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先生:
这一幕可能是全书最轻松的一幕了,充满了童趣的想象,有点像走进了侦探小说家的大脑灰色细胞里一样,说实话,干小说家这一行没点想象力真不行,冷鸣真挺适合做小说家的,就是太固执了,以他的才华可以轻松胜任,就是不知道文字功底如何,不过我可以教他。
第六天晚上十点我准时来到了“疯人院”春晖小区,冷鸣早就到了,他穿了一身运动服,在院子外面的东南角指挥着一个警员推着一个什么机器,看样子像洒水车的雾化器,院子里面也有一台。小区大门前面甬道的右侧被长约十米宽约半米的黑布挡住,道上停着一辆轿车,我很奇怪,不知道冷鸣要干什么,弄这个什么机器、黑布倒底要干吗?他边笑边冲我走来,问道:
“小外甥安顿好了?”
我点点头说道:
“您这是闹哪出啊?这是什么机器?您要给这小区的绿植浇水?什么时候改花匠了?”
冷鸣笑着摇摇头,说道:
“这可不是什么洒水机,是我花了好大气力从影视基地借来的强力吹风机,你可别小看它,它能给我们还原尹兰芝被杀当天晚上的天气情况,你别问了,一会你就明白了。你先去楼的后面欣赏一下绿植,然后我让一个警员在门房里面监视小区大门周围的情况,一会儿实验完毕后我们去看小区外面两个对角监控器拍到的情况,我在小区的外面以凶手的身份进入小区,我进来后鸣笛给你个信号,让你看见我进来了,然后你再回到楼的后面,等我出了小区你再出来找我”
冷鸣这进进出出的安排把我绕糊涂了。我还是没太明白,没明白冷鸣一会儿倒底要在监控里面寻找什么?事后我才知道,他的目的是想在监控里面什么都找不到,我则带着一堆问号不情愿的去了楼的后面。说实话,这小区的内部与外界还真是隔绝的如此完美,里面绿植如茵温柔乡,外面则是衰草枯杨名利场,外面的人想把隐秘藏在里面,里面的人想把隐秘在外面洗白,最终所有的隐秘都成了“馒头馅儿”。
正想着,突然听见院内院外起了大风,刮得大树哗哗作响、左右摇摆,看来这院外的其他三个角也都各有一台吹风机,我才明白过来,冷鸣这是在还原案发现场哪,案发那天的风的确不小,过了大约一分钟左右,我听见应该是门口的那辆轿车开进来了,轿车进来后鸣了一声笛,我赶紧从楼后跑出来,看见冷鸣站在轿车的左边向我招手,我会意的点点头,又回到了楼后面。冷鸣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呀?
我实在是想不透,就看了看那座假山,上面没有一丝青苔,光滑的很,用手摸了一下,果然不是真石头,又推了推,那假山真的就动了动,下面的土还是很松软的,这假山来到春晖小区也有几年了,期间我也来赏玩过几次,竟然没有发现这假山的秘密,这关大爷还真是有本事。
不过话说回来,今晚怎么没见关大爷呀?他不是应该在门房值班才对吗?这关大爷其实也够可怜的,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还自杀了,他来到春晖小区就这一个目的,还没等到父女相认,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聂晓雨直到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当然,她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但现在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究竟愿不愿意认他了,虽然我现在对聂晓雨的印象已经改变,但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毕竟她也是身不由己呀。
看着冷鸣积极的破案态度,我觉得我也应该做一些有利于案情发展的事情,至少也得按照我的思路方向去完善,哪怕是很小的一件事也要到完美,春晖小区的秘密就让它在春晖小区内入土为安吧。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一看是冷鸣,看来他已经出了小区了,他说实验圆满成功,可以在外面汇合了,我不解的走出小区,我一直在院内,冷鸣进出小区的过程我不曾看见。心想他的这一套鬼把戏该到揭幕的时候了。
冷鸣给我看了两段派出所民警给他发的监控视频,第一段是小区大门口的监控视频,门口的那辆黑色轿车以正常的速度进入了小区,我看了看小区的周围,竟没有发现冷鸣的身影,他是怎么进入小区的?第二段监控视频是小区两个对角拍到的,里面除了被吹得东倒西歪的大树外什么都没有!他又是怎么出的小区?我记得在小区里面除了风声之外我还听到哨的声音和大树撞击院墙的声音,与五天前晚上关大爷的描述一致,难道这些声音跟冷鸣离开小区有关联?
看完视频后我摇摇头,苦笑着等待冷鸣的揭秘,我好奇的问道:
“您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很简单,‘众目睽睽’之下进出这个小区一点都不难,只需有点耐心和冒险的精神即可,进入小区之前我把黑色轿车的左后视镜做了手脚,我贴了一块圆形黑布代表左后视镜碎了,我是蹑足潜踪猫着腰跟车进入的小区,小区大门的监控也没有拍到我,这样我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了小区”
我反驳的问道:
“那不对呀!小区东南角的监控没有拍到你事先跑到车的左侧呀?”
“你记性怎么这么差?忘了吗?五天前的晚上小区大门口都有什么?你刨掉警车、警戒线,还有围观的群众想想”
我努力的回忆道:
“也没什么啊,就是工程车而已”
“我提醒你,工程车当时可是完工了,地面是平坦的”
我突然大吃一惊,这才反应过来。
“您说的是下水管道?”
“对呀,就是下水管道!你那聪明劲儿都跑哪去了?凶手庞坤就是顺着填平之前挖好的下水道藏进了小区门口的下水管子里,那管子里的空间足够藏进一个蹲着的人了,他只需在面对甬路的方向随便用一个什么普通的遮挡物挡住管子口不让别人看见自己就可以了,大晚上的没人会起疑心,聂晓风驱车来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由于之前庞坤把他车的后视镜做了手脚,所以庞坤在左侧跟进的时候,车内的人根本不可能看到左侧猫着的人,这样,庞坤就轻易的躲过了监控器,是不是很简单?一点都不难。”
旁边的警员也不住的点头,我看了一眼冷鸣,似乎明白他的用意了。他接着说道:
“我是怎么发现的?你还记得咱们去杨阿姨家吃饭的那次吗?我让警员拷贝了当时的小区门口的监控录像,回去后我反复研究了录像的内容,一开始我什么都没看出来,后来我突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我反复观看后发现车左侧的后视镜没有反光,因为五天前的晚上虽然风很大,但有月光,按理来说车的后视镜会反光,而且一定会被监控器拍到,我这才光然大悟,左侧后视镜被破坏正是庞坤的第一步伎俩,他这样做就是为了不让聂晓风看到他,他好借车的屏障进入小区,从而遮了所有人的耳目,真是简单实用的诡计,可惜我没早点想到。但是有一点我有点想不通,庞坤是如何得知聂晓风那天晚上会去母亲家哪?聂晓风应该是临时决定的吧?”
我没有办法,只能捋着冷鸣的思路往下顺着他说,而且当时我们的身边还有胡局长的人。
“可能是庞坤提前侦知的吧,所以提前做好了手脚”
“可是如果聂晓风临时决定取消行程哪?有这种可能啊”
“那就是庞坤知道聂晓风一定非去不可”
“听你的意思倒像是庞坤促成了聂晓风此行的目的”
“或者说是庞坤让聂晓风不得不‘行’”
“你又卖关子,既然庞坤让聂晓风‘不得不行’去尹兰芝那要钱,那他为什么还要杀死聂晓风的母亲对他施以教训?这说不通啊?”
“估计也是怕聂晓风做做样子给他看,所以才同时实施AB两个计划”
我偷偷对冷鸣使了个停止发问的眼色,我的意思是既然这次“实验”是做戏给胡局看的,就别太深入角色,万一一会分析的逻辑不通了怎么办?那不就露馅了吗。
但冷鸣似乎没有理会我的意思,又连续问了几个问题,我只得敷衍了几句,装作不太懂的样子。因为我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了。冷鸣终于停止了发问,继续就刚才的发现说道:
“刚才说的是进入小区的诡计,现在我们说说庞坤是如何离开小区的。当然,没有它我是无法完成的,这就是我的法宝”
冷鸣像个孩子似的从背后快速的拿出一团东西,我细看之下,原来是一副改制的登山绳,一头是钩爪,另一头系着一根短棒,短棒和钩爪好像都是硬塑的,短棒的上面有着些许的划痕。冷鸣就是靠着这个离开小区的?像忍者一样爬墙逃走?我有些将信将疑,疑惑的看着他。
他满意的解释道:
“可别小看这条绳子,庞坤能神鬼不知的离开小区可全是它的功劳,庞坤杀完人后离开尹兰芝家并没有下楼,而是选择了上楼,他通过天井爬上了楼顶,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登山绳,把绳子的一头像我这样系上根短棒,而且一定不是金属棒。把短棒插进房顶的小洞里之后,甩出另一头,另一头是钩爪,他站在楼顶上,用力把钩爪向小区东南角监控器后面的大树树冠上甩,当然这还是有点难度的,再加上当晚的风很大,所以他一定是试了好几次才成功勾住树冠上的枝杈,他用力拽了拽,就这样形成了小区内外部完美的连接,并且他出去的时候不会被东南角的监控拍到,因为监控后面的大树要比监控器高出不少,他手里当时可能是有一根滑索,用于顺着长绳滑出小区,又或是他没用滑索,而是手脚并用,顺绳子倒着爬出小区,但第一种可能性最大,因为除了更安全外,关大爷也听到了类似于哨的声音,那哨的声音便是滑索发出的。而第二种可能太耗体力也太危险,而且容易被人发现,应该可以排除掉”
“那他用钩爪去勾树的时候一定会实验很多次,发出那种啪啪的声音就不怕引起别人的怀疑吗?而且用钩爪一定会在树上留下痕迹,他怎么处理啊?”
“当晚的风很大,把树刮的东倒西歪,大树敲击院墙的声音混淆了钩爪的声音,所以没有人起疑。同样,钩爪留下的痕迹也由风来解决,其实如果是硬塑的钩爪就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风大吹折了树枝,也可以把钩爪留下的痕迹掩盖,就算碰巧那根被勾住的树枝没断,庞坤也会把它弄断的,当庞坤完成了这一‘壮举’,他只需把绳子放松,然后使劲一抽就可以把卡在楼顶螺丝眼里面的短棒甩出来,这样整个过程就形成了闭环。而当一地断树枝的时候就没人能分得清哪些是风刮断的哪些是人为弄断的了,而且如果当时没发现过后儿再想找的话可就更没有线索了,这种利用自然条件实施的诡计最难找线索,因为人为的东西太少了”
“我看楼顶的高度与树冠的高度还是有一定角度的,他滑下去的时候会不会由于惯性撞到树上?如果撞到树上就可能会留下血迹”
“这个可能性不大,他往下滑的时候可以通过控制滑索与长绳的松紧度来控制身体下滑的速度,而且院内东南角也有一棵树,他也可以借此缓冲一下,在接近小区外大树的时候他的速度也会放缓的,不过出于谨慎起见,我还是找人对大树的表面进行过血迹反应检验,很遗憾什么都没有发现”
“您刚才提到的那根短棒不能是金属质地的,这是为什么?金属质地的不是更结实不容易折断吗?”
“楼顶上的小洞是螺丝眼儿,里面有螺旋纹,如果用金属棒插进去,那螺纹就会遭到破坏,小洞里面的螺纹完好无损,就是有些塑料屑,应该是庞坤在往下滑的时候短棒与金属螺纹剐蹭所致。怎么样?也不是很难破解吧?就是线索太少了,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庞坤怎么能保证钩爪连接的树冠就么结实?他就不怕出现意外?这么高这要是摔下去脚还不得骨折呀?”
“两个受力点之间的力矩越长,受力点的压力就会越小,所以他不用担心会摔下去,他之前应该是在某个地方做过这样的实验,确认安全后才决定实施。也许他的身上有着什么保护措施,比如类似于太空服的充气玩具装,可以起到减震的作用,就算是掉了下来,下面也都是草地,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这么多有利的条件他还怕什么?我刚才模拟了一下,虽然风很大,但我还是安全的落在了小区的外面”
“您的胆子可真大,您没有任何的保护措施吗?”
“当然有了,我在小区内铺了一条很宽很长的气垫,不过没用上”
“幸亏没用上,用上就危险了,下次您可得注意点,这种危险的事情您还是少做为好,万一出了事怎么办啊?嫂子走得早,儿子还在国外,谁照顾您哪?人老不以筋骨为能,您得听劝啊,孩子几年都没给您打过一个电话了吧?这孩子也是,怎么就别不过来这个弯哪?嫂子出事不也是没办法吗?我衷心的劝您一句,把精力多分配给家庭一点吧!也考虑考虑您自己,您都快成孤家寡人了,我是真心疼您!案子永远破不完,还有很多个冷队长,又不差您一个”
冷鸣不耐烦的打断了我。
“你的话有点多啊,都像你这么想世界就停滞了,工作总得有人来干吧?你这个小愤青太懒惰了!再说了,我怎么老了?我还不到五十岁哪。好了别提这些了”
虽然冷鸣一直都嘴硬,但我看得出来,提到他儿子的时候他的眼神里面还是闪现了一丝愧疚和无奈。冷鸣继续说到:
“庞坤的运气也是真的好,没想天气预报这次还真准,万事俱备,‘东风’也到了,他的唯一心态便是‘等风来’,说句迷信的话,这场蓄意的谋杀似乎老天都在帮他,这风卷走了一切证据”
冷鸣还真是投入得很,这充满童趣的游戏也该结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