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先生:
董大夫说姨夫的病情没有问题,可以正常的询问了。冷鸣冲我笑了笑说道:
“准备好了吗?”
我苦笑着点点头,警员把姨夫搀到我们的房间,表妹带着孩子出去玩了。虽然我对姨夫前天晚上的行为感到非常不解,但我对姨夫的感情与其他人不同,因为姨夫以前对我非常好。我扶着姨夫坐到柔软的椅子上,便开始了记录。没等我们发问,姨夫先开了口:
“是晓风吗?前天晚上你让我辨认的就是他的鞋,他的鞋很特殊,在他前年过生日时我给他定做的,鞋的材质、花纹还有鞋底的样式都是我选的,没想到他一直穿着”
冷鸣摇摇头说道:
“还不确定,目前找不到人,无法询问他,您知道他可能在哪里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哪,他根本就不拿这个家当回事,平时也不怎么回来,照晓雨差远了,回来一趟也说不了几句话,一说他的事就着急,跟他母亲一个性格!我都脑震荡了,他也不说回来看看我,我看就算他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不会回来的!”
“您先别着急,能跟我们细细的说一下前天晚上您都经历了了什么吗?”
“黑社会,一定是黑社会干的!”
“您亲眼看到有黑社会的人进来了?您在您的房间里能看到玄关房门的开关情况?”
“看不到,视线刚好被墙挡住”
“那您为什么这么肯定是黑社会干的?刚才您还怀疑可能是聂晓风哪”
“不是晓风!那天晚上我早早躺下了,本来想睡觉来着,但是晓风过来了,他大晚上过来准没好事,我也没出去见他,他进了他母亲的房间,还把门给关上了,我就开着门躺在床上听着,不一会她俩就吵起来了,烦死了!晓风说他跟道上的混子头做生意折了本,对方要他赔偿所有投进去的钱,不给钱就弄死他全家,还说对方就是在敲诈他,那个人就在楼下等着他哪,让他母亲把存折拿出来,我也不知道他母亲有多少钱,反正他母亲反应很大,就是不给钱。其实晓风以前也这么说过,我们都不当回事,他就是花天酒地惯了,没钱了知道回来要,后来我不愿意听就把门关上准备睡觉了”
“聂晓风回来要钱的次数多吗?每次大约多少钱?”
“次数倒是不多,但每次的金额都很大,都在十万左右”
“十万?这样的情况有多长时间了?”
“一年多了吧,具体的我记不清了,但最近一个月晓风总是带一个人回来,那个人也不怎么说话,哦,小臂上好像有纹身,戴个帽子也看不清脸,一回家俩个人就把我从房间里撵了出来,他俩进屋里谈事。那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朋友,反正挺没礼貌的,晓风对他还挺客气,七月二十五号那天他带着那个人回来后向她母亲要了十五万走的,我倒是觉得敲诈他的人就是那是个纹身的人,那个人很可能就是那个混子头”
“那您为什么不选择报警哪?”
“晓风说那个人在公安局有背景,报了警也没用,还会遭到报复”
“这个倒是很有意思,就是不知道是市公安局还是哪个分局”
姨夫叹了口气,继续说到:
“我关上门以后没多大一会就听见晓风母亲那屋咣当一声,我还以为听错了,过了一小会我突然觉得不对劲儿,打开门出去想看看究竟,在快要走到俩个房间拐弯处的时候突然冲出一个人给了我一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听见了小区外面的工程车作业声,估计是被它吵醒的,我醒来后赶紧起来,当时头晕的厉害,也不知道晓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赶紧跑到他母亲那屋,发现她在睡觉,我打开灯发现衣柜的抽屉被翻开了,掀起被子才发现尹兰芝已经被杀了,肯定是那个纹身的家伙干的,说不定是他挟持了晓风”
“这倒是有可能,聂晓风第二天上午在银行取了八十万”
姨夫突然顿足捶胸,完全不顾自己刚刚痊愈的病体。冷鸣继续刺激道:
“您当时屋内没有开灯吗?开灯的话应该会看到凶手吧?”
“没有开灯,我晚上在屋内不习惯开灯”
“那您爱人屋内的灯是您打开的?”
“对呀,当时她屋内的灯是关着的”
“可是我们来的时候屋内的灯是关着的”
“是我又关上了,当时的场面实在太吓人了,我老婆死的时候圆睁着双眼,我差点又吓晕过去”
“那您爱人之前打了一个电话给小王您知道吗?”
“不知道,我都被打晕了,怎么可能听见什么打电话的声音”
“问您一个题外话,七年前聂晓风开了公司,而您爱人尹兰芝的户头上也突然多了一大笔存款,还在海南交首付买了房子,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家里的财权不归我管,都是尹兰芝在打理,可能是晓风赚了钱了吧,他不是跟黑社会合作过吗”
“银行倒是有大额存款的事由记录,但是当时受理存款的银行职员和负责的经理却辞职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您不觉得奇怪吗?”
“这些我都一无所知”
“那就说点您知道的,您知道您的爱人是怎么死的吗?”
“当然是被刀刺死的,我看见凶器了,这有什么疑问吗?”
“这个当然毫无疑问,我们的法医也给出了鉴定,但我们的法医又提到了又一件事”
姨夫有些紧张的问道:
“什么事?”
“您爱人脖子上有被勒过的痕迹,而且绳子也不见了”
姨夫当时有些不知所措,急着喊道:
“这怎么可能,我当时可没看见什么勒痕,她明明是被刀刺死的!”
“这么肯定?您当时不是害怕不敢看死者的脸吗?怎么会注意到她的脖子哪?”
“我是……是无意中瞥见的,再说了,如果有勒痕一定会非常明显,您这可不是在问话,倒像是在审问犯人”
“您当然可以这么认为,我只想说,您当时一定非常高兴吧?因为勒痕竟然消失了,而您爱人腰眼上的短刀在让您开心的同时也让您开始不安起来,因为您怕是他干的,黑社会杀人?我们在春晖小区的周围和小区内并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人”
“真是不可理喻!您可真会编故事,连我都差点相信了,我老婆死了我高兴什么?您这是在指控我杀人吗?”
“您爱人被杀,您的表情过于轻松镇定了吧”
“我能怎么办?人死不能复生,总不能让我给她陪葬吧?你就凭这个认定我是凶手?”
“当然不是,这只是一种表象而已,任何被定性的事物都会散发出一种只属于它自己的独特气质。说到证据,我们发现了那条绳子,在垃圾箱里,上面的指纹……”
我吃惊的看着冷鸣,冷鸣不言语了,一直微笑的看着他,我也皱着眉头看着姨夫如何作答。
“我的头好疼,不行,快叫护士!”
冷鸣随后又抛出了一句致命的“休止符”:
“还有那一双棕色的李宁运动鞋”
声音虽然不大,也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但足以镇住了姨夫。
当时的情形真的好像是时间冻住了一样,大家虽然都不吭声,但却有各自的心理活动在继续,就看谁最先打破僵局了。“时局”显然对姨夫不利,我在心里也捏了一把汗,冷鸣在耐心的等待,不过他又加了一句:
“那把刀是在尹兰芝生前被刺入身体的,而且是致命的”
姨夫没有了刚才的锐气,小声的问道:
“那她没有被勒死?”
“当然,不然的话死者的颈上不可能不留下勒痕,她很幸运,勒她的劲儿不大,只是闭过气去,只要把绳子拿开来,血液自然也就流通了,呼吸也顺畅了,仅有的一点淤血吸收起来很快的,但是死者万万没想到,绳子虽然离开了,短刀却不请自来,这回死者可就没那么走运了”
“真的是晓风干的吗?”
“您已经问了很多的问题,该我问您了,您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我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没好气儿的喊道:
“您快说吧!谋杀未遂和谋杀已遂是两个概念”
“晓雨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这个事实我并不感到惊讶,我和冷鸣在“晚宴”那一幕就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想到姨夫竟然也知道了,看来动机成立了。
“哦?您是怎么知道的?”
冷鸣故作不知的说道。
“都是那个烂货干的好事,她年轻的时候就不是个安分的人,只是我没有抓到她搞破鞋的证据而已,搬到东山市以后我看她似乎有所收敛,但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她居然在吉林的时候就怀了别人的种!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恶心!我他妈也豁出去了,那个奸夫就是门房的关正伦!真没想到他竟是个衣冠禽兽,平时老实不吭声,还喜欢看个书,竟然暗地里做这种下流勾当!最可恨的是他竟然也搬到这个小区来了,他怎么那么‘痴情’哪?真是气死我了!半年前一个晚上我去厕所,突然听到尹兰芝那屋有说话声音,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她在打电话,但是却从她屋内传出男人的说话声,我还以为尹兰芝又开始‘卖肉’了,还这么大胆把男人带进屋里来,我赶紧趴在门缝偷听,那个男人的声音是从窗外传进来的,我这才知道了他俩的奸情,没想到他俩‘交流感情’的地点方式还真是特别,还腆着脸说什么对女儿好点,哈!这都共享天伦之乐了,不要脸的老东西!后来我留意了,发现他俩见了三四次,这还是我知道的,半年以前哪?更早哪?鬼知道都发生了些什么!后来我都有点怀疑晓风难道也不是我的?”
“聂叔叔,您不要多想,其实关大爷只是想让尹兰芝对晓雨好点,毕竟尹兰芝对晓雨的态度确实不像一个亲生母亲所为”
“冷队长,你怎么替那个奸夫说起好话来了?他给你使了钱了?”
“姨夫,冷队长说的是真的,关大爷是有错,但是他来东山市绝不是想跟姨母苟且,只是想女儿过的好一些,他俩的交流内容全都是晓雨,没有任何违背社会道德的行为”
“唉!晓雨真是个好孩子,不管我对她的父母有多么深恶痛绝,但我也养了她也二十多年了,她就是我亲闺女!我还记得她小时候非常孝顺,非常贴心,不像他哥到处惹事,现在想来,倒像是晓雨是亲生的,晓风是野种,其实我打算勒死尹兰芝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对晓雨不好,她尹兰芝纵容儿子胡作非为,她能有今天的下场是她自食恶果,我高兴得很!”
“聂叔叔,那您觉得尹兰芝究竟是谁杀的?”
“我也不知道,只是不希望是晓风干的”
“那您还记得聂晓风和尹兰芝提到存折上的钱倒底是怎么回事吗?那是一笔什么样的款子?来源于哪?”
姨夫低头想了想,摇摇头。
“那您说说前天晚上您的真实经历吧”
姨夫点点头,这才道出了那天晚上的实情,这应该算是另一个版本了。
“说实话我是打算勒死尹兰芝后嫁祸给那个混子头的,然后跟关正伦算账。”
我着急的说道:
“姨夫,你可不能再糊涂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还要想想晓雨啊”
“现在看来不可能了,我都告诉你们了还报什么仇?想勒死尹兰芝是我最近的决定,我一直在寻找机会下手,但就是没有合适的机会,恰巧前天晚上晓风来了,他提到了黑社会敲诈的事,而且跟他母亲言辞激烈,还说黑社会就在楼下,我看是个好机会,就不想再等了,直到我听到咣当一声,我想了想就带上手套去了尹兰芝的房间,晓风不在屋内,不知去了哪里,我也没听到大门响,我发现尹兰芝躺在地上,似乎是昏迷了,我也没多想是怎么回事,就上去拿出准备好的绳子勒住了尹兰芝的脖子,她却突然憋醒了,还拨通了外甥的电话,我一着急赶紧把她电话打掉了,可能是太过紧张,我看她不挣扎了就赶紧起来退出房间了,把手套摘掉,处理了绳子和那双鞋,然后我就把衣服蒙住头撞墙晕倒了,我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发现晓风其实并没有离开,他从厨房走了出来,似乎朝我跑来,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被工程车的作业声吵醒”
“您怎么知道是聂晓风?我记得来到现场的时候客厅的窗帘是拉着的,当时屋内漆黑一片”
“尹兰芝的房间门开着,还有一点月光,我看到了晓风的衣服和鞋”
“您没看清他的脸吧?”
“没有,我当时迷迷糊糊的,觉得天旋地转”
“他当时推倒了尹兰芝,为什么不当场杀害尹兰芝,还要跑到厨房去?然后再回来杀死尹兰芝,这行为不合逻辑啊,他去厨房干什么了?您家的厨房难道也藏着什么秘密?”
“之前尹兰芝在厨房的壁橱里放过一个小铁箱子,上了锁,但不知道是什么”
“那您醒来之后哪?发现了什么吗?”
“我醒来后发现尹兰芝的腰眼上插着一柄短刀,当时大吃一惊,而且她脖子上的勒痕也不见了,我突然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倒是把我自己的嫌疑摘的干干净净了,但是我又高兴不起来了,万一这是晓风干的可怎么办?可是木已成舟,只能报警了,只能期待警察给出晓风不是凶手的结论,我到现在也想不透,如果不是晓风,那会是谁插的短刀?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嫁祸给我?可是我已经行凶了,这么做不是多此一举吗?难道尹兰芝当时真的没有被我勒死?冷队长,那把刀真的不是我插的!”
“我知道,以你的性格是断然不会实施第二次谋杀的”
姨夫惭愧的笑了笑,这次冷鸣的言词算是客气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