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血的遗书,把我的心灵震颤
柳树林从妈妈的血衣中看到了这三封沾着血渍的信。白色的信封,鲜红的血迹毫无规则地涂在上边,犹如春天的写意。特别是红白相间的图案似白色的梅花,配上妈妈那柳绿色的衣服,显得更加高洁雅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明明是属于春天的风情,怎么会与死亡纠结在一起。他把这三封信反反复复地审视了好几遍,疑团在心里膨胀着。他搞不明白,一向直白而又坦荡的妈妈,内心世界竟然这样的复杂。
他又一次掀开蒙在妈妈头上的白床单,像是自语,又像是恳求:妈妈,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叶子究竟是谁?她与咱们家有什么关系?
随着言语的深入他越来越激动,到了最后,他竟然晃着死者的身体,大声叫着:妈妈!告诉我,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生前事为何要在身后说,你为什么心里装着这么多事竟然不告诉儿子,妈妈!妈……
哭声惊动了管理员,他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好言劝柳树林说,孩子,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这里是不能大声哭的,怕是惊动了死者的魂魄,让她在走的路上迷了路。再说了,医院里有规定,不能在此大声喧哗。孩子,要是想哭,到妈妈的灵位上去哭吧,她会知道的,走吧孩子。
柳树林离开了太平间,那带着血迹的信却一直拿在手里。管理员好奇地看着他手上的东西,像是明白了什么。假装不经意地说,这些都是宝贝,哪怕是一张破纸,可能上边就写着死者与亲人朋友最后的对话。还有一种说法,大抵人在死之前是有预感的,说不定这纸上就写着她要说的话,要不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塞在口袋里。唉--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呀!不知何日何时,死神就蹑手蹑脚地跟在身后,毫无商量地把命索走,“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还好,死的壮烈!省里市里的领导那么的重视,临死还风光了一把,又上报纸又上电视的,也值了。
柳树林没有听管理员的啰唆,倒是他的话给了他许多的启示,他要打开这些信,看看里边都写了些什么。
等到真的要打开时,他却不敢造次。冒然地打开,假设像管理员说的那样,人死之前是有前兆的话,妈妈把这种前兆记在信里边,一旦公布于众,这种死纯粹是自我贴金,披着见义勇为的外衣,实则是带有宿命的荒唐而又卑劣的行径。用句通俗的话说,便是精心设计的弥天大骗局。一生只为家庭,一无所求的妈妈,将为此蒙羞。可是不打开,又怎么知道妈妈临终的意图呢,她要说些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
一层层的疑虑在他的心中滋长着,随着想象弥漫拓展,与失母的悲伤交织在一起。理智与亲情、真相与骗局冷眼相视,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毫不相让地对峙着抗衡着。
疑虑吸吮着他的眼泪,吞噬着他那颗大男孩的心,为什么不能写一份公开的遗书?如果这真的是遗书的话,应该是放在一个显著的地方,说明自己的死因。为情所困?为生活所困?因病魔的折磨……以死明志的人,大多都要向天向地向活着的人表达些什么,表白些什么。死都要死了,何苦再去安排什么见义勇为,要这些身后不觉的事?平时妈妈不是这样爱慕虚荣的,她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贤妻良母。多少年来,一个人承受着生活的重负,从来不去埋怨或者索取分外之物。
浑浑噩噩中,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等待妈妈隆重的葬礼?或者--或者去干什么,他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一时间生活强加给他的疑问太多,许多个为什么争相挤进脑袋里,脑壳几乎要胀裂了。
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要到哪里去,应该做些什么。
多亏水晶这时出现在他的面前,看着痴痴呆呆的他,拉着他走出了医院。
柳树林木然地说,水晶,你相信灵魂吗?
水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顺口答曰,或许吧。
灵魂能与人对话吗?
听人说,灵魂不能直接与人对话,却能托梦,或者托人带话。
柳树林停下脚步,双手抓住水晶的双肩,非常认真而又有些孩子气地说,这是真的?妈妈会不会出现在梦里,或者托你带话给我。说完他觉得非常地可笑,无望地摇了摇头。他看着空中飞扬的柳絮,不无感慨地说,算了,你怎么知道,你我也没有死过。我也从来没有听到过魂灵说过什么。或许妈妈的魂早就跑了,跑到九霄云外去了。瞧,这飞扬的柳絮,不就是妈妈的魂吗?。
水晶不安地看着柳树林,惊慌地说:树林,你没事吧。你不要太难过了,我心里也很难受。
柳树林没有回答水晶的话。他礼节性地握了握她的手,然后不容拒绝地说,水晶,我想自己呆一会儿。
看着一步三回头的水晶,柳树林又陷入自己的思考中,放在身上的信,犹如一架绞肉机,绞得他心神难安。此时他不愿意见任何人,包括水晶和单丹。他需要静静地坐下来,梳理一下思绪,搞清楚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不愿意让见义勇为,蒙蔽了妈妈的真正死因。真如他朦胧在心中的猜测那样,一切都将与媒体宣传的相反。骗局会把大家置于非常尴尬的境地。这对全省全市的报纸电视,乃至于有良知的人们,开了个国际玩笑。
不能,不能!我要严守这个秘密,特别是在没有弄清楚叶子与妈妈与我们这个家什么关系之前。不过,从这厚厚的信中,他预感到,叶子不但与妈妈的死因有着因果关系,还与这个家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难道她是爸爸的情人?想到这里,他有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种好奇心占了上风,他把写着叶子亲启的信拿在手上,反复把玩着,真想自己就是那个俄罗斯17岁的女孩娜塔莎,有一双“火眼金睛”,可以透视人体,把五脏六腑看得一清二楚。可他不是,透过灯光只窥视到密密麻麻的字迹,却分辨不出其真实面目。
在极度悲痛的时候,他不愿意让爸爸不高兴。爸爸是个生活严谨的近乎呆板的人,不能再让他承受的更多。此时他不得不猜想,爸爸的命运多舛,里边夹杂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其中不乏不可告人的秘密。假设有的话,我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触碰他的痛处。
柳树林怕自己再去动什么念头,把其他的两封信放在了抽屉里。既然妈妈让叶子亲启的信,那么总有她的道理,我不好在妈妈尸骨未寒之即,就来违背她的意愿,做出对长辈不尊不恭之事。想到这里,他自己觉得坦然了,纷乱的思绪也条理了许多。
他一跃下床,拿起妈妈的遗物---警方交给他的一个精致的皮包。这个皮包,是爸爸前几年去深圳开会,送给她的。也许是爸爸很少送她礼物的缘故,妈妈把它当作宝贝一样,经常拿出来精心的擦试,可从来没看见她用过。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个包,也注定是最后一次。
奶油色的皮面虽然已过这么多年,仍然是光泽依旧,包上边的不锈钢锁扣,仍然是那样的一尘不染,闪闪发着亮光。他轻轻地打开锁扣,里边有一个用卫生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他扯开那层层的“包装”,却是一个盛着红色液体,极其精致的瓶子。是香水?不对,妈妈是从来不用香水的。莫非是红酒?妈妈从来不喝酒,装着红酒干什么?一个大大的疑团,重新又在撞击着他的心弦,弹奏出一种不和谐的声响。
面对这唯一的遗物,柳树林像一个富有经验的侦探,阅读着审视着,好像这上边写着密码,从中能解开妈妈的死因和叶子的来历。一个毫无标志的瓶子,从表面看不出什么。他打开瓶盖,放在鼻子上嗅了嗅,像是红酒,好像还有点异味,是不明液体?
难道?想到这里,他有点不寒而栗。难道妈妈的死因里真的有文章,是谁一手策划的呢?是叶子?是爸爸?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他不敢再往下想。他看过不少的侦探小说,也看过不少的武侠小说,难道有人给妈妈施了魔法,制造了一次辉煌的死亡,来掩盖某些不光彩的行径。要不就是有人给妈妈吃了梦幻药,用意识来遥控指挥,把水市长痴呆的老爸设计在那个路口,然后不露痕迹地把她置于死地,冠以见义勇为的美名。
如何去解开这个谜呢?单从妈妈的遗物里目前还看不出有什么疑点,最大的疑点便是这瓶酒,这瓶来路不明的红酒,还有这瓶酒的配料,还有……不过,目前他还不想把这瓶酒抛出去,以免打草惊蛇,让加害妈妈的人毁灭证据,那样事情会更加难办。
这时,他突然间想起了妈妈留给他的信,那封属于自己的信,或许那上边会留下什么痕迹,会找出答案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