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只下山后,尔等便不要称呼本宫为殿下,这若传到宫中,那视本宫为眼中钉之人,便会兴风作浪,不得消停,若真成那样,本宫也只得与你们分离,免殃及无辜。”
“曲音、曲诺,可有记住殿下的话?”储二孝一手提着锹,一手抱着曲诺,稳稳当当地在前面走着。
“记得了!殿下。”
“嗯!?这也叫记下了么?”
阚鹤抱着曲音逗着她。
“殿下的这个名字不能叫,就叫哥哥么?”曲诺到底还是大一些,这样问着,还招呼曲音:“妹妹,以后我们有个大哥哥了。不许喊‘殿下’这个名字,会招惹祸端。可有记得。”
“哦,记得了,哥哥。”
阚鹤想,前世爸妈给起的这个名字,听起来顺耳又好记住,在这个时代,定是难有重名儿的了。
“你们都可以叫本宫阚鹤,就叫阚鹤吧。”
“记住了,阚鹤哥哥。”曲音叫着,小手紧紧地箍着阚鹤的脖子。
因为下坡,路滑,曲音的小身子,在这个时代没有肉吃,更没有巧克力和品种多样的甜酸饮品,虽也有四五岁了,体重也只有十二三斤的样子,可阚鹤抱着她,走在这陡坡,呲滑的山路上,左右摇摆,弄不好,还呲遛滑出去好远,曲音不觉得害怕,反而以为阚鹤在逗她玩耍,咯咯地笑着。
曲音不害怕便好。
阚鹤这么想着,就不得不从一棵树间,伸出一只手,摸着下一棵树往前走,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哎哟哟,够着了!哎嘿,又够着一棵。”
在曲音咯咯的笑声中,阚鹤想着自己这容颜,虽已被绾偲御医的“整形术”给换了个八九层,可这个时代的整形术并不成熟,只怕会让熟悉的人遇到,会猜出她的身份,何况自己这身穿寿衣,走到何处,都会博人眼球。
“储二孝,你将那身衣衫换了给本宫,本宫这身长袍正好嫌大,也只这素白,回头去设法染了颜色,便送与你了。瞧这宽大的,你穿着当更合适,还有这个——”
阚鹤抱着曲音,一个呲滑,竟然快速滑到了储二孝面前。
“拿着,这个可以给娃娃们买些吃食。”
“银锭!殿下,哦,不。阚鹤,这是哪里弄来的银锭?”
储二孝在雨中摸着银锭的样子,一定惊喜万分。
“唉!这便是他们发‘善心’,给本宫‘上路’用的。一手握了一个,多的一个也没有。”
“哈哈,原来如此!这也是与民间的说法极似呢,只民间握着的是一把大米,或是黍米,说是到了恶狗岭,要用来驱赶恶狗的。”
说着话,雨点大了起来,顷刻间大雨瓢泼。
他们一人抱着一个娃,一路狂奔,还是都被淋得浑身透湿。
这山里夜间的温度本就很低,四人冻得瑟瑟发抖,可还是没有到达储二孝说的他的兄嫂家。
他们又跑了一阵,气喘吁吁。
“不如找个地方,先去避避雨,等雨小了再走不迟。万不可将娃娃们再淋病了。”
储二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那边好像到了绠老爷的家了。”
阚鹤见山林深处似有微弱灯火在扑闪。
“是的,好像是有一户人家。”
“阚鹤,走!我们去避避雨。”
阚鹤抱着娃娃,跟在边说边跑的储二孝身后,跑了过去。
他们人还未到跟前,便听到房院里传来了一阵凶猛的狗吠,接着就是一个老者呵斥的声音:“别叫!这黑灯瞎火的,若是赶路的,定是没法下山的了。唉……”
“绠老爷,可否借一脚,躲个雨?”储二孝问道。
“唉!就说这畜生耳朵灵着呢,果真是二孝来了。进来吧,哎呦!还有娃娃,淋成了这样,看看,快进来吧!”
推开两扇木门,迎面扑来一股浓浓的草香味道,这股味道应当是山上的野蒿草的味儿,只这股味儿伴着的还有一股刺鼻的怪味,阚鹤想不起这是一种什么药草的味道,只觉人闻了之后,浑身发暖,一会儿功夫,便如夏日烈阳下般燥热。
“来,将衣服都拿过来烤烤吧!还有这小哥儿,哎哟,这脸上怎红鲜鲜的,是不是被雨水浇病了。”
阚鹤不知自己的脸上会是怎样,兴许被雨水浇了,觉得比刚才在棺椁里,反而舒服了许多。
可自己的衣服不能脱下,已经透湿的衣裳,只能将储二孝脱给她的短衫脱了下来,架在火塘边的一张长凳子上烘烤,身上湿透的长衫只得走到火塘的旁边,背转过去,让火烘烤。
见那储二孝穿着自己的“寿衣”,虽被雨水,泥巴弄得已不成样子,可被火烘烤着,发出的还是一股宫中特有的味道。
突然,屋内传来一个女子shenyin的声音。
“爹,爹,我疼啊!疼——”
“唉……爹一辈子没做过害人之事,怎落得了这般罪孽,竟害女儿受罪。”
绠老爷撩开门帘,走进里屋,可刚进去,便传来他被呛得大咳起来的声音。
一股浓烟随着门帘,飘了出来。
这屋里屋外弥散着烟味儿,堂屋里的火塘里的火,烧的正旺,储二孝干脆就光着膀子,坐在火塘旁烤衣服,两个娃娃已经睡着了,他们的衣服也被脱了下来,捧在储二孝的手中,正反面地翻转着,对着火烘烤。
“殿下,这是何物?”
阚鹤低头一看,掉在地上的是一个油纸叠成方形的小纸包。
“何来此物?”
“在娃娃们的这件衣衫里,哦!就是你的寿衣里掉下来的。”
阚鹤疑惑地捡起纸包,见只有掌心大小,拿在手中轻飘飘的。
阚鹤解开捆扎着油纸包的麻绳,这种麻绳看着就很是考究,是泡过,又浆白过的那种细麻绳,多半用来捆扎精致物品。
解开麻绳,里面竟是一张写了几行潦草字的宣纸,可上面写的字迹,已经模糊。储二孝也凑过来细看,可上面的字,他一个也不认得。
“宸章,怎会是宸章?”
“阚鹤,宸章为何物?”
“宸章,便是皇上亲做的诗文!”
“皇上的诗文?阚鹤,你说,皇上为何要用诗文为你陪葬呢?”储二孝百思不得其解。
阚鹤上下左右地翻看着手中的宸章,并无其他异常,只这皇上的诗文,是历代哪个皇上的大作?这纸张的边角,已显毛糙,笔迹上的墨,也淡去了许多。
为何会用来给原主陪葬,而且还是放在隐蔽的“寿衣”之中?
用意何在?
阚鹤带着这些疑问,将宸章重新原样叠起,放进自己贴身的口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