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仲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远,不久前的经历还历历在目让人惊惧。
伯仲今日轮值到了城门府,城主不在,所以众人难免有些松懈,他悄悄溜去厕所偷了个闲,出来后,却觉得四周寂静的可怕,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雪,平常夜晚也是很寂静,城主不在,只有几房夫人,但夫人在后院,他没有资格靠近后院,所以他平常都在前院跟着巡视,晚上也只有巡视的人走出的微许动静。
西境虽苦寒,却也有许多奇异耐寒的动物,可现在仿佛虫鸣鸟叫都没了,连些许的风也没有,只有雪落下的簇簇的声音,显得诡异异常,伯仲不禁打了个冷战,骂道自己可能是想多了,于是快步走向平常巡逻的点,可是一路走下来一个人都没见到,一个都没有!就算是巡视的人换了地方原地也因该有人接班,可如今四周空旷静谧,好像天地都只剩他一人了般。
就在伯仲惊惧之时,忽的听见后院方向似乎传来声响,他快步向后院跑去,也不在意什么资格不资格的了,他只想找到一个同他一般的人类。可在快到后院时他猛地停住了脚步,然后快速躲到了门墙后,他有些不可置信,他刚才看见了什么?他好像看见了一个少女一挥手一个人便碎成了雪花,那个碎成雪花的人似乎穿着城主府隐卫的的衣服,那些隐卫是特意培养出来的高手,在暗处巡视着府中安全,后院除了城主和各位夫人家仆也只有他们能进去,可是如今随随便便就被一个少女杀死了,伯仲严重怀疑自己看花眼了,他悄悄的探头,看向院内,瞳孔微张。
那个少女身着黑衣背对着他,一头如瀑长发被随意的绑在背后,看身形似乎不是很大,可就是这个看着像孩子的少女,冻住了院内所有人,不时向前一探手,便是一个人炸开散在空中变成雪花,那些被训练出来的隐卫连一丝反抗能力都没有。
伯仲捂紧嘴退向墙后,刚站定,突然一道戏虐的男声在头上响起:“哎呀,怎么还有个漏网之鱼呀?”
伯仲被惊的一下瘫坐在地上,抬头看向墙头,只见一黑衣男子微摇手中折扇笑看着他:“寂芜大人,你这探查能力可不太行呀,不是说好一个都不放过么?”说着手随意向前一挥,一道劲风袭来,伯仲猛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堪堪躲开,他刚瘫坐的地上便出现了一道深坑,伯仲急忙起身疯狂向外跑去,身后一道道劲风袭来,却都只堪堪打在伯仲脚边,他不敢停步只拼了命的往前跑,后方男子似乎没有追上来,可他不敢往后看,等跑出城主府后他往着军营的方向疾跑,可突然想到那两人的身手,万一招去了军营岂不是徒增伤亡,又想起孟归将军已经离西境不远,咬咬牙猛地换了个方向。
他不知道这两人是从哪个城门进来的,或者一直在城内,他也不能把人往任何一边的城门引,虽然好像他们没有追过来,但是他不敢赌,幸好他平时没事的时候喜欢在城门四处溜达,偶然发现一条出城的小路,只是要从城边的一座高山经过,今夜又是大雪只怕路不好走,可伯仲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等他停下来时他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了,进入山中后他似乎跑偏了,鼓起勇气看了看身后,似乎没有动静,微松了口气,心头微疑,按理说两人想杀自己轻而易举,可好像他们并没有杀自己的意思,一开始他以为他们要跟着他去军营,现在看来是根本就没有追上来。
心绪一闪他也不再纠结此事了,抬头看了看四周,树上枝头大雪堆积,路上也是一层厚厚的积雪,四处看起来似乎都是一个样子,分不清方向,可要是在这山里停留一夜,只怕自己小命也没了!
“老天保佑,孟将军保佑!”最终伯仲按感觉选了个方向慢慢的向前走去。
驻扎营地:
门口走进两人,正是叶囚跟寂芜两人,寂芜眼色微嘲道:“孟大将军,久违了。”
“圣师大人,的确久违了。”孟归站起身,看向叶囚:“不知这位是...”
“在下叶囚,是寂芜大人的...”叶囚收扇向孟归拱手,说到此处看向身旁的寂芜,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是寂芜大人的‘小跟班’。”
孟归没有回声,望向寂芜。
“放心吧,西颂王派来一起的,可信。”寂芜回到,叶囚收回手尴尬的摸了摸鼻尖。
“孟某招待不周,请坐吧。”
两人走近坐在桌前,孟归一挥手只见桌上几人的位置各出现一杯茶水,只忽略了祁。
寂芜端起茶轻抿了一口看向旁边一直僵站着的祁:“这位,便是传说中的祁连山的山神大人吧?”
祁没有说话,径直的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孟归也不理他,看着寂芜:“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圣师大人不必理会。”
“呵呵,怎么能是无关紧要的人呐,冥可是山神大人一手培养出来的。”叶囚笑道:“只是我看山神大人状态不是很好啊,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神力啊?您可是唯一出现在这人世间的神了,可要万万保重身体啊。”
祁听到只是紧了紧手,看向寂芜:“圣师还是回去吧,冥绝不会出祁连山,王城那个东西也绝不能放出来!”
叶囚四处碰了壁只得讪讪闭嘴,心想:“得,都是大神,我一个小人物还是闭嘴。”
寂芜听完看向孟归:“孟将军,我可是诚意满满的前来合作的,你不会反悔吧?”
“我知道你们国君想灭掉丘临国,并不是只这一个办法,丘临国已经从内到外的烂掉了,覆灭是迟早的事!”
“山神大人,可是有比等待丘临国自己覆灭更好的办法,不是么?”寂灭转身看向祁嘲讽道:“还是说,你对冥,有了感情?你可别忘了,她只不过是个......”
“够了!”祁厉声打断道:“她现在,是我的徒弟,永远都是。”
“祁,你因该知道的,我绝不允许有人打乱我的计划,我也不介意弑神!”孟归冷声道。
祁看着孟归,淡绿色眸中满是复杂,他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最不该叫她放下的,就是他了,他没有资格,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冥......
“其实山神大人跟孟将军大可不必如此纠结,还有个办法不是么?”寂芜淡淡笑道:“冥是山神大人一手带大的,体内有您一半的神血,山神可以代替冥啊,只要找到神器‘轮回’便可将冥体内的东西传送进您的体内,您想要冥活命,孟将军与我想要那东西出来,这样一来,岂不是皆大欢喜?只是...就看山神大人舍不舍得自己的性命了。”
“我知,我定是拦不住你的,我也没资格拦你...其实今日来此前我也是想到了这个办法...”祁苦笑:“可毕竟能活着,谁会想死,神也一样...”
“你想送死,我不拦着。”孟归转过头。
“哈!既然如此,那就是说定了!”寂芜拍手笑道,像是得了件新奇小物的小孩子的模样:“那么就合作愉快了,孟将军,山神大人,祝我们,皆如所愿。”
“只是‘轮回’在巫族禁地,还有‘镇冥’,要从大祭司手中拿到,只要有那玩意儿在,那东西被放出来了也会受到限制。几日前那东西不知何因异动,丘临孟怀疑到我头上,把我派来这边境,身旁眼线众多,诸事不便...”孟归眼中露出一丝忧色。
“这个就不劳孟将军担心了,我会去趟巫族拿到‘轮回’,至于‘镇冥’,我也有办法限制,孟将军只需在边境做好百姓眼中的大将军就够了。”
“巫族虽然血脉渐稀,但好歹是女娲后人,圣师大人可不要托大,我在西境等着圣师大人的好消息。”
“呵,不过一群伪神罢了,有何可怕。”寂芜嘲讽的笑着:“对了,我在西境城主府给将军留了礼物,记得查收喔。”说完起身。
叶囚自碰壁后倒也认真的充当起了背景板,此时听寂芜一说做出恍然的神色,折扇一收:“哎呀呀,听得寂芜大人说起我也才想起,在下在城门口也给孟大人留了礼物,希望大人喜欢,”
“那便先行谢过两位了。”孟归客气回道。
“嘿嘿不谢不谢远道而来总得...”话还未说完,寂芜冷漠的瞥了一眼叶囚,叶囚讪讪住嘴。
“便不打扰孟大将军了,再会。”寂芜收起眼神,说着,走向门口,叶囚忙跟在身后。
这时祁站起身:“我也去,巫族里有我的一样东西,我要去拿回来。”
孟归不开口,寂芜回头看了看孟归,又看向祁:“随你。”便走了出去。
四周寂静了下来,孟归坐在桌前良久。一件事,孟归从来不会只想一个办法,况且,她的目的并不是要真正的放出那个东西,所以她不在意寂芜拿不拿的回‘轮回’,也不在意祁是不是真的愿意代替冥,总之,没有这些,也只不过是要麻烦一些,却不能打断她的计划。
失境之地,禁地:
在外围时还有零星几只妖兽的叫声,如今越是深入,四周越是寂静。厌知道里面那个东西一定很危险,但她并非毫无准备去白白送死。她是秋生族,父亲是人族,母亲是妖族,通常人族与妖族结合而生的后代都不能继承父母的天赋,所以秋生族是最弱最低等的种族,但她不一样,她完美的继承了母亲的天赋,很多妖族都是后天觉醒妖脉,而她先天便觉醒了风雷妖脉,这是妖族中最强悍的妖脉,风是万物之形,雷掌万物之刑,有一度力量甚至强大到直追觉醒了神脉的人族大能。
只是她曾被人一掌断掉全身经脉,无法修炼,再好的天赋也是枉然,是在认识了椻之后。椻常年与大祭司相处,他们不敢靠近大祭司,是以厌常年躲在她的住处才勉强修复了两成。可就算如此也不过杯水车薪,如今她更没有时间去修复经脉了,只能试试曾在古书中看到的一个办法:自毁肉身,于极尽之中重塑肉身。
她需要能打碎自己肉身的力量,她没有力量打碎自己的肉身,而她虽深受丘临皇忌惮,然为威胁阿姐,丘临皇也万不敢伤自己性命,只能把她扔进这无境之地让人监视着,他需要先皇的血脉镇住龙脉。呵,鸠占鹊巢之辈,永远都是个小偷。如今只有前面那个东西,是她唯一的机会。
世间所有生物因天地而生,有三魂七魄,三魂为灵,七魄为身,身死魂散,重归天地,所以再厉害的大能,他们都有弱点,他们可以受伤可以断肢重生,亦可以争长生,唯有心魄不可伤,也就是凡人所称的心脏。肉身尽碎不可能不伤心魄,所以没人敢冒这个险。
说起来古书中的这个办法与巫族禁术‘聚魂’很相似,聚魂术是在人刚死时强制帮人聚魂塑魄,能拥有强制帮人聚魂塑魄的力量的人只能是大能,只是人死了便是死了,强制聚魂有违天道,会承受巨大的反噬,越强大的人反噬越严重,轻则天赋尽毁神力尽散,重则灰飞烟灭,而所救之人也只能以魂态示人,并且永远沉睡。
而她在古书中看到的那个办法,只是钻了天道的空子,魂未归为虚无,便算不上死。她摸了摸怀中的玉佩,这个玉佩里有母亲施的镇魂术,放在身上有镇魂养灵之效,厌要做的,就是在毁肉身之前,将灵魂附于玉佩上,近些年她还在玉佩上施了多个锢魂术,她的身体太弱了,只是几个锢魂术就花了十几年,锢魂术是禁锢灵魂的术法,但就算有这些她也不能保证神魂不散,因为如果有用,就不会没人成功,如果成功了,这个办法也不会只是古书中的一个理论了。天道的空子不是那么好钻的,就算她能保神魂不散,只有魂,想重塑肉身也是难上加难,但没办法了,就算有一丝希望,她也要试一试!
压抑的气息越来越重,隐约中,厌闻见一丝药香,她停住脚步仔细闻了闻,那丝药香若隐若现。
“难道是有圣药?”厌心中想到,的确听说圣药旁都会有厉害的妖兽镇守着,难怪只是边缘却有那么厉害的一头妖兽,引得四周连寻常飞鸟都没有。越往前药香越浓。
“好香啊!”厌只闻着药香都觉得浑身一轻,好似长久以来一路紧张的疲惫感都不见了,连神魂都觉得舒坦了,“难道是关于神魂的药?好像对神魂大有用处!”厌一喜,如果是关于神魂的药,那么她的方法就更有把握了。
厌悄声往前潜行,不久,便看到了一处崖壁,崖壁下是个巨大的山洞,那阵香味,便是从崖洞口的一株花中散出来的。厌仔细看了看洞口四周,没有见到妖兽的影子,看来那头妖兽是在洞里栖息。也是,可能它都没有想到会有人那么胆大包天到它的地盘,觊觎它的圣药!确定妖兽没在洞外,厌才看向那株花,只见那花如碗口大,花瓣如莲,微微包合者还未完全盛开,花瓣泛着红光,底下的叶子已经掉光了。
“引魂花!”厌心中惊叫,不禁一喜,没想到是引魂花!引魂花从来只在传说之中,厌也是在一篇古文残集上看到过它的介绍,传说引魂花数十万年一开,只要有引魂花,就算魂魄只剩下一片碎片,也能将魂魄聚全,不需要什么聚魂术不需要受什么反噬,因为能遇到引魂花的人本身就是天道宠儿气运之子!
很快,厌收起心中惊喜,能护着这样一株神药的妖兽恐怕是从深处出来的,比她之前想的要可怕多了,或者就是帮禁地深处里那个所谓的魇魔看管的,恐怕她还没靠近引魂花便会被发现并被碾碎。想了想,厌拿出一个瓶子,捏了个诀将周围的药香收进瓶子中,只这一个普通的收集术法,厌施完却如同虚脱了般,浑身冒出冷汗。忍着经脉的剧痛,厌将瓶口盖好揣进怀里悄悄转身,探向黑衣人的方向。
后方,黑衣人散落的在周围慢慢往前方潜行,忽然,领头人皱了皱眉,停住脚步一挥手,散在附近的人都围在了身旁。
“大人,怎么了?”一人问道。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领头人沉声道。
“香味?”一人疑惑着闻了闻四处,惊喜道:“好像是的,像是圣药的气味!”
“是了,前方有厉害妖兽守着,可能就是为了圣药!”另一人喜道,随之又皱眉:“但是...那厌女在前面,会不会让她先得到了!那就不妙了...”
领头人低声打断:“莫急,那个妖兽还在,就说明圣药还没有成熟,再说,凭她一介废女,要在妖兽口中夺食,岂不是自找死路?”半晌,又沉吟:“但就怕她鱼死网破,王上现下还需要她活着,这样,我们先跟上去,看着她。”
“要是她并不在意圣药先跑了啦?”
“她不舍得跑,她现在全身经脉尽断,这株圣药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冒着风险进入这禁地不就是为了里面的机缘么?”
“大人远见。”
“走吧。”
几人继续向前,不久,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噤声,却见一个黑色身影跑近,正是厌,只见她一脸惊慌,紧紧捂着胸口。
“不好,难道她惊动了妖兽?”一黑衣人低声道。
“不可能!要是惊动了妖兽不可能没有动静!也好,她自己撞上来,就先抓住她!”领头人嗤笑,一挥手,几人一个闪身围住了正慌忙奔跑的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