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营中和听风同级为少尉的潘大成,手下领管八百人,拳脚功夫在这军中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一路靠着胆大、敢于冲锋拿了不少敌军首级,爬到了少尉的位置。这人心思耿直不懂变通,平时在军营中常被听风的歪理绕的气急败坏,但心底是敬佩这少年的,小小年纪枪法剑法了得,脑子转的也快,以后肯定大有作为。
听风听到潘大成的话,心里暗道,应当是去追库苏王子了,只是不知卢彪这消息到底准不准,这一行人中一个是将军,一个是做过副将的中尉。就算有了什么行动,也不是他一个小小少尉能置喙的,但潘大成的这番信任到着实让听风心中有点感动。连着称呼尊重了起来,抱拳回道:“潘大哥,你这番前来相告,小弟在此谢过了!只是此事我未卑言轻,将军也并未和我说过,我们也不好贸然行动,还是等着他们归来吧。”
潘大成点头:“好,你脑瓜子灵光,听你的,我回营里去,有什么情况你随时来找我!我老潘都在!”
潘大成前脚刚,阿朵轻轻打开房门,抱着小木剑,皱着小眉毛一副纠结的样子。
听风看到他这样子以为是怕被人发现、吓到了,蹲在他面前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没事的,阿朵,这个伯伯看着凶了点,心地确是再好不过了,他就算知道,也不会说出去的。”
不料阿朵却摇摇头,张口道:“阿哥,阿朵不是怕被人发现,这个伯伯说的‘脆将军’和‘卢大胖’,他们是不是去捉温师父说的库苏王子了?”
听风讶然:“你怎么知道的?”
阿朵忙伸出小手扯住听风的衣袖解释道:“温师父走那天和你说的,我在院子里扫地不小心听到的,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阿哥!”听风揉了揉阿朵的小脑袋,柔声说:“阿哥信你。”
阿朵这才放下了心,又开口道:“阿哥,我阿娘以前去王帐里面洒扫过,阿娘说,大王只有一个公主,没有王子,我阿娘不会骗人的!”
听风愣住,没想到这库苏继承人的秘辛,阿朵居然会知道。
阿朵是他在一年前,一次参与围剿库苏遗部捡回来的。听风看到阿朵时,小小的男童正坐在一个库苏女人旁边,死去的库苏女人还保持着死时候的姿势,手里拿着半张烙饼,用力地塞进阿朵的怀里。阿朵不哭也不闹,就静静地坐在他阿娘身边,一动不动,丝毫不理会周围厮杀和逃跑的人群。那一刻听风想到了自己在京中的阿弟,阿爹阿娘刚死那段时间,阿弟也是这般模样。
听风来不及细想,下马扒下一个死去同撩的盔甲,把这个小男童从上往下一套,牢牢的都遮盖住,抱上了马。温子漳刚看到他竟然带回来一个库苏孩子,很是生气,把他骂的狗血淋头,渐渐也可怜这年幼的孩童,便也默许阿朵留下了,后来阿朵就一直养在温子漳的住处。
如果阿朵所说是真的,这库苏王只有一女,并没有儿子,那卢彪的密报定是假的,这假密报传来又是想要做什么呢?
听风沉思半刻,突然想通了其中的利害之处,猛地站起身。
糟了!崔将军!军中本就粮草告急,京中的军饷迟迟不到。此时统管步兵三十七个编部的崔将军死了,一时间定是军心涣散!朝中也来不及指派新的将领,要是库苏趁这个时候来攻打黔远关,没了将领肯定是要败北!
“阿朵,锁好门在家等我!”
说完听风快步冲出小院,翻身上马跑向军营大帐。
军营大帐内,潘大成正单膝半跪在地,弯着腰、撅着硕大的屁股、龇牙咧嘴地伸手够着他藏在兵器箱后面的锦江春。这个潘大成,为人憨厚老实,最大的爱好就是喝上两口。但是军中纪律严明,平日不许将士饮酒,他就偷偷藏了一小盅在自己的大帐内,无事时偷偷抿上一口,也能喂饱肚子里的馋虫。
刚才从温子漳的住处回来,路上这馋虫就闹得厉害。潘大成进了大帐就翻出珍藏的宝贝,小心地倒出一小杯,啧了一声,细细品味,浑身的毛孔都舒畅了。
“舒服!!”
“潘少尉!”突然的一声,吓得潘大成赶紧把宝贝藏在身后。
听风掀起帐帘,顾不得他的小动作,忙张口道:“潘兄!卢副将带着崔将军去捉捕库苏王储了,卢副将的密报可能有误,我怕有诈!这个时候崔将军不能有事!我们各点上二百人,分别在城中各处搜寻。此事定要隐秘,不可打草惊蛇。要是将军和卢副将抓住了库苏王室,我们全当多加些人手帮将军看管着,也谨慎些!但若这密报有假,那恐怕将军有危险!我们必须要保住将军安全回来!”
潘大成心知听风这小子脑子快、做事也仔细,他既然说将军有难,那定不会顺口胡诌。闻言连忙把酒坛放下,一个大步迈出,扯过衣架上的盔甲套在身上,拿过佩剑,大声道:“秦老弟,你说怎么整,我听你的!”
听风和潘大成各自点了人,趁着夜色向黔远关城中各处散去。
听风将带来的人分成四组,分别往四个方向去秘密探查。下令给部下,若是被人看见,就说在抓捕京中逃犯,不可漏了风声。说完领着其中一组、有五十人马向城中南方位找去。
城中一番查探过后并无所获,难道不是在城中?阿朵说库苏只有王女没有王子,也可能情报中说的本就是王女,只是自己和师父先入为主认为是王子?崔将军和卢副将已经抓到人回营了?总觉得此事透着古怪,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只盼不是库苏故意传来的消息,而目标,在崔将军。
听风又带着一行人马继续向南,黔远关地势险要,四面环山,出了城向南五里处有一条狭窄山谷。常有野兽出没,平时城中百姓很少到这里来,这里树木都长得老高,到了夜晚更是难以行走。
一行人寻至这里,听风灵敏的嗅到空中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下令道:“仔细探查下这周围!”
果然不一会就有士兵来报:“少尉!前面发现了几具尸首,是卢副将部下的人。”
听风勒紧缰绳,“过去看看!”
长得老高的杂草已经被砍的东倒西歪,不难看出刚经历过一番打斗,四、五具穿着大周盔甲的尸首七横八落地躺在地上,甜腻的血腥味正是从他们身上传来。
听风下马用食指在地上轻点,靠近鼻尖仔细闻了闻,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捻。语气凝重起来:“一人去城中召回其他的弟兄;一人去通知潘少尉,让他集结兵马速速赶来!其余弟兄们警戒起来,继续前行!”
再往前走,被砍断、拨乱的杂草面积越来越大,陆陆续续的开始看到有库苏装扮和大周装扮的尸体出现。听风心中默记着这一路看到的大周士兵,少说也有个七、八十人了。潘大成说卢副将引着崔将军和一百人马出营,看来现在崔将军身边的人最多不超过二十人,密报中说库苏潜入的不过二十余人,何至于伤亡如此惨重?况且这一路上库苏人的尸首都不止二十了,看来卢彪的密报果真有假!崔将军定有危险!
听风神情越发严肃,心中也越发焦急。
终于,在一刻钟后,听风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发现了卢副将卢彪的身影。
定睛一看,卢彪面色阴翳,手里拿着佩剑,正一步一步的向崔将军逼近。来不及多想,听风一个飞身下马,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佩剑,在卢彪的手腕处一挑,这一挑快、准、狠,卢彪的手筋已是被挑断了。卢彪吃痛闷哼一声,手中的剑也应声落地。
此时靠着树奄奄一息的崔将军也稍稍清醒了些,看到卢彪被听风带来的人团团围住,想到今晚发生的事,心中也明白了一二。
崔将军没看卢彪,而是直接对听风说道:“秦少尉,有库苏人埋伏在此,至少还有百余人,速回营中集结人马....前来清缴....”从声音来看已是非常虚弱。
这时听风才注意到崔将军身上受了重伤,左下腹被剑刺中,血从盔甲中渗出,在地上已经聚集了一滩,人已是面无血色。听风行了军礼禀道:“属下已经通知潘少尉,此行我们带了四百人马前来,就在城内,不出一刻就可赶到清缴。属下先护送您回营!”
听风心中疑惑,这卢彪和崔将军有过命的交情,今日这番到底是发生了何事?难不成路标勾结了库苏人叛变来杀崔将军?不对,若是这样崔将军只带这么点人马,早在刚到这峡谷时就被围住斩杀了,哪里还会等到自己找来?
听风护着崔将军上了马,走之前回首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卢彪,他现在已是失魂落魄,满脸悔意。
这营中果然是要变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