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西院热闹非凡,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死死的,个个伸长脖子往屋内瞧,就连刚赶来的莫时此刻,也只能站在院门口,远远观望着,无奈地与周边的小厮闲聊八卦着。
屋顶上,一红衣少女望着屋下的众人,眉头颤了颤,强忍着心中不快,感叹道:这些人可真闲,竟然敢如此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倘若大伯他们在,倒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主不像主,仆不像仆。
莫府这些年随着豫州王室衰弱,其他八州诸侯国势力逐渐增强,再加上出了月晷的传闻,早已不复往日。如今却对只会点头哈腰许家客气的不像话,而那许老头还真的恃宠而骄,仗着这些年莫家避世,帮着莫家处理一些琐碎之事,费用竟从原先万两到如今十几万两。上个月初许老头跑来掏银子,自己便想教训他,祖母拦着,说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咱们且等等看。再说他们向咱们要这么多钱,并不是什么坏事,要知道那些对咱们有坏心思的人可要出比咱们更高的价钱,最后什么有用的消息打探不到,到时这许家可就惨了。若我是许壹,定会选择咱们这个金主,不过他家的小辈可不好管了,尤其是他那二儿子许世文,这些年偷偷摸摸与几个诸侯国联系,尤其是冀州。’
那时自己不懂祖母意味深长的眼神,眼神中充满了自己不知道的情绪,甚至是有点不舍,自己也不明白祖母心中到底想什么。少女摇了摇头,想要将那种令自己难受的情绪摇开,不想竟看到院门口锦衣少年,看着夸夸其谈的少年,少女的火瞬间上来了,想要教训他跟那些不识好歹的人!
屋内,孟嬷嬷看了一眼外面聒噪的众人,一言不发,转而看向身旁喝水的男人,男子估摸着二十出头,有一定的阅历。一般人若遇到这种情况,怕不是早就焦躁不安,而他却能气定神闲的喝茶,想来此人身份不一般。
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的男子见众人虽对他存有些疑惑,但暂无敌意,不由得嘴角微微一笑,心想,这些人还真天真,那人果然说的没错,避世十来年,外界早就风云变动,竟还将自己引进家门,‘引狼入室’这词还真符合这景,想到此便放下杯子,静等如今在北院的女主人到来。
另一边屋顶上的红衣少女晃动手铃,将正在厨房啃骨头的小白喊了过来,众人听到远处传来的铃铛声,瞬间安静了,竖起耳朵,听着。随着铃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个个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退后一步,有的直接躲进花坛处,静静地等待着某位的到来。红衣的少女见状,趁机闯了进来。屋内众人感受到门口的异样,抬头看着她,她不急不慢拍了拍身上的灰,看了看周围惊讶的众人,淡定的走向床边,见少女昏迷不醒,皱着眉头看向身旁紫衣妇人,问道:“孟嬷嬷,南一这是怎么了,为何受如此重的伤?连府中医师都没有办法,非得去请祖母?”
“回姑娘,这事,奴婢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当时只见三姑娘一直护着这位公子,具体如何,还得等三姑娘醒了,才知。”紫衣妇人回着红衣少女的话,有意的将南一受伤原因指向坐在椅子上的那位。
红衣少女见状也开始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这男子确实长得不错,这皮肤吹弹可破,这身材凹凸有致,但就因为长得不错,所以南一拼死救了他,怎么可能。那丫头从小对于男欢女爱天生缺根筋,不然那孙尚此刻还单着?不过这人怎么越看越觉得眼熟,很像一人,这眼睛,不就像阁楼里的那位,这就难怪了。’“你,就是她拼死救下的?”
“算是吧。”
“算是,吧,听这意思,说,你到底跟南一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不过她救我,在下也挺意外的。”男子笑着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
在场的人听了这男子的回话,一同看向此刻躺着的女子,无一不希望那女子能醒来,给他们解答一二,毕竟这人长得与府中那位极为相像。
可没多久外出办事情的南秋夫人跟老夫人一同来到西院,看着这儿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二人眉头直颤。
“莫家,从何时起,这么没有规矩,出了点事情就一群人围着,不像话!……..”
就在南秋训话之时,莫时趁着莫家小厮、丫鬟跪倒在地偷偷溜了进去,看到南萱,孟嬷嬷,还有一名男子站在南一床边,而这三人视线从床边转向刚刚溜进来的莫时,莫时尴尬的摇了摇扇子“咳咳,那个,三丫头可还好?”
孟嬷嬷略有些头疼,眼前这两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一个比一个不着调,不过这两性子倒是与他们母亲极为相像,只是惋惜他们相处时间太短,心中略有伤感。
“看她脸色苍白,脉搏似有似无,我能力有限,竟查不出她伤在哪?”
莫时听这话,叹了口气,内心却在疑惑,若是连南萱都查不出,怕是真的很重,想着便坐在床边,探了探南一的脉搏,脉搏还真是,若有似无,不过灵力却在一点点恢复,好生奇怪,难不成?莫时刚想看看她后脑勺的印记,房门却打开了,低声嘟囔一句“唉,又看不成了”。
只见蓝衣夫人急匆匆跑到床边,看着此刻苍白的躺着女子,眼泪直打转,眼瞅着眼泪就要掉下,可一直到离去也未曾落下。
“莫哭,人还没死!”莫老夫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蓝衣夫人赶紧擦了擦眼角,站在一旁,眼睛一直盯着床上的女子,一刻也不放。老夫人看了一眼屋内的众人,在场的每个人的心思,了然于心,来到床边,探了探女子的脉搏,侧起身子,撩起她的头发,看了看她后脑勺印记,八卦印记散着极弱的红光,老夫人脸色煞白,没出一点声音,趁着众人在讲救下这丫头的过程时,偷偷将印记隐藏。
莫夫人装模作样的擦拭着泪水,问道“母亲,小一如何?”
“没事,这伤看似很重,实则,不打紧,等过些时间就好了。”
莫夫人原本哭泣的模样,随着老夫人那句话,瞬间变了,狠毒的目光一转即逝,看似关心的情绪,却用着冰冷的语气说着:“那她,她何时能醒?”
“过几日吧”,老夫人将被子给床上的女子盖好,转头看向锦衣少年的方向,“小时,等这丫头醒来,告知她三个月内不可动武,让她好生养着。这些时日就由你们照顾她,直至痊愈。”
“是,祖母,那他怎么办?”锦衣少年指了指坐着那位。
老夫人看了一眼孟嬷嬷身旁的年轻男子,这男子看着着实眼熟,像是年轻时候的孙武,心想晚点等一一醒了,便知他的身份了,但身为一家之长,客套话总是要说的:“听闻你就是三丫头救下的人?”
“是。”
“刚才还说不一定。”南萱小声嘟囔道,老夫人看了一眼她,并未多说。
“既然是三丫头救下的人,那便是客,那你先在莫府住下,等过几日三丫头醒了,是去是留,随你。”
男子看向莫老夫人,心想,这莫家虽消失十几年,但这十几年并未有多大的变化,尤其是眼前这位镇定自若的莫老夫人,不愧是女中豪杰,有她在这莫家可能真的不容易攻破。难怪那人说,要破豫州,先破莫家,原因在这。她便是豫州王室最后的救命稻草,月晷在莫家现世并不意外,一般氏族遭此突变,不是落寞,人走茶凉,就是早已不复存在。可如今辉煌再现,整个院落就如同莫老夫人一样生机盎然,犹如勇士般即将开启新的征程般。“有劳莫老夫人。”
见男子低着头回答,看不清脸上的神色。“无妨,小时,这位公子就交给你照顾,来者是客,不可怠慢人家。”
“是,祖母。”
“至于其他人,走吧,不要打扰三丫头休息,这边就先让萱丫头照顾三丫头就好了。”
“可是母亲,让他们照顾,儿媳不放心。”
“不放心?难不成让你照顾?你在,三丫头这病可不一定能好?你且随我回去吧。”
“...是”蓝衣夫人嗅了嗅鼻子,不情愿地转身与莫老夫人一起出门,莫老夫人出门时无意看看站在远处的紫衣少年,皱了皱眉头,走到少年身旁,低声说道:“你身体不好,就在南院待着,没事别乱走,最近莫家算是多事之秋,顾不上你。”
紫衣少年听闻莫老夫人的话,身子不由得抖了抖,但还是鼓足勇气,向前走了几步“莫老夫人,孙尚无意打扰,来此只为送药。”
“药?”老夫人上前接过药,端详许久,缓缓说道:“你这药,那丫头这病暂时用不着,过些日子她便会醒来,小时你送孙尚回去。女子内院外来男子禁止前往,这些年你们年幼,由着你们,可你们即将弱冠、及笄,男女之间还是应该疏远些为好,他二人你且一起送去南院。”
“是,祖母。”
莫老夫人看着两眼失明的紫衣少年,略有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前世有缘无分,今生莫强求”,便与莫夫人一起离开了西院。
莫老夫人这话看似对男子说的,其实也算是敲打身旁的夫人,让她放弃过去,重新开始,莫要执迷不悟,苦了自己,害了孩子。
“早跟你说了,不要过来,你看你,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锦衣少年扶着紫衣少年往南院走去,注意到紫衣少年手上的伤,就知道他一个人走过来,有多么不容易。
“不碍事,只是她还好吗?”
“她没什么事,过几日就会醒,放心吧。”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啊,赶紧回去,被祖母瞧见,又得给你脸色看了,虽说你看不见,周围感知却异常灵敏,也能感受得到。放心吧,那边我会看着的,一有什么动静立马跑过来告诉你。”身后的男子一直注视着紫衣少年,一言不发,似乎明白他们看到自己都有一丝疑惑,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也难怪那人说什么一定要让自己去一趟莫家,原本还愁该怎么进入,机缘巧合遇上那个妹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奶奶对你如何,你还一股脑往她跟前凑。虽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不怎么为难你,但是你...”
“我知道。”
“算了”莫时拍了拍紫衣少年的肩膀。
“到了,你且好好休息。”莫时见紫衣少年回到阁楼,这才松了口气,回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抱手的男子“你还真的是厚脸皮。”
“没办法,你家老夫人让我跟着你,又不是我愿意的。”
看着男子无赖的表情,莫时一时竟有些无可奈何,“你,算了,一会儿我让侍女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你就暂时住在这,一切等一一醒来之后再说。还有,我警告你,你虽和孙尚同住在南院,但要是被我知道你欺负他,我可不会饶过你。”说着,莫时转头吩咐南院的侍女,并告诫他们之后,便离开了。
男子见他离开之后,看向不远处紧闭的房门,停顿许久,直到侍女呼喊着,这才回过神,随后去了自己的房间。
而房内的人此刻却满头大汗,再次陷入梦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