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壁沉走回去用纸钱轻轻擦着伤口,疼得在火盆边直打滚,然后就把那染满血的纸钱烧掉,“让你看我笑话了,实在不好意思,过了头七,你就下葬了,我就跟剑圣决斗了,能活的机会几乎没有,所以你也别指望我明年给你烧纸钱,所以你现在能多收点就多收点,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我还有别的事要办,回头见。”
白壁沉忽然觉得人活着,不但不轻松,而且很麻烦,死人就不同了,往那里一躺什么事都不用操心,想到这里,他忽然有点羡慕柳仙儿。
屋里没有燃灯,是白壁沉点的。
“我来看你了。”
这女人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来,白壁沉乖巧的放着鞭子,鞭子是冰冷的,她的话更冰冷,又冰又冷。
“如果不是你出来,我一定可以和别的师兄弟结婚,我一定会很幸福。”
说着就在白壁沉身上抽几下,他已快受不了了,伤口很大没有愈合又流血了,白壁沉咬牙忍受着不吭声,他慢慢擦擦汗,看着这个女人,脸上忽然有了无法形容的疼惜之色。
“我可能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你一定要多保重身体。”
女人好像没听到,抽打的更快更凶。“如果不是你出来,我一定活着比现在好,说不定好上很多倍。”
白壁沉点头流汗流泪配合着,“如果不是我出现,你还是如花似玉的美人,追你的男人一定有很多很多,你想不幸福都不行,……。”
白壁沉出去是爬出去的,鞭伤又多又密,最重的还是罗笑的剑伤,那一剑几乎要了他的命,他咬牙挣扎着,“你那一剑差点要了我的命,等我好了不去找你三个女儿做点什么,就真对不起你了。”
他站起来,挣扎着往灵堂走去,还没进门就被拦下来了,拦他的是排行十一的白克,边上还有排行十三的白玉。
“三哥好像受了很重的伤。”说话的是白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们三哥没那么娇弱,需要我们来帮忙。”说话的是排行十三的白玉,“我们三哥决斗了一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受这么点伤何足挂齿。”
白壁沉忍住剧痛,没搭理他们,又往灵堂走去。
可是这两人忽然跟狗皮膏药似的,围着白壁沉打圈圈。
“他伤的好像真的很重,兄弟一场不去帮一下,我良心会受到谴责的。”
“你最好还是别去帮,我们三哥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什么伤都受得了,这点伤实在不叫事。”
他们一唱一和的没完没了,白壁沉也受不了了,他一下子给排行十三的白玉两巴掌,也给排行十一的白克两巴掌,“你们别没大没小的,你们说不定是我生的,你们就知道我跟秦惜凤睡过一次,其实我们有很多次了。”
那两人张口结舌,都不说话了,瞪着白壁沉,他们都知道白壁沉不是好人,却不知白壁沉这么不是好人。
白壁沉真心想说的是,“你们怎么也跳到我头上蹦跶了,不给一点教训实在对不起你们。”
看着这两人被排行十二的白鹰拉走,白壁沉咬牙忍住剧痛鬼笑着,“去看看你们老婆屁股上是不是有黑痣。”
白壁沉来到灵堂就烧纸钱,“我是能多烧就多烧了,对你是够好了,你在那边能多装点就多装点,不要闲着,偷懒也不是现在偷。”
说着他咬牙挣扎将伤口擦一下,疼的在火盆边直打滚,“如果我好了,不去找你三个女儿做点什么,实在对不起你给的那一剑。”
看着柳仙儿时脸色又变得缓和了点,“还是你舒服,往那里一躺,什么事都不用操心,我就不同了,不但麻烦,我还受罪。”
说到受罪,他忽然唉声叹气起来,“人活着,就是受罪呀。”
不知不觉中白壁沉围着火盆睡着了,叫醒他的是哭婆,看她们的意思是,“别妨碍我哭着赚钱。”
白壁沉只好换个地方找酒找女人,这里的老板见到白壁沉过来,比见到亲娘还要亲,把附近长得像样的都找了过来,他办事还很懂人。
“壁君请慢慢享受,小的下去了。”
白壁沉摆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别妨碍自己做好事,这时无闻掠了进来,“你居然在这里。”
“是的。”白壁沉拍拍边上,“一块来好不好。”
无闻叹息,“壁君明日要跟剑圣决斗,为何这般糟蹋自己?”
“那该如何是好?”白壁沉喝口酒又说着,“回去乖乖睡觉休息,然后洗好脖子去送死?”
无闻说不出话了,因为他说的也很有道理。
“明天我会去的。”白壁沉说着话的时候,手已经开始不老实了,他浑身上下都不老实了,边上几个女人娇羞着说你好讨厌,人家好喜欢。
无闻离去的时候依稀听见白壁沉的声音,“生死等闲事尔,岂误酒色之欢。”
路道上人影并不多,他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一披风,一杆枪,一个人,但他不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做过什么事。
这人本来在路道上走着,然后就坐到窗户上了,“你今天不请我进去喝酒吗?”
“请,当然要请。”白壁沉忽然想起这人,示意他进来去别的地方喝酒,可是这人就坐在他面前,瞧着白壁沉动作。
白壁沉不是女人,但脸已被瞧得滚烫,特别是被那双死灰色眼睛瞧着,一定忍不住想呕吐,“你去别的地方玩,这里女人会过去一大半,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相信你。”这人摸了摸鼻子,“我看你也不像喜欢钱却不想花钱的人。”
“那请移驾一下,不要影响我玩。”
“不行。”这人盯着白壁沉看了看,好像不敢相信什么,“我看你脸相好像不太妙。”
“你会看相?”
“会一点点,更多的是杀人。”
白壁沉看了看他手里的枪,眼中已有笑意,一杆枪杀人都杀上锈了,忽悠人还是找别人。
“你看出了什么?”
“我看出你这两天要倒霉,最好不要出门。”
白壁沉吃惊,这人好像有两下子,居然看出自己这两天有事。“我会死吗?”
这人瞧着白壁沉久久,“你死不了。”
白壁沉笑了,“借你吉言,在此感谢。”
没多久白壁沉就离开了,他打响了山上那口钟,很快见到了孤魂剑花。
剑花笑了笑,“你最近好像很忙,大多是我找你,你怎么有空找我了。”
“我有个决斗,没有机会活着过来,所以找你说一下,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剑花笑意不变,“你在开玩笑吗,自己决斗了半辈子没事,现在过来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我应该相信吗?”
“跟我决斗的是向天啸。”
剑花脸上的笑意忽然凝结,“怎么会是他。”
他没有挖坑去埋,找人做了一个大大的竹筏,上面摆满了各样的花朵,柳仙儿就躺在上面。
白壁沉选择的是水葬。
他将竹筏慢慢推走,也是将她送走,水冰冷并不急,每个人都已离去,只有他还扶着竹筏慢慢流着,他身上的伤口没有愈合,在水里泡的发白,偶尔从伤口上流出鲜血,但是很快就被清水吞没。
“要不了多久,我们在下面还会相见,我还是你老公,你千万不要说不认识我。”
不是他不走,也不是喜欢磨牙,而是送走了就永远的走了,也就是看一眼少一眼了,世人都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又有几个真正了解这个人。
白壁沉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浑身被黑布包裹着的人,黑衣黑鞋黑斗笠,连斗笠边缘的布幔也是漆黑的,漆黑而寂寞,这人的一生好像都活在寂寞里。
“你醒了?”
白壁沉点头,脸上露出羞耻之色。
“时间并没有过,你还有时间休息,我会一直在边上。”
白壁沉点头,闭上眼睛,慢慢休息。
午时将到未到,卸剑岩。
向天啸后门跟着郭胜,他后面好像永远是郭胜。
“白壁沉今天会来吗?”
“一定会过来的,因为他是决斗者白壁沉。”向天啸看着剑鞘久久,“如果不来,他就不是决斗者白壁沉了。”
“那他岂非输定了?”
“输也会过来的,虽然我们研究了他的出剑路数,虽然他身上的伤没有好,但他还会来的。”向天啸已在叹息,好的对手很难遇到,这么好的对手更难。
他很喜欢这个对手,对方是不是也很喜欢自己?真正的对手也许比亲人还要了解彼此,比亲人更尊重彼此,也更懂得彼此。
白壁沉来了,他坐在地上休息,给他打伞的是无闻,看到向天啸过来,他就收起伞,站在一侧等着。
“你来了?”
“是的。”向天啸目光滑到白壁沉伤口上,“我并不急,你可以再休息一下。”
“不必。”白壁沉慢慢站起,停于七尺处,瞧着向天啸。
“你好像并不是笨蛋,怎么做出笨蛋才做的事。”
“你说我是笨蛋?”
向天啸点头承认,“你以为我会感谢你。”
“你在跟一个笨蛋决斗,你是什么?”
向天啸忽然被气得不行,然后就笑了,跟一个败类斗气,想不生气实在很难。
“以为出剑路数研究一下,我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打败我就有把握?”
向天啸笑意冰冷,冰冷而残忍。“难道这样还没有很大把握?”
“你想得太简单了。”白壁沉也笑了,笑得却很邪恶。
“我要说了,你不要当场气晕倒。”
“你说,我听着。”
“那天跟郭胜过招所留下来的剑伤,你们不会真研究了几天?”白壁沉笑得更邪恶,也更剧烈,“我连正主都没见到,怎么可能留下真正出剑路数。”
这句话说出,就连边上的郭胜都差点被气的晕倒,何况是向天啸本人。
“至于我受的伤……”
听到这里,郭胜的心忍不住提起来了,他只知道白壁沉剑法了得,江湖上公认的千年老二,没想到这人居然比鬼还要精,他只希望那伤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