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场在我家东南方向不远处,往东走不远再转向南走不远,便是麦场。一条自西向东的水渠把麦场分成了两块。人民公社时期大村子里分成好几个生产队,一个生产队一块麦场,队长负责整个队里的村民,然后队长由村长统一管理。那个时候如果能当个队长那是相当牛的。
插入点小知识:生产队是指中国社会主义农业经济中的一种组织形式。在国营农场中,它是劳动组织的基本单位。在农村,它是劳动群众集体所有制的合作经济,实行独立核算、自负盈亏。生产队的土地等生产资料,归生产队集体所有。生产队在国家计划指导下,有权根据本队的实际情况因地制宜地编制生产计划,制定增产措施,指定经营管理方法;有权分配自己的产品和现金;在完成向国家交售任务的条件下,有权按国家的政策规定,处理和出售多余的农副产品。
生产队作为一种组织,具体存在的时间为1958年至1984年。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随着人民公社解体,绝大多数地区按照生产队辖域直接过渡到村民小组。
可以看出作为时代的产物,它的存在有他一定的价值。存在即合理。
我们所用的麦场属于五队管理,水渠那边属于六队管理。但我记不起当时的队长是谁了。但我记得南门外的二队队长是的四爸。每当麦收时节,队长是最忙的,忙什么呢?我们知道当各家的麦子收割完毕,全部放在打麦场里要脱粒晾晒,最怕火和水,队长们指挥村民贴防火标语,往缸里存水,以防万一。但我注意到如果下雨,各家只能自己用油布盖好自家的麦子。队长这点做的不是很到位。
通讯不发达,麦收时节村子里的大喇叭,每天都会播放着当天的天气预报,告诉村民当天的天气情况。我小时候经历过一场连阴天,十几天天上都下着雨,即使不下了,但天老是阴着。这天气如果是秋天,那叫秋雨绵绵,但如果是在麦收季节,真是属于造孽。麦子收不回来,收回来的麦子不能晾晒,厚厚的存放在家里要不停翻着,因为不翻,下面的麦子就会发烧。地里没有收割的麦子,因为得到充足的水分,干脆就在麦穗上生根发芽了,人们真是没有办法,那年吃了好长时间的青面馍馍,又黏又不好吃。80年代,收割机没有,大部分人家都是人力收割,一个人,一把镰刀,一双手,收割着自己的麦田。然后用平车或者用牲口车拉回来放在麦场上,工作效率极其低下。村子里有几辆手扶拖拉机,其中大爸家就有一辆。
按照父亲和大爸的关系,他是愿意帮助我们家的,所以我家的麦子是用手扶拖拉机拉回来。我敢说手扶拖拉机是世界上最难开的机动车,首先得用摇把发动车辆,档位在驾驶人正前方,以便于驾驶人操作,拐弯时方向极其不好掌握,但由于车速较慢,车辆还比较好控制。在我的记忆里,大爸和小哥的驾驶技术挺好,凯哥也开过,但技术不是很好。各家的麦子源源不断的拉到自己队里的麦场里,准备脱粒晾晒进入库房,但还有一部分还要缴纳公粮,所谓公粮就是无偿交给国家的部分收成,后来国家取消了交公粮。
成熟的麦子要脱粒归仓,并不是那么容易。缺少脱粒机,只能用人工作业,最基本的形态就是牲口拉碌碡,或牛或驴或骡子皆可以,成捆的麦子用镰刀隔开捆绳,均匀的铺散在打麦场上,然后牲口拉着碌碡转圈,炙热的阳光烤晒着大地,牲口拉着碌碡不停的转动着,父亲在中间指挥着牲口,不让它偷吃粮食或者停下来。等麦粒被碌碡碾的差不多时候,牲口便会被父亲赶到场边休息一会儿。如此往复,等到麦秸秆被碾碎,麦粒基本上脱离麦窠的时候,这一场的工作就算完工了。然后接着就是解开麦捆,铺开另一堆麦捆,开始下一场的脱粒。
大爸家的手扶拖拉机除了帮助我们拉回麦捆,还帮助我们碾场。手扶的速度比牲口的速度要快得多,而且效率要高。我那时还小,不知道太阳的威力,一场麦子碾完之后,光着脊背的我,背上晒得都脱了皮,妈妈心疼的大声叫我停下来,但屡试不爽,结果下午时分,我只好叫苦了。等到所有的麦子碾完,麦秸秆起成小山一样的堆,麦粒装进口袋,运回家中。
晚上要看场,电线街道打麦场里,一百瓦的白炽灯照的场子里亮如白昼。一些赶时间的人家夜晚并未停止工作,人们的喧闹声,议论声,牲口的低吟声,拖拉机的马达声不绝于耳。打麦场夜晚相对于白天另有一番味道。没有干活的人家则静静地休息着,或帮助其他人家。他们看场的目的并不是害怕别人偷麦子,而是害怕天公不作美,夜间下雨。
幼小的我们并不能体会大人们的困难。在这其间捉迷藏、追赶打闹,全然不顾大人们的感受,惹得大人们尽是埋怨之声。然而我们并不在乎这些。
在这期间,人们并不只是收麦子这回事,收完麦子的人家还要在麦地里套种玉米,一年两季的收成全靠着这个时节。当年全靠人力,麦子收割靠人力,地里套种玉米靠人力。一铁锹两颗玉米籽,麦秆扎的脚踝破了,也全然不顾,等到玉米苗出来的时候,还要浇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父辈们就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着。
我们家的一块麦地在村子的最西边,离打麦场最远,姐姐骑着飞鸽自行车带着我先来到地里,父母拉着平车随后来到。姐姐在地里用镰刀割麦子,父母来了后看看位置也开始收割,我只是坐在地头上玩耍。他们尽情的工作,我尽情的玩耍,以至于蚂蚁爬遍了我的全身,我都玩的忘乎所以,姐姐发现后慌忙跑过来帮我打掉身上的蚂蚁。夕阳下,父母收割着麦子,我和姐姐一个人光着身子,另一个人揪着我身上的蚂蚁,在夕阳的映照下,我们两人成了大自然的衬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