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过了,又过了三日,整个莫府最安静的地方,应属西院,而此时的西院却散发着令人恐惧的气息,惹得众仆从不敢贸然打扰。但,偏偏有人却不信,非要打扰此刻的‘宁静’。
黑衣女子慢悠悠的从门内走了出来,摸了摸已经饿扁的肚子,抬头望了望天空,太阳高高挂,肚子饿扁扁,又看了看眼前的三人,抱怨道:“我就说怎么没人将吃食送进来,你们仨杵着我房门口,干嘛呢!”
“没事,只是觉得好久没见他俩,难得见见,忍不住多瞧了几下。”素衣少年摇了摇扇子,眼神却一直没离开身旁的白衣女子。
“是啊,是很久没见,谁让你隔三差五溜出去,哪有时间见我们。”红衣少女怼道。
“我这不是赚钱补贴家用吗,要知道为兄赚钱很是不容易。”
“呵呵!”
“我说,你们仨还打算继续在这杵着?”
“怎么可能!”
黑衣女子看看这三依旧纹丝不动,便自己去厨房找吃的。
三人见黑衣女子往院外走去,便在后面跟着,时不时素衣少年、红衣少女互怼。黑衣女子走几步,三人跟着走几步,直至抵达厨房。满脸黑线的黑衣女子从厨娘那接过一盘桂花糕,坐在门沿上,边吃边盯着眼前的三人,三人从刚开始的东张西望,最后就直直的盯着黑衣女子吃糕。黑衣女子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心满意足的放下手中的糕点,擦了擦嘴边的碎屑,“你们仨从西院跟到厨房,又盯着我吃了半个时辰的糕点,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总不会是祖母安排你们盯着我吧?”
红衣少女举起右手表态,“我是祖母安排的,照顾你的,他俩估计闲的。”
“确实是闲的,仪式准备差不多了,最近又被人看着,出不去,只能过来找你,解闷。”素衣少年恬不知耻的说完这话,或许是站久了,下意识往黑衣女子身旁坐了下来,随手拿了一块桂花糕,吃了起来。
“得,我成给你解闷的了,那你呢?”黑衣女子,指了指白衣女子“总不会也是闲的?”
“非也,之前一直待在梅林,刚刚从祖母那得知母亲又犯病了,想着你醒了,若是母亲见到你,定会高兴的,便想邀你与我一起前往北院,看望母亲。”白衣女子刚说完,素衣少年及红衣少女纷纷起身告辞。
“我突然想起仪式上遇到几个紧急的问题,急需找祖母商量商量。”说着莫时头也不回的跑了。
“莫时,你那边肯定还缺人手,我去帮忙。”红衣少女也一溜烟跑了。
白衣、黑衣女子互看了一眼,黑衣女子好奇的问道:“母亲,是洪水猛兽吗?他们至于跑了那么快吗?”
“怎么说呢,发病的母亲确实六亲不认。”
“...额”心弦想要打退堂鼓,毕竟自己尚未恢复,但想到南一每次提到她母亲时眼中的疏离、恐惧感不是假的,她母亲南秋恐怕真的有问题,想到这心弦便答应下来,“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去看看,古话云‘子不嫌母丑,更不会嫌母病’人总会有生老病死的时候,作为子女守孝是做人的根本,勿忘根,勿忘本。”
白衣女子见黑衣女子答应的如此爽快,为之一愣,下意识说道:“还以为你会拒绝我,没想到这些年没见,你却越发成熟了,反而倒是我,畏畏缩缩的。”
心弦疑惑的看了一眼白衣女子,不太明白她说的话,自己也并未多想,凭着南一的记忆往北院走去。
二人从厨房一路往北院走去,越往北院深处走,越感觉到寒冷。白衣女子见心弦抖了抖身子,便从包袱中拿出斗篷、暖炉、丹药递给她。
“我说你怎么突然让你家小桃准备包袱,原来是用在这里,有心了。”总算遇上正常的人,来到莫府有段时日了,想到整日念经礼佛的莫老夫人、疯疯癫癫的莫夫人—南秋、心思深沉的孟嬷嬷—孟溪、单纯好战的四姑娘—南萱、时而装腔作势时而老成的莫少主—莫时、还有就是眼前这位沉默寡言的二姑娘—莫言。
在虚空中自己好奇的问过南一,为什么他们的姓氏不一样,莫时、莫言都是姓莫,而她跟南萱都姓南,依稀记得百年前莫家子弟都统一姓莫,从未有别的姓。
她当时说,‘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似乎从爷爷那辈开始,我们家女子都姓南,男子都姓莫,至于莫言为什么姓莫,你日后就会知道。’
心弦思绪飘远了,莫言拍了拍她道:“你没事吧,先把这丹药吃了,可以抵御这股寒气。”
“哦。”心弦看着手中的丹药,只是一眼便知道里面成分,里面有自己最讨厌的干姜,现在是特殊情况,得吃。
见心弦吃了,莫言这才松了口气,指了指边上那条道说道:“往这边走,当心点台阶,看到这台阶就想起你小时候每次来这,都会摔跤,每次都要我哄好久,才不哭,从那时候起我这身上零食就没断过。”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一颗桂花糖放进心弦手中,心弦看着手中的糖果,愣了许久,内心感叹道:‘果然人间还是温暖的,或许当初那个决定没有错。’想到这心弦将糖果塞进嘴里,“好甜!”
“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最爱吃的就是桂花一类的食物,走吧还有一段路呢。”
“嗯。”吃了这药,又吃了糖果,心里开心,寒冷已经没那么重要了,这时心弦注意到他们走的方向有些不对,开始打量着周边,有些不明白为何不走大门,反而走偏门,二人停在门口,心弦疑惑地看向身旁的女子。
莫言知道她要问什么,“今日不适合从大门走,你,为何这么看我?”
“没什么,只是你跟他们说的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
“对,但是我可以很确定我们是一家人。”跟莫时、南萱、南一一样,天生操心的命。
“一家人?你到底在说什么?”
“没什么,对了,不是说北院很少有人来,你怎么会这么熟悉这?这里为何跟别处不太一样?”
莫言停顿下,看着心弦眼睛解释道:“母亲每次犯病,都会导致整个听雪阁恍若冬季,甚至比冬季还要寒冷。因而整个听雪阁除了祖母、母亲及齐嬷嬷已无他人居住。我因身体比较特殊,可以抵御这股寒冷,因而每次母亲犯病,祖母都会安排让我来听雪阁服侍母亲。小桃、雪歌她两体弱,不方便随我一起前往,因而每次只有我一人来此。”
“原来如此。”听她解释完,心弦越发好奇这个莫夫人,昏睡时,就感觉她不一般,当时没顾得上,这次定要好好瞧瞧。
“还有,抱歉,刚刚,刚刚在莫时、南萱面前,我只是随便一说,并非想让你此刻来听雪阁,可又不好直接拒绝你,若是母亲知晓你过来看她,她定会很高兴的。”
“那个,我现在能反悔吗?”
看着眼前一脸狡黠的黑衣女子,莫言无奈的笑道:“怕是不能。”
心弦叹了口气,却见莫言指了指眼前的房间,“已经到了”,离莫夫人房间越近,越是寒冷,但奇怪的是房间周边的墙似乎不一般,貌似阻隔了这股寒气。
心弦打量着周边,犹豫了一下,还是随着莫言一同进入房内,果然屋内并不寒冷,竟然异常的温暖,好似冬日的太阳,既不会刺眼、灼热,很舒服。心弦放下暖炉、脱下斗篷,注意到在距离床沿三米的地方,发现略微结界的痕迹,是高阶法术,若是普通人还真不易察觉,心弦正打算继续往前时,却被莫言拦住,“现在不适合进入,你且稍微等等。”便拉起心弦前往旁边的书桌旁。
没能探索到心弦有些哀怨地看着身旁的女子,莫言却异常淡定地将她拉到书桌旁,心弦摸了下桌上的灰,低声道:“这里应该很久没人过来打扫了?”
“是,自母亲犯病之后,这边就没有人过来打扫,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仆人过来,后来出过几次意外,再无人敢进。再加上母亲这病,情绪极其不稳定,因此这里,就更少有人过来了。”莫言见心弦思量着,便又说道:“祖母担心母亲犯病时到处乱跑,会伤及府中无辜之人,因而在房内设置结界,并将四颗水晶、八面镜子放置房内四角八个方位。每次母亲犯病时,祖母便让齐嬷嬷将火炉的帘子打开,增加房内温度,使屋内并无外边寒冷,从而缓解母亲病情。”
见心弦注意到冻住的屋檐,又继续说道:“由于寒气比较特殊,火炉的温度无法将它消除,只能往屋顶上蔓延,久而久之屋檐上便积了一层厚厚的冰,这冰比较特殊,万不可直接用手触碰,一旦触碰,非死即伤,而外面的寒气也是从屋顶上方散发出去的,这些年,我也观察过,这股寒气只在这个听雪阁周围环绕,围绕着母亲身边,府中各处均不可见。”
莫言话音未落,一黑影向她们冲了过来,吓得心弦连忙抱住莫言,直到莫言出声,才放手,这时她注意到,那个黑影手脚上裹着链条,面目狰狞,一次又一次想要冲破结界,但受到链条的限制,只能用力拍打着结界,可她无论如何拍打,依旧无用,只能发出一阵阵嘶吼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这该不会是!”
“是母亲。”莫言淡定从包裹中将药水、针孔、毛巾、熏香依次拿了出来。
“怎么会?”心弦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人是南秋,她还记得十几年前的那位风姿绰约的小仙女,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难以置信。
“...母亲每次犯病都会这样,你第一次见,难免会害怕。”女子将蓝色药水倒入毛巾中,将其中一块递给心弦,“围在鼻前,一会儿我要点香,使母亲昏睡,不然我们谁也进不去,还会困在这儿。”
心弦接过毛巾,围起。见莫言并未直接点香,约等了三刻钟,才将香点起来,点完便坐在一旁看书,心弦见她沉默不语,刚想问,莫言便将她嘴堵了起来,用笔在纸上写,‘母亲每次犯病看见活人都会兴奋许久,倘若直接点香,她反而不易沉睡,还会用力撞结界,这结界对我们无用,但对犯病的母亲来说,每撞一次,疼痛加倍,为了减轻母亲的痛楚,我们且乖乖坐在这儿,你要是闲得无聊,我这还有几本书。’说着莫言便将一打书递给心弦。
心弦看着眼前一沓书,望着发狂的女子,叹了口气,接过书本,内心暗自骂了自己,“好奇心害死猫”。
莫言见心弦乖乖坐在身旁看书,为实惊讶,心想难得见这丫头能坐那么长时间,便又在纸上写着,‘这香与普通的熏香有所不同,是安神香,点完一支需要三个时辰,这段时间只能用靠看书来打发时间。若是遇上母亲极其兴奋,那就需要再点上一支’。
莫言见心弦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又书写到,‘有一回,南萱与我一起进来,与你今日所见情形如出一辙,不过那时已经点完一支,原以为母亲会沉睡,却不想,当我们刚要触碰母亲,母亲却突然清醒,危难之时齐嬷嬷及时赶到,救下我跟南萱,自那时起南萱便再也不敢来北院听雪阁,而我,能少来北院则少来,尽可能的不来。’
心弦看到这一段话之后,便往门口走去,刚打开门,原本昏沉的女子突然两眼发红,又拼命的冲撞结界,每撞一次,疼痛加倍,之前的已经结疤的伤口再次破裂,鲜血直冒,直到莫言将门关上为止,情况才有所缓冲。
莫言见心弦又一次愣住,便写道,“点香过程中,切勿开门,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儿。”
“你若真的那么无聊,也可自我修行,反正这香起码还得点上三支。”
心弦看了看身旁的看书的白衣女子,又看了看红眼狂躁的妇人,一支三个时辰,三支九个时辰,叹了口气,便开始打坐。
莫言见心弦开始打坐,便继续看起书来。等第一支香过半时,莫言开始打量着心弦,嘟囔道:“这丫头,似乎变了好多”,当看到心弦手腕上手链时,为之一愣,刚想要细看那条手链时,不知为何手链却消失了,而心弦却陷入沉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