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壁沉哪都没去,呆在河边枕着木头,凝视河水里的鱼自由游走,这种自由正是他所得不到的。
因为他是工具,卧剑山庄的工具,也许有很多人在羡慕他甚至嫉妒他所拥有的一切,名声、金钱、美女,这些都是很多男人想得发疯的,而他情愿不要这些,情愿变成一条鱼在河水里游玩。
他长长叹息,因为很快便要回去,他回去会被那个人打,那个人就算打死他,他也心甘情愿。
想到这里,他的心都快碎了,因为他无法拯救这个人。
只要想到这个人,便心如刀绞,忍不住去找酒找女人,大把的花钱,狠狠将那种折磨通通释放到这两样东西上面。
这法子不是很好,也许在别人眼中是堕落,别人在人前人后的冷嘲热讽也已习惯更不在乎,事实上他所在乎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这里的酒跟女人没有了,他便到别的地方找,找这两样东西好像并不困难,只要不太穷的街道,好像都容易找到,特别是女人,这一行虽然不是很高尚,历史却悠久流长,几乎与酒同样是人类不可获缺的。
好酒!
白壁沉跟着酒香摸到这里,这里的主人很快选了一间上房招待他,这里的主人并不是笨蛋,小菜都很精致,侍女笑的都很甜又很魅。
“照顾不周,还请壁君海涵。”
这老板也挺事故的,说疯话跟说鬼话一定多于说人话,白壁沉摆了摆手,示意他回避,别打扰自己做好事。
“我是红红。”
“我是花花。”
白壁沉点头,她们便将门关上,做她们该做的事,她们的身材一流动作温柔而熟练,只可惜白壁沉还没尽兴,便听到了很熟悉的声音。
“在这里等他准没错。”
“在酒和女人堆里等他,就容易找到了。”
说话的是两个年青人,衣着华丽两口剑也很华丽,从大街上过来吸引了不少女士的目光,可见没少被女士惦记,可跟白壁沉相比,就实在差远了。
白壁沉衣衫都没穿,喝着酒等着,他知道没什么好事。
他们本是亲兄弟,但却没有一点亲情,他们看不起白壁沉,因为他们看不起工具;而白壁沉更看不起他们,因为他们看不起白壁沉,而白壁沉又何必看得起他们,事实上放眼整个卧剑山庄,被白壁沉看得起的又有几人,要知道当今第一山庄可谓卧虎藏龙,高手比比皆是。
他们见白壁沉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还活着?白壁沉没理他们继续喝酒,边上两个女人脸色变了,悄悄退了出去。
她们并不是初出江湖,所以还看得清什么时候该走,什么时候该留。
白天礼膝下十三子,这两个正是排行十三的白玉跟排行十一的白克,两人一唱一合仿佛生怕白壁沉没气死。
白壁沉伤口已在流血,但他的神情还是冷漠的。
“只要你没死,就得接受决斗。”白玉已轻轻冷笑着。
“没错。”白克眨眨眼,来回走着步子,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极困难的问题,“其实我心里有一事不解,困扰很久了。”
“何事不解?”白玉目中已泛起了光,他对这些无聊的问题仿佛时刻都很有兴趣,也许他还年轻,对什么都充满了幻想,殊不知说话也会说死人的,他又追问道,“快说快说,何事不解?”
这人竞已迫不急待。
“瞧你那性子,还是那么急,长大了怎么得了。”白克目光轻挑,笑着说,“我只奇怪这厮已决斗了三十年,怎么就是死不了。”
这两人有说有笑有闹的继续着,但白壁沉的心已在隐隐作痛,他们说的没错,一个决斗了三十年怎么还是死不了?为什么?
其实他们只说了个片面,卧剑山庄横卧江湖三十载,经过数不清的战役,在风风雨雨中雄据江湖第一山庄,这种成功与成就并非庄主白天礼一个人的睿智与胆魄所做到的,也与白壁沉屹立江湖三十年不败神话是分不开的。
这就是刻骨的现实,谁都看到卧剑山庄的灿烂辉煌,又有谁看到白壁沉背后的心酸痛楚?知道他一路披荆斩棘的痛苦折磨?
三十年前白壁沉亲眼看着三十位惊才夺艳的家族高手战死,那只是一年之中。
这种代价也许没有哪个家族所能承受。
白壁沉终于将喉咙那口酒咽下,“时间,地点,跟谁?”
三日后,白虎山,无相剑师。
白玉笑着将战书放在酒樽旁,淡淡的说道,“祝三哥旗开得败,早死早好,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门没有关,凉风习习。
两个侍女脸上又堆满笑意迎了上去,笑的很甜美很讨人喜欢,白壁沉也笑了。
人生也许就充满了无奈,白壁沉心中满是苦楚却要强颜欢笑,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忘却一时的不快。
他是如此,那两个侍女岂非也是如此?她们的笑容难道是发动机发出的?想发出便发出?
边上空酒壶已够多,但白壁沉仿佛并未尽兴,也许他的躯体也尽兴,但他的心还是空虚的,所以得不到真正的快乐。
边上雅间里走出一个黑衣黑靴黑斗笠的人,斗笠四周飘动的沙布也是黑的,这个人的一生仿佛都生活在漆黑的夜里,漆黑而寂寞。
这人径直走向白壁沉,目光充满了怜悯与疼爱。
“我来了。”声音很苍老而沙哑,却很温暖。
无闻竟已来了!
“请坐。”白壁沉笑了笑,又说道,“这里有美酒佳人,辜负了实在可惜。”
无闻居然坐了下来,他坐下来只是在白壁沉的伤口上加了金创药,又包扎了一下。
白壁沉将酒喷在伤口上,然后就闭目,仿佛在沉思,其实在忍住剧痛。
“你不疼?”
“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不解。”白壁沉目中已带戏谑之色。
无闻无语,长长叹息。
他并非不通事故之人,所以很清楚白壁沉想问什么,所以才不愿多言,只作长长叹息。
“我只是奇怪一件事。”白壁沉在边上如花般灿烂的女孩脸上亲了一下,又笑了笑,笑的很可爱也很坏坏的,“你怎么就……”
有些人说话本就不用说完的,跟聪明人说话更不用说完。
边上的女孩子已换了四五次,他的精力似乎一丝未减。
无闻笑了,“明日便是壁君与无相剑师决斗之日,可有问题?”
“没有。”白壁沉又说道,“准时赴约。”
无闻站起轻轻一礼,“在下告辞,壁君多珍重。”
白壁沉点头笑着将他送走。
他走后两个侍女依然笑着,但白壁沉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冷的仿佛是高山之颠千古不化的冰峰。
“公子怎么了?”一名侍女扭动腰肢,仿佛忘却了先前在白壁沉身子下面痛苦流汗几尽虚脱,仿佛还想遭一次罪。
这女的已在撒娇,若是平时白壁沉也许会说着令自己都不信的疯话,但现在他只想说一个字。
“滚。”
她们已滚走,但老板已滚了进来,“公子见谅,照顾不周。”
白壁沉脸色不变,盯着桌子上那些空酒壶,几碟精致小菜,忽然将这些通通打碎,又说道,“来一锅子肉汤。”
老板点头退了出去。
他做买卖已有多年,从未见过白壁沉这么无情的,这边跟人家什么事都干过了,那边就翻脸不认人了。
好汤。
是羊肉汤,上等羊肉上飘着几片酸菜。
白壁沉喝了几大碗才独自安静的躺在六个人也够睡的超级柔软大床上。
决斗之前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无相剑师这个人在做什么?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好酒好女好事狂欢几许,然后独自躺在床上忍受那份要命的寂寞?
白壁沉这么做是生怕自己会死在决斗之中,所以要多花点卧剑山庄的钱而已,无相剑师会这么做吗?
事实上无相剑师并没有这么做,他跟白壁沉正好相反,在决斗前三天的日子里独自坐在蒲团上,死活不离开半步,吃的是青菜萝卜之类的东西,而且一天只吃一次,不近女色,最后一天离开蒲团,又用清水沐浴,走出房间又做啥干啥的,也许多的令人难以想象。
这种苦行僧的日子,也许只有无相剑师能做到。
他遇到白壁沉的第一句话就是请出剑,听到这句话,就连白壁沉都大感意外。
杀这种人实在难受,无相剑师竟也看出了白壁沉脸上难受的神情,他问道,“你要去方便,我可以等你,你不必为难。”
白壁沉目中已有怜悯之色,他说道,“你摸过几个女人的屁股?”
这句话问出,不仅无相剑师大感吃惊,也难受一把。
无相剑师不语,已在等待。
无论是等着自己死还是等着白壁沉死,都是他此行目的。
白壁沉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来扫过去,终于吐出口气,终于说道,“我不想跟你决斗。”
这句话说出不仅不远处的旁观者吃惊,就连无相自己都很吃惊,只不过无相吃惊的脸色都已铁青,这人好像不单单吃惊,好像还有点生气。
人群中已有人在骂白壁沉,“你这个怂货……。”
“壁君为何不战?有何理由?……”
“壁君不战,必有不得以的苦衷,壁君还是明示一二。”
“没错,壁君还是明示一二,让我们心服口服。”
……。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无闻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向白壁沉轻轻一礼,“壁君方便的话,还请告之一二。”
白壁沉点头,“我不杀他,是因为他很可怜。”
“为什么?”这句话说出,就连江湖中最公正的见证人无闻都已吃惊。
白壁沉淡淡的说道,“一个大男人,如果在世上活着,不找酒喝不找女人睡觉,岂非太可怜了。”
他忽然瞧着无相,又说道,“所以我的剑不杀这种男人。”
这句话说的很认真很诚恳又很礼貌,却偏偏能让人忍不住笑,也让人忍不住会急。
旁观人不乏有名门正派以及名媛之类的人,其中有人佩服,其中五虎断门刀的后人在不远处说道,“壁君高见,在下佩服。”
这人长的不行,目光说不出的淫狠不已,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马屁拍的怎就不让人讨厌,白壁沉点点头,对这人似有好感。
很多人已笑了。
笑声中一口剑刺出,剑光如虹般刺出,斜斜刺向白壁沉的胸口。
剑未至,剑气已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