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家的美好时光结束了,我们一家搬到了村子外,终于住进了属于自己的家里,虽然简陋。
爸爸和妈妈为了美化院子,栽种了几颗洋槐树,又买了一颗柿子树栽种下来,房前屋后栽种了很多泡桐树。春天来临的时候还从大伯家移植了一颗葡萄树,大伯说这棵葡萄树是从新疆带回来的苗。爸爸移回来以后,种在鸡窝旁边,这株葡萄树虽然长的很旺盛,但是从来没结过一颗葡萄。我们全家都很纳闷,都说他是一颗公葡萄树。秋天的时候,我经常站在树边,在茂密的叶子中间搜寻葡萄,但总是无功而返。
春天槐花开放的时候,我和姐姐站在树下看着槐花,但却没有办法上树,因为那几颗槐花书又细又高,没法上去。姐姐不知从哪里找来长把镰刀,把槐树拉弯,我摁住树枝,她松开镰刀,然后就拿到了香嫩可口的槐花,可是槐树经不起我们的折腾,第二年便再也没有开花了。
柿子树开花了,花落后,结出了绿色的小果子,小果子被风一吹,有的便落到院子里,我好奇的捡起来玩,捡满了一裤兜,绿色的小果子被未褪去的花瓣包裹在中间,很是可爱。
东墙根下放了成堆的木料,那是村里大队的木料,也是集体的财产,因为没有地方放,所以我家搬进来以后,暂时放在这里。
奶奶还住在老院子里,五爸住在老院子的南房里,南房给我的印象总是很暗很潮。奶奶住在靠西的一间小房子里,一间房子,里面有一铺火炕连着炉灶,旁边还放着一架织布机,奶奶每天都要在织布机上“嘎吱嘎吱”的织布。布料做成床单,睡在上面惬意得很。我经常没事就回到老院子里看看,没有什么好吃的,瘦高的奶奶总是会说:“俺娃回来看奶奶了!”
大院的情景我们这一辈无法理解,只能从电视上了解一些内容。父辈们的恩怨情仇只能从分开化解,所以有了分家之说,孩子们长大了,要走出去生活,自己成立自己的家,作为老辈人更多的是无奈,或者是顺从,就像分子的裂变一样,或者向蒲公英的种子一样,各自扎根土壤,开启自己的新生活。
东门外,一列参天的白杨树与我家的西墙隔着一道窄窄的水渠,平行着但不对称。水渠是浇地时流水用的,为了水不泡塌院墙,父辈们专门用石头砌了一道刚能通过人走的堤坝,专门起防护的作用。堤坝防护着院墙,防护着我们。我经常在上面摆溜溜。一年走着,一面喊着:摆溜溜,吃豆豆,摆到南头吃豆豆。然后又摆回来,如此往复,往复如此,摆着童年的欢乐。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天气干旱,村里人绝对不会让庄稼受委屈的,只有浇地,水一定从我家门前流过。我家大门朝西,隔着水渠要有一座小桥才能通过,当然这不是我考虑的,爸爸早就做好了。我家也有一番江南风景,就是小桥流水人家,只不过没有柳树的柔和,更多的坚挺的白杨树。
四季轮回,风景各异。春天杨树抽芽吐絮,夏天杨树枝繁叶茂,秋天树白叶黄,冬天坚挺竖立。作为季节的参照,白杨树阐释着更多的定义。我喜欢它是因为除了小板凳之外,它是另一个融入我灵魂里的另一个内容,因为它带给我的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风景。
我用小桶在水渠里打水浇灌我的花和树,我在水渠里揪来薄荷叶子捣碎玩耍,我在冬浇的水里叠纸船看他慢慢游荡,我在夏天的清晨看金蝉爬上杨树如何脱壳。杨树丛中有我喜欢的杏树苗和苹果树苗,我曾经幻想把他们移植回来长大结出果子吃,但结果是树苗被我家的老牛当做食物吃掉了。我为什么喜欢杨树,因为它已融入了我的灵魂。
我家门前对面的城墙,已被拆毁。好像是被炸药炸掉的,我记得我在路边玩耍时,负责放炮的人警告我不要靠近。再后来,那段记忆就渐渐模糊了,然后对面盖起了两排房子,住进了周家兄弟,从此我们成了邻居。东门口又多了两家人,老大门前一左一右放着两个石鼓,供人坐在上面休息。一到晚上东门口的邻居便聚在这里侃天论地,我搬上小板凳跟上大人凑热闹。没有电视,聊天拉近了人的距离。村子里有个人名字叫生活,脑子有点不太对,但他总爱去人多的地方,而且问人要烟抽,然后不管多大,男的叫你哥哥,女的叫姐姐。然后发出一阵长长的笑声。有人叫他唱首歌,他害羞的说我不会唱,等到人们不去理他了,他就会唱起《东方红》,唱两句,自己给自己排起手来。惹得众人啼笑皆非。他总是骗我们小孩子,去打麦场库房里看他丑陋的地方,等他脱掉裤子,我们拿起一把事前准备好的干土朝他扬去,在他的骂声中我们一哄而散。
冬天,地上下了厚厚的积雪,我在院子里堆了雪人。自己做了一张弓,然后用高粱杆做箭。把雪人当靶子。孩子们都说柳树弓,杨树箭,射到半天空里不见面。我的弓虽然是柳枝做的,但没有杨树箭。然而这难不倒我,整个东门外都是杨树,何愁找不到杨树枝。搭好弓,弯好箭,看看我能射多远。只听“咔擦”一声,箭没射多远,弓却折了。我站在雪人旁边,左手拿箭,右手拿弓,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不知该怎么办?
春节到了,爸爸从集市上买了好多烟花,为了庆祝搬家的喜悦,那年春节,我们的院子放起了漂亮的烟花,邻居也和我们一样放着同样的烟花。烟花点燃,慢慢的不断变大,当我们欣赏着不断升起的景色时,一声巨响烟花炸开。吓得我和姐姐捂着耳朵赶紧跑回屋子里。
那年,我六岁,改革开放的春风刚刚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