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蓝色天空出现在竹悲独自一人的时候,周围全是景色。
按理说这样的天空应该只存在于一个风广的夏季或者是雨落完的秋季,可就在灰蒙蒙的雪化成一滩脏水反射某种光彩时,竹悲从无趣的想法和痛苦的幻想里挣脱,顿了顿,抬头。
从广阔的整片天空进入,眼睛,与大脑开始。一种蛰伏许久的痒跟着,蓝,从心中,向四周,扩散。
竹悲把黑袄扔在地上,脱去上衣,攀上一个斜高坡。
一些来自鼻子的嗅觉和汗毛的触觉赶着气儿,归拢。是某种草木浸在水里的味道,是顽皮又温柔的风在吹动。
静止的雪哗哗响,是竹悲,扯着快要变成风筝的上衣,在凝住的雪地上跑啊跑。
杨树旁观。
小院等人。
楚烟从冷却的梦里苏醒,听见竹悲在屋外欢呼叫喊的声音,微弱,却又很清晰。
安静的清晨不该有比鸟儿更喧闹的人儿,除了这位小先生。
今天的天气是不用烧煤炭的,楚烟把煤炭灰扫成一堆,留待再一个寒夜。
推开门,楚烟习惯性地眯着眼,一刹间是什么也没看见的。
再看就是竹悲赤着身子站在院墙旁边喘气歇息了。
竹悲见了楚烟盯着自己,咧开嘴,却不知道该不该笑。不知道是自己想笑,还是觉得楚烟见了一定好笑所以也想笑。
但自己这般模样要被说出去,就不怎么好笑了。到时候大家知道了说不定都要笑,说起来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跟着大家一起笑。
楚烟会心一笑,亮晶晶的泪和呵欠一起冒出来。“没事儿,男孩女孩都是一样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楚烟捂着脸补充。
竹悲的门牙还没放出舌尖。脸已经红的像淋雨后的苹果了。
“等我!”竹悲套上上衣,盯着远处一个毛绒绒的黑点跑去。
幼时问晴否,一瞥知真切。
楚烟手指沾着盐,笑嘻嘻地吐了半口水就转身走开。
因为瞥见竹悲走近了,只好先躲到一旁去洗漱。
她蹲在墙角一阵卷起的灰尘里,有些莫名的疑惑。“为什么,灰里有这么多味道呢?甜甜的......红薯味?”
地上一团乌黑顺滑的颜料如不明液体一般向不同的方向流动,楚烟猛地睁眼。
急促的呼吸声吹开散落的“我”,楚烟立起上半身,看着坑里安安稳稳趴伏着的“我”,不一会儿,“我”只觉得头顶上方的空气又凝固了。
床边的窗开了一小页,阳光连云层最薄弱的地方都没有穿透。楚烟终于舍得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从地上爬起来,打开门。
灰溢天地,云和雪饱满又整齐。
远处一个黑色的影子靠近,杨树欢快的沉默着。
楚烟见了只觉得天地都开阔了,心儿在开阔的天地里大笑。
忽而转进正午时。
竹悲轻轻敲醒坐在椅子上缩成一团的楚烟。“吃饭了呀!还睡呢。”
楚烟抬头,眼角含光,将落未落。
“哎哟,吵醒你了哈。吃完饭,咱得出去开摊。你呢,就得多吃点这个,我为你精心准备的......”竹悲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开摊?”两字一出,忽的一副又一副图画在楚烟眼前闪过,摆摊的同行人里似陌生似熟悉的面孔,红棕色白翡翠添各类大小物件儿立在桌上。谈笑生风的两位阿婆,形形色色的客人,还有不明所以为何在悲叹的老人,拄着拐杖。
——吱呀,萧杯提起窗户,朝里面睡得正香的楚烟丢了一点窗边化开的雪。
楚烟挣扎着醒来,只觉得眼睛酸痛。枕头旁是新烤好的红薯,夹放在绿色的薄布里。席子浸着汗,空气冷冷往脸上靠。转头看见老人少有的笑着。麻雀叽叽喳喳不知为了什么高兴,稍向外看去发现今天是个好天气,云一团团冒着透明的烟,看起来温暖,但阳光稍有些晒和刺眼。黑棕色的房梁和青白的墙壁都亮起来,大小不一的斑点清晰的不像样,仿佛黑色的星星。唯有略微破损的衣柜靠着墙壁在罚站,像被顶上的房梁压着的支撑物。
这一刻,仿佛梦给的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