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却像从梦中惊醒,漫不经意地说,春天就要过去了。
嫋嫋古堤边
青青一树烟
若为丝不断
…………
这是唐代诗人雍裕之的一首《江边柳》,诗的前两句,描绘出了一幅美丽的古堤春柳图,寥寥几笔,写出了柳的轻柔婀娜之态,葱茏苍翠之色。后两句直接咏柳抒情,希望柳丝绵绵不断,以便把情人的船儿系住。这首诗叶子一直很喜欢,是因为诗人用极为新奇的手法,从不同于前人的角度和方法,把抽象的感情表现得更加深刻和具体。把浓重的离恨别愁,变换为一种天然的自信以及梦幻般的天真和希望。而最后一句是“留取系郎船”。不知为何,里边有一个“郎”字却让她难以吐出口来。
因为这个“郎”字多种解释和代称,泛指青年男子,也可指女子,古代官名有侍郎,正员以外的官员,叫员外郎。还有对于平民百姓的具体职业的称呼:货郎、放牛郎、卖油郎等等。叶子所忌讳的这个“郎”字,却是郎君、情郎。古代《诗》中多称女子所爱之男子为“良人”,“郎”即由此发展而来。如今人大了心大了,不免想的就多了,再也不能口无遮拦,信口开河。
柳树两眼傻傻地看了看天空、还有轻抚河水的柳树,不禁脱口而出:柳之轻盈含烟惹雾,春之秾丽绮丽明媚,想说出下一句,“留取系郎船”,却欲言又止。因了有个“郎”字让叶子碍口,他也不便戳破玄机,不识时务地惹她难为情。他犹豫了片刻,临了却冒出来这么一句,妈妈给你的药要好好地吃呀!
平日里口若悬河的柳树,面对叶子,近来总是前言不搭后语,连随机应变的能力也丧失了。每当他发现自己又进入了困境,便及时地调整,下定决心,一定要从尴尬中走出来,恢复以往谈笑自如的局面。可是,无论他怎样都是进退维谷,各种努力都是无济于事,反而僵局更加难以摆脱。
他非常地恨自己,关键的时候掉链子,不能把握时机,“扼住命运的咽喉”。有好多次,自己痛下决心,真不如一吐为快,然后等待她的判决,然后……
他不敢考虑很多的然后,对未来心有余悸,怕吓跑了她,把心的距离拉长,更怕永远地失去她。可是,不这样,他又有什么办法呢?焦渴不停地削弱着耐心,不确定因素动摇着心旌,这样永远地等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忧郁而死,从此失去表达爱慕叶子的心迹。
表面上叶子的整个身心,沉浸在手中作为道具的书本里,可是她却一个字也没有看下去。听了柳树的话,她反而看清了自己拿的本书是诗词,胡乱翻的竟是李煜的一江春水向东流。她看着眼前的一碧清水,如烟的翠柳,非常感慨地念出了李煜的那首诗:“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是啊,“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柳树以为叶子是在抑郁自己,心中不免更添了几分惆怅。唉!小丫头,你知道吗?我是为你愁闷为你忧,你竟还在那里戏谑我。叶子,你快快长大吧!你长大了,也许就会体会到我现在的心思了,只有你长大了,我才能毫无顾忌地表达我的爱意。
柳哥哥,我--叶子此时不知是什么地方来了灵感,竟然非常调皮地朝柳树走近了几步。
柳树坚决地纠正了她的叫法,去!不要叫我哥哥。我是你的校友,叫我的名字。
叶子听了这番话,大声地笑了开来。
这笑声,让柳树浑身的不自在。
叶子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继续用调侃的口吻说,难道叫哥哥不对吗?我不是一直这样叫吗?难道说,我长你没长吗?殊不知,叶子是在堵塞自己的思路,她不愿意让处在朦胧之中,尚不成熟的心思,过早地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没有想清楚的事情,便贸然为之,与她的性格极不相符。她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柳树是我的大哥哥,他的妈妈是我的干妈,我们是关系密切的兄妹。今天在长时间的僵局中脱口而出的一声柳哥哥,是她心灵深处的真实流露。而她没有想到,柳树的反响竟然如此强烈。多少天来,真实的她潜意识里想得到这种诠释,可是苦于没有合适的出处和理由。柳树把它说出来了,她心中一阵的轻松,一种毫无负罪感的轻松,把她的心又给往前推进了一步,一道亮光透进了她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