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禾有些困惑的看着眼前的预言书。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这本书是第一次如此的躁动不安。
有些破旧的书本散发着强烈的金光,一直不停的她身旁盘旋飞舞。似乎急切的想要告知她发生了什么大事。
但当她再次翻开预言书,里面的内容还是一如从前。只告知她,她将会有三个徒弟,以及一段残缺的关于未来的一场大战的描述。
瑾禾有些无奈,趴在床上,捧着脸,看着预言书持续的散发着光芒。她是真的不知道这本书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直到后半夜,一场倾盆大雨,突然间就铺天盖地的降落于这世间。屋外的一切都被大雨肆意的冲刷着,泥石翻滚着,带着杂乱的草根被卷入黑暗。
而预言书的光芒也渐渐暗了下来。瑾禾便也没在意它了,并没有再次翻开查看。全然不知,往日里书中大段大段的空白被汹涌而来的文字所填补。那补全的正是她的过去,也是未来。更贴切的说,是她的徒弟们没有逆转时间时的,她的未来。
霁寒是被屋外的阵阵惊雷给唤醒的。他缓缓睁开眼,略有些迷茫的观察着眼前的景物。
看清周围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摆件后,他的手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
这是他从前的住宅。
他终于成功了。
他克制内心的急切,缓缓下床,小心翼翼的寻了面铜镜。
镜子里是一个面色苍白带着病气的小少年,眉目泛着冷清,正内敛的看着自己。因为病弱,10岁的身体,看起来大约只有八九岁的样子。
看到自己幼时的容貌后,霁寒缓缓蹲下,不住的喘气,但整个人都还是克制不住而轻微的颤动着。
因为心绪翻滚的厉害,他不停的咳嗽,咳的撕心裂肺。咳到最后,嗓子里含着腥味,吐出了些许血来。
感到切身的疼痛,他这才有几分真实感来。不由微微一笑。
因为剧烈的咳嗽,小少年苍白的面容带了些绯红,略微勾起的嘴角上也还有些许血迹,而眼里也因为疼痛氤氲着水汽,一双黑眸里却是止不住的兴奋。
明明是清清冷冷的眉目,却因为这份颜色而带了一丝艳丽。
良久,缓缓他起身。既然他回到了这条时间线,那么晏欢和溪言也是如此了。
他在识海里查看了如今的时间线,如今正是晏欢被师父收为弟子后的那一晚。
而溪言还未出现。
他行色匆匆,不顾外面的狂风暴雨,便要往晏欢的院子赶去。
但刚出门,他便克制不住自己的步伐,在雨幕中停了下来,冒着雷雨,浑然不顾顺着眉眼留下了的水迹,也分不清是否会有泪混合在此处。
霁寒眼里满是眷恋,深深的凝望着不远处的院落。那是师父瑾禾的住处。
而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再次与她见面。
当他赶到时,晏欢还正沉沉的睡着。眼前少年唇红齿白,还没长开,眉眼却已经都是勾人的媚色了。
霁寒毫不犹豫就拿起随身携带的佩剑,向还在酣睡的少年的心口处刺去。
如今师父跟他还未熟悉,还没有那么深厚的师徒情谊在。晏欢死了,那便就是死了。之后的一切那便不会发生。而师父如今也顶多罚他面壁几年就是了。
谁知,剑锋还没碰带晏欢心口,霁寒就心口一阵抽搐,剑锋一偏。还想再强行刺下去,却还是无力倒下了。
该死,他们三人个个都是心怀鬼胎。为了确保不会被先醒来的人刺杀,就在使用禁术逆转时间前立下誓言。
在三人中,只要那人还未苏醒,醒来的人便没有办法伤其性命。
没想到,即使是在时间倒流的干扰下,这个誓言居然还可以生效。
霁寒拍了拍身上的灰,一边咳嗽,一边用佩剑支撑着自己重新爬起。算了,他也想过失败,但是还是克制不住自己,想要试一试。
霁寒胡乱的抹了一把嘴角又溢出的血,居高临下的看着晏欢,强行又给他施了昏睡咒,确保他今晚不会醒来后,便放心的盘腿坐下。
他开始运气,现在这副身体实在是太弱了,这样一折腾就不堪重负、体力透支了。他要尽快恢复实力,好确保这一次师父能够平安无事。
这次师父只能属于他。
霁寒运气几个周天后,他无奈的放下收手,现在他的筋脉还是没办法承受住灵气的运转啊。
现在的他,说是重生更为贴切。所以他的记忆有两份,一份是未来,一份是当下。
他开始细细的回忆这个时间点发生的事。
其中有一件是就是令他耿耿于怀好久的。
在师父收徒后的第二天,也就是明天早晨。他照例去请安时,他看到晏欢正躺在师父的床上睡得正酣。
他还记得师父当时从外面进来,带着风露的气息。
她对着还在沉睡的晏欢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晏欢因为刚入门,有些害怕,夜里便寻到了这里,怎么也不肯离开,果然毕竟还只是一个7岁的孩子啊。"
当时瑾禾没有办法,哄孩子哄到半夜。但外面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也只能让晏欢在此睡下。
瑾禾修为高深,像她这个实力的大能们,基本都是随处找一个洞穴便可以了。而她因为更爱烟火气,也为了照顾霁寒方便,便用灵力幻化做这两间院子。
但瑾禾很懒,光幻化了院子的外表,对于里面根本没有任何物品摆件,连床也没有。
表面上看着很是气派,实则除了卧室是有物品的,其余的房间都是空洞洞的。
所以留宿的晏欢也只能睡在瑾禾的床上了。
霁寒推开门看到这一幕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心中的滋味,有些愤怒,有些难过,更多的是害怕。
当他看到晏欢醒来时,欢喜的扑进师父的怀里,他想他是有些醋了。但他还强撑着安慰自己,晏欢只是小孩子心性而已。
但是,背对着师父,晏欢朝他得意的一瞥,略带轻蔑而恃宠而骄的眼神,成了他一辈子的魔障。
他从小体弱,根本没有办法好好的修炼,是一个废人。
对于师父新收了小弟子一事,已经很是在意了。他害怕晏欢分走师父的注意。
他性子又不好,嘴又笨,更不会像晏欢一样撒娇。师父便也摸不透他的心思,因此师父也以为他是希望有个小师弟的。便留下了晏欢的。
师父对晏欢的放任,也导致他越来越沉默寡言,也渐渐有了心魔。
毕竟在有师父之前,他是家族里的耻辱,是人见人欺的存在。
而师父的出现是他此生的救赎。
晏欢当时嘲弄的眼神,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弟弟。自己就是这样失去父母的注意的。
他不能在失去师父。
想到这里,霁寒突然站了起来,在屋里不停的来回走动。整个人都有些毛躁。
他有个想法。
今夜晏欢不会醒来了,那,他是否能代替今夜晏欢的位置呢?
霁寒想到这里,嘴角克制不住的上扬,有些期待。
如今师父还在,还有人能够宠着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一股脑的冲进瑾禾的居所,在进屋的那一刻却有些犹豫。霁寒站在木门前犹豫半晌,抬手又放下。想要转身离开,但又舍不得。
他沉思良久,决定悄悄的推开一条门缝。只要看一眼师父,他就可以了。
却没想到,刚好一阵狂风吹来,门就被吹的打开了。
他忘记了,师父的住处是有结界的,这对他们这些弟子是不设防的。他如今一开门,结界便破了,这里就会变得跟普通的屋子没有什么两样了。门自然被狂风吹开了。
他有些害怕,不敢抬头,死死的盯着地面。
瑾禾斜斜躺在床榻上,半依着烛火,百无聊赖的看着山下搜寻来的读物。
察觉到有人来访,瑾禾便朝门外看去。
她看到大弟子有些冷清的站在门口,眉目低垂,周身都泛着冷冷的水汽,有些委屈的低着头。
瑾禾不禁笑了笑,估计是因为新收了小弟子,大弟子便有些吃醋了。
她放下手中的书本,声调温和,带着些无奈说:"快进来吧,怎么愣着了。"
霁寒听到日思夜想的声音就出现在耳边,还有些恍惚。一抬头便看到了灯下美人冲他微笑。
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怎么也发不出声,嘶哑着嗓子,内心被不明的苦涩包裹。
良久,霁寒听到周围有着低哑的抽泣声,感到略带些暖意的泪珠滚到手腕处。好半天,他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哭了。霁寒还有些愣神,不知所措的看着瑾禾。
瑾禾看着眼前默默流泪的小少年,眼睛红彤彤如兔子般。
瑾禾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起身。果然霁寒还是个孩子啊。自己的亲人被分散了注意力,难免会有些吃味。不过,她这位冷冷清清的大弟子,好像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哭过了。
看来是她没有好好照顾霁寒了。
霁寒愣愣的看着瑾禾向他走来,使劲檫拭着眼泪,将眼尾硬生生揉的通红,弱弱的问:“师父,我没有哭。”
瑾禾蹲了下来,好笑的捏了捏霁寒的脸,一边用灵力烘干霁寒周身的水汽,一边耐心的哄道:"好了,没有哭,不用难为情的。"
霁寒扯着瑾禾的衣角,看着眼前人熟悉温和的眉眼,又是不住的流泪,仰起头,一脸认真的问:“师父,我是不是很差劲。”
瑾禾停止了微笑,认真的看着霁寒的眼睛。半晌,缓缓开口:"霁寒为什么这么认为?"
眼前的少年低头沉默不语。
瑾禾起身,眉目中自是一股坦然,轻快的开口:“这个世界上‘完美’的定义是什么呢?是温和谦虚,还是热情如火。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定义。所以何必拘泥于此。”
霁寒愣愣的看着瑾禾,她依旧是这样闪闪发光。
瑾禾蹲下来,眼里是点点光,严肃的对霁寒说:“霁寒,你也是如此。每个人好的标准都是不同的。“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这是我给你取这个名字的由来。冷清又不是一种完美吗?你会比旁人更加理智,更加透彻。现在这样就很好,既是天赋,何须去改变。”
霁寒活了两世。第一次知道师父对他的看法,知道了名字里的寓意。原来,在师父眼里,他并不是冷冰冰、死气沉沉的弟子啊。
霁寒猛的扑进瑾禾的怀里,死死的抱住眼前人的腰,躲在温暖,放声痛哭。
师父这么温暖,他却弄丢了。
瑾禾有些僵硬,她还是不很会对待小朋友呢。无奈的略微弯下腰,虚虚的环住哭的抽噎的小朋友。
霁寒贪恋的闭上了眼,紧紧拽住了瑾禾的衣角。
僵硬的蹲着的瑾禾感到怀里的霁寒终于停下了哭泣,低头一看,居然睡着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正要送回去,但发觉霁寒脸红的有些不正常。摸了摸额头,才知道发烧了。
养孩子真是个费力的差事呢。瑾禾无奈的叹气,轻轻将小少年抱起,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上。从空间里寻了瓶灵药,胡乱灌了下去。
应该,死不了人吧。
瑾禾忿忿的看着眼前将自己床铺霸占的人,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腰,懒懒散散的想要抽身,却发现小孩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
再次叹了口气,只能再拿起一旁的书,就这暖色的烛火,津津有味的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