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先生:
董大夫原来是第一医院的神经内科医生,和妹夫是同事,原本神经科打算提妹夫为神经内科的科长,后来妹夫自杀了,才提的董大夫为科长,真不明白妹夫当时为何自杀?赔就赔了吧,外债也不过十万元,哪能心眼儿就小到如此?再说你怎么就能断定前面就是绝路?绝路根本就不存在于人世间,只存在于人的心里,你若在心里认定自己的价值为零,那么纵横大道也会变成死神的十字路口。
董大夫倒是认识我,在母亲住院的那段期间一直给妹夫打下手,我还请他吃过几次饭、送过几张卡,交流过一些母亲的病情,希望他能尽心竭力的协助妹夫把母亲治好,但是医术再高、人再尽心,母亲终究也还是走了,期间他也跟我交流过一些治疗方案,希望能让我跟妹夫谈谈,毕竟他不是主治医师,也做不了主,不过这些都已经毫无意义了。
董大夫见到我唏嘘了一阵,问了我的近况,也说了姨夫的病情,不过他说之前把办公室的门锁上了。我和冷鸣非常诧异,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有两件事儿我觉得有必要跟你们警察说说”
我和冷鸣互相看了一下眼,冷鸣示意他说下去。
“第一件事儿,根据我个人的多年临床经验,病人聂武利的脑震荡我觉得不像是外力重击所致,倒像是自己发力撞成的脑震荡,虽然二者导致的结果有的时候很类似,但力度却差了很多,如果是被袭击的话一定会造成脑挫伤,而后者最多就是脑震荡而已,聂武利还属于不太严重的脑震荡,大脑神经皮层并未受损,最关键的是肿胀部位没有发现皮肤的撕裂伤,皮肤撕裂是外力重击的一个基本特征,当然也可能是寸劲儿,受到打击后就是没有造成内伤,也未可知”
我觉得已经不能用惊诧来形容刚才我所听到的话了,应该是万万没想到。虽然董大夫说也可能是最特殊的那一种情况,当然我和冷鸣都明白董大夫的意思。
凶手难道是姨夫?第五组脚印是他留下的?这不可能吧?他为什么要杀姨母?他俩都过了一辈子了,这绝不可能!可他为什么要撒谎哪?为什么要伪装成自己被袭击了哪?难道他发现了凶手,怕自己也被害,装成晕倒躲过一劫?不可能,凶手又不傻!我及时的掐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的小火苗。不过细细想来,如果姨夫是凶手的话,一切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消失的凶手其实并没有消失,而是选择在原地化整为零,只不过动机隐藏的很好,让人一时无法想到而已,这应该是苦肉计?虽说尽量控制自己的思绪,但还是忍不住去胡乱忖度。
冷鸣看出了我的小心思,微笑着,我觉得似乎他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刚才的事实印证了他心中所想,他耐心的解释道:
“聂武利并不是真正的凶手,他只是另一路人马而已,与关大爷类似,都是疑兵,但他和关大爷并不是一路。严谨一点,他的行为应该叫谋杀未遂”
冷鸣竖起了左手的食指神秘的说道:
“其实聂武利的谎言我并不感兴趣,想拿来骗我实在是太天真了,而我感兴趣的则是凶手为何不杀他?人只是晕了而已,难道凶手忘了只有死人才会保守保密的吗?一般来说凶手没有杀死现场里除死者的其他人,基本上是三种原因,第一是凶手能力不足不想增加杀人风险;第二是凶手想利用这个人达成某种目的;第三则是凶手与这个人相当熟识,甚至是亲人。第一种可能性不大,以凶手极为谨慎的性格和高智商的作案手段来看,他不会在杀人现场留下一个大活人给警方当线索,因为活人线索的性质不同于其他线索的性质,风险太大;第二种可能性是最大的,虽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尹兰芝的死因是致命的刀伤,凶手想嫁祸给聂武利根本不可能,但凶手可以通过聂武利之口误导警方,让我们知道凶手想让我们误以为的假象,这个可以通过聂武利的说词来判断,前提是聂武利得毫无顾忌的说真话;第三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更像是意外事件,如果凶手是聂武利的熟人,那凶手应该知道聂武利这个时间是不会外出的,那他为什么还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杀人哪?如果凶手是个陌生人,他对春晖小区和尹兰芝家的熟悉程度确实让我很意外。
凶手从未袭击过他,他这样‘嫁祸’凶手,凶手当时应该都快要笑疯了。聂武利的行凶逻辑真是既混乱又低级,当然,他一定会给我们提供一套更完美的说词”
冷鸣的神情滑稽可笑,活像克里斯蒂侦探小说里面的大侦探波洛,不过我还是很佩服他的预判能力,他的推理总能先于别人很多步,看来当他的对手要十分小心才是,不然睡梦中就被抓了。
我很无奈,但更尴尬,董大夫刚才一直笑来着,家里的丑闻活像一幕幕滑稽剧在被人欣赏。
董大夫对我说到:
“第二件事儿是对你说的,是我上个月没事的时候翻看医疗档案时发现的,本来想给你打电话来着,但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不知道这件事儿该不该说才好,可能与你家的案子无关吧,也只是一种怀疑而已,当然,公民的职责我一定会尽,只是希望不会牵连到我和我们医院”
他不说则已,说出来之后我可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冷鸣也没想到,董大夫会把我家九年前的往事翻出来,而且角度极为特别。
不过我当时也实在猜不出董大夫究竟想要对我说什么,但能把九年前的我和第一医院联系起来的唯一线索就只能是母亲的病情了。牵连?这个词儿又从何说起?毕竟往事早已尘埃落定,医院开具的死亡鉴定都已在相关部门备了案,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
“我看了你母亲的医疗档案,里面阿姨的治疗方案是霍大夫,也就是你妹夫制定的,他是责任人又是主治医师,我只是辅助,按理来说,他制定的方案是很科学的,也经过了神经科张主任的签字认可,我是不该多嘴的,只是我觉得这个方案似乎可以更好,尤其是开颅的部位我觉得放在两侧更合理,这样可以更精细的修复大脑皮层,毕竟光靠机器的微空间修复还是有风险的,我记得当时阿姨做完第一次开颅手术时的状况看着还不错,呼吸平稳,血压正常,但是第二次修复手术之后就每况愈下了,我当时被调去了外地学习,没有参与第二次修复手术,等我回来后发现阿姨的面色很差,目光呆滞,颅内压也一直很高,对不对?”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警惕的点点头。
“当时霍大夫的说法是大脑皮层受损过于严重,修复时难免会有一些医疗损伤,这都是正常的范围,但我觉得病人的状态似乎不太正常,倒很像是医疗事故,因为霍大夫是你的亲戚,我就没多想,再怎么着也是自家人,有了情况会与你交流的,也可能真的是阿姨的大脑受损太严重,我看了用药的明细,其实说实话有些药没有必要,而且看当时阿姨的状态,用药已经不起作用了,后来也确实没有好转,只不过霍大夫已经去世,也没法询问了,其实张主任和医院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董大夫说完,歉意满满的看着我,冷鸣的脸色也不太好。
我当时大脑有些空白,但妹夫当初对我母亲确实尽心尽力,有好几个晚上都替我值过夜班,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就冲这份贴心的亲情,哪怕手术有些差池,我也不会怪他的,更何况母亲的大脑受损这么严重,本来手术的危险系数就已经很高了。所以,我眼眶有些湿润笑道:
“人都死了还提他干吗,我相信他的为人”
董大夫见我如此说,点点头便不再提了。冷鸣安慰道:
“我看过霍大夫自杀的现场报告,经鉴定确实是自杀,现场并未留下只言片语,如果他是因为医疗事故受到了良心的谴责选择自杀,那现场应该有一封写给你的忏悔书,看来霍连城的确是因为破产自杀的”
我诧异的看着冷鸣。
“您看过我妹夫的自杀鉴定?”
“恩,只要是涉及你家的司法鉴定报告我都看了”
“您的话对我来说真是莫大的安慰,我相信妹夫的医术,更相信您的判断”
“没什么,只是希望你能想开一点,逝者已死,你还要考虑你的家庭,不要垮掉”
“放心吧,这俩天糟糕的事足够多了,我撑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