟儿闻言掩嘴笑道：“那我可不管，你去和爹爹说去！”
道寅一想也是，逐站起身，道：“也好，你爹呢？”
“爹爹在前院药堂给人看病呢......”烟儿对着前面努努嘴说道。
而前堂唐耀升正在接待一位客人，名为病客，实为权贵。
“唐老，怎么样，跟我走一趟吧。”
“这......”
唐耀升看着药堂里排着长长的队伍，少说有好几十号人，陪着笑为难的道。
“宋管家，您看，我这实在走不开啊，您看能不能缓一缓，让我给这些病人看完病，今夜必定准时登府给贵客诊治，如何？”
正从后院走到前堂的道寅，便听见哗啦一声，顿时整个药堂都安静了下来。
那位宋管家趾高气昂转过身，看着好几十号上百人的人群，喝道：“好啊！我看今日倒要看看，谁还敢让你看病！”
凡是这位宋管家目之所及，众人的目光躲闪，无有敢于之对视。
甚至还有几人拉了拉同伴小声道。
“走，走走，快走！”
这人群，就像被一头猛兽闯入，只留下了三三两两的人。
唐耀升只感觉一股血气上涌，拳头紧握，眼底也有血丝弥漫，片刻之后，又将拳头松开，随之无奈苦笑道：“宋管家，您这是何必呢，这些人都是金水镇的百姓，本来生存不易，加之生病更是雪上加霜，你就这样赶走他们，无异于不给人活路......”
宋管家嗤笑一声，打断了唐耀升的话，往天一拱手，道。
“这一群泥腿子，如何比得过我家贵人的安危！唐耀升我念你是医者，三番两次迁就，如果你再推脱不医，那就休怪我砸了你这医馆！”
“来呀，给我砸！”
顿时，三五个大汉，高声应诺。
“是！”
一时间，桌椅倒，鸟兽散，哄闹一片！
“住手！”
短暂的混乱被一声怒喝打断，可那几个人并没有停手，装聋作哑，道寅见此顿感不适，轻咳出声。
“.....咳咳咳”
宋管家看了看道寅，然后看着唐耀升笑道：“好了好了，停手，别饶了唐老亲眷的清净。就是不知这位是？”
那三五大汉闻言应是，立马停了手。
几人的气势和宋管家的目光压迫过来，道寅面不改色。
唐耀升见此情形，顿感不妙，从诊桌后站出来，走到两者中间，陪笑道：“这是我的病人，在我家修养些时日就走，这样，我跟你走，宋管家您等我收拾收拾出诊用具。”
宋管家见此，笑着看了看道寅，随后对唐耀升道：“那您可要快些才是，我家贵人可不等人。”
“是是，小老儿知道。”
话说完，就去收拾东西。
宋管家喜欢这种感觉，回头就见几人还站在药堂内，顿生不满，喝道：“都还杵着干什么，出去候着，莫要让人说我张家失了礼数！”
道寅看着这群人如狼似虎，再看看这满地狼藉，皱眉上前问道：“老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耀升手上并不停，快速解释道：“河间张家，是豫州有名的世家，这金水镇也是张家的分支。前些日子就传出张家有人得了一种怪病，四处寻医，可看了很多人都不曾见效，这不就来了。总之一言难尽.....”
说到这，唐耀升也收拾好了，看了一眼宋管家，见他没有往这边看，才小声又认真严肃，并且抓着道寅的胳膊道：“贤弟，我此去恐怕凶多吉少。张家虽然草菅人命，应该不会对你和烟儿多家逼迫。”
“老唐.....”
“贤弟啊！听我一句，就听我一句！你走吧，或者.....带着烟儿去益州......”
宋管家这时却是等的不耐烦了，道：“怎么？唐老还没告别完呢，又不是赴刑场，医治好我家贵人，说不定当晚就可以回来了，有那么多话要说吗？”
“哎，来了来了。”唐耀升闻言手一抖，强笑一声不敢再说，拍了拍他的手，跟上前去。
道寅看着唐耀升离去，随着那个所谓的张世家的宋管家，坐在一顶轿子中离去。
道寅追到门口，唐耀升还透过轿子后面朝他挥手，随后消失在街角。
那些看病的人，仍然对这件悬壶济世的医馆恋恋不舍，他们或靠或倚，或站或搀扶，也看着他离去，心底也萌生了真正的退意，人潮散去。
道寅没有在意，可一转头，就看见了古典少女烟儿，站在药堂门口，看着唐耀升离开的方向，他一瞬间好像明白了唐耀升内心的复杂。
家有小女十五六，无有亲友无有家......
虽然有他这样一个贤弟，可终究人心隔肚皮，在这样一个年代，他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一个即熟悉又陌生的柳寅.....可又能如何....
“......小叔，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看着烟儿迷茫而无助的眼神，道寅五味陈杂。
“......老唐，你可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
所以道寅并没有回答烟儿的话，而是笑道：“烟儿，饭做好了吗？”
烟儿强忍着泪水，乖巧的点了点头，“嗯，做好了。”
“那就先吃饭。”
道寅说完话就往药堂走，踩着一地狼藉，往后院走去。
烟儿却没有跟上，这一次她站在阴影里，低声的问道：“...小...小叔，您能救爹爹吗？”
道寅顿身，轻轻转过脸，认真看了看她，随后笑道：“可以试一试。”
道寅才知道，这世上有着一种美丽的花，真的可以在一瞬间从凋零走到盛放。
“吃饭。”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