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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山穷水尽疑无路

维利耶尔城是塞伦姆男爵领的首府所在,也是整个奥依克地区最大的城市,毗邻涅翁河最大的支流丹提尔河。涅翁河自南向西流贯法罗兰王国,水路十分发达。守着这样的条件,维利耶尔城自然成了周边区域的商贸中心。南来北往的货物都从这过,丹提尔河流经的一大片区域又都是平原,土地也十分肥沃,维利耶尔城自然也就相当的繁荣富庶。

不过富裕归富裕,城里的环境可实在是不怎么样。这也实在是没办法的事,高高的城墙后挤着五六万口人呢,天天都要吃喝拉撒,更何况还有各种作坊和产业,自然是垃圾污秽遍地的。除了贵族和祭司老爷们住的上城区稍微干净整洁点,城里到处都是臭烘烘脏兮兮乱糟糟的。

这样污秽的环境,自然也就会滋生各式各样的“害虫”。除了臭虫、跳蚤、老鼠,城里的各个角落还挤满了乞丐、小偷、骗子。繁荣富裕的大城市,各色人等都有,自然也就少不了流氓和地痞无赖的。

不过这样的环境,对法比安来说却是上好的庇护所。毕竟他现在也已经算是流氓的一员了。进城里这将近半个月,他就靠着每天沿街乞讨和晚上偷点吃的过活。

之前他在野地里饿了三天,只能挖草根充饥。极度的饥饿让法比安感觉自己的脑子都不灵光了。后来他心一横,哪怕被牧师老爷抓起来烧死,或者被人寻到给砍了手,那也比饿死在野地里让野兽啃了强。靠着太阳依稀分辨着方位,他寻到了往北的大道上。

既然要去有人的地方,那就不如去大城。乡下少有人走动,他一个外人肯定待不住,听说大城人多,好歹应该算是能有条活路。

好在每天都有不少往大城送货的,法比安找准机会,趁着某个车把式停下来解手的空档,爬到被布盖起来的货物里躲了起来。真是撞了大运!这居然是一车皮子。刚制好的皮货味儿可大着呢,城门的守卫也懒得仔细盘查,法比安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给混了进来。

之前法比安跟皮埃尔家的贝编瞎话说大城里人是如何如何的多,房子是如何如何的多和高,然而他自己真的进了大城,纵然是被饿得头晕目眩,也还是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星罗棋布的房屋给震撼到了。

法比安从来没看过有这么多的人,黄头发的,黑头发的,红头发的,什么样的人都有。有穿得跟他一样破破烂烂的,有衣不蔽体的,还有许多他从没见过的好衣裳。高的,矮的,瘦的,还有他从没见过的大胖子。瞎的,瘸的,缺胳膊少腿的,还有的满身癞子,看着吓人得紧。

街上的房子一排排的,他可从没想过房子能修得这么密,这么齐整。两层三层的小楼都有,虽然不见得都比维克多家的屋子好,但是也没差到哪去。有的人家还有个小院子,除了堆放杂货,晒晒衣物,也零零星星地种点东西。讲究些的人家窗子上还挂着花坛,种点类似肥皂花之类的玩意。高一点的房子间往往挂着些晾绳,时不时的晒着些被单之类的大物件。

沿街的商铺里,走街串巷的小贩,叫卖着各种各样他没见过的好东西,特别是那些形形色色吃食,更是散发着他从没想过的美妙味道,法比安只能啃着指甲拼命吞唾沫。街上猫、狗、老鼠到处跑,除了市民散养的鸡,偶尔还有被牧人赶进城里的鸭、鹅和羊,拉着车、驮着各种货物的牛、驴和骡子。法比安不敢到处乱跑,但是他走过的地方,到处都是热热闹闹,人声鼎沸的。

当然,空气里也始终是夹杂着一股融合了馊呼呼的汗臭、油脂、霉变的食物、腐烂的垃圾、人和动物的各种排泄物甚至尸体、以及其他各种的难以形容的味道。

不过此刻街上的行人已经变得稀疏起来,因为晚间祷快到了。商户们的叫卖声也越来越小,纷纷开始收摊。法比安也准备收拾收拾找个睡觉的地方。摸着饿得发疼的肚子,他有些犯愁。这两天的“生意”不怎么好,法比安几乎什么都没讨到。他寻思着要不要换一个地方。这两天乞讨时听说教堂会施粥,不过他可不敢为了一碗填不饱肚子的麦粥就往那凑,说不明白自己的来历不也是不打自招嘛。

那几枚葛兰塔被他一直小心收着,他可轻易不敢再拿出来了。在大城晃悠的这几天,他约莫知道自己揣着的到底是怎样一笔巨款。他无意中听到一葛兰塔相当于20德涅盾。1德涅盾能买的面包都够吃上好些天了,3德涅盾能买一只上好的母鸡。2葛兰塔都能买一头上好的奶牛了,也难怪皮埃尔夫妇会作出那种反应。

法比安愁眉苦脸地想着,要是明天再讨不到点吃食,他怕是只能冒险拿一枚葛兰塔出来了。听说码头那边的有专门换钱的,应该可以换些德涅盾。法比安正埋着脑袋一肚子纠结,只顾着往平常自己睡觉的地方走,等他注意到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给围起来了。

堵他的人有些面熟,似乎都是附近的乞丐。“乡巴佬,你懂规矩么?”说话的人似乎就是他们的头领。虽然大部分乞丐都是一副两眼无神的样子,这人的眼睛却放着精光,一看就很不好惹。那张脏兮兮布满皱纹的脸上还有好几处疤痕,更让他显得面目狰狞,就更别提他现在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了。

生来头一次被那么多人围着,如此不友善的气氛,法比安既怕又急,腿肚子直转筋,噗通一下就坐倒在地上。恐惧让他暂时忘记了饥饿,但脑袋还是发懵。他不晓得那人嘴里说的“规矩”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要来围他,他只知道这下怕是不好交待了。法比安满脸胀得通红,鼓着眼睛张着嘴,使劲往墙根缩,好像冰冷的石头能保护他似的。

法比安畏畏缩缩的样子似乎激起了那头领的凶性。他脸上挂着狞笑,正往前逼,却突然被人从背后猛砸了一下。他往前跌了半步稳住身形,眼角瞥见滚到脚边的石头,不由心头火起,猛一回头张嘴就骂:“哪个*子养的嫌命长了的?!”

法比安被人墙围着,看不到外面,就听到一个颇为张扬的声音挑衅地高声回骂道:“犹勒之子犹勒,你还是跟你那个麻风老爹一样下流。”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拿你的脑袋当球踢!”犹勒之子犹勒从旁边一名乞丐手上抄起根木棍就冲了过去。乞丐们也紧跟着一拥而上。不过来人似乎早有准备,法比安看到犹勒之子犹勒刚冲上去,巷道的拐角、棚子顶上突然就跳出些人来,照着他就是一顿猛打。乞丐们显然也没料到这个状况,略一愣神,也赶紧跟着加入战场打作一团。刚才还在看热闹的人已经赶紧躲了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法比安也赶紧连滚带爬地向另一个方向跑去。刚跑到巷口,突然被人猛地一拉,又差点摔倒。那人死死拽着法比安的领子往回拉,不等法比安挣扎,一边压低声音说了句:“乡巴佬,想活命的赶紧跟我来!”说完就松了手。

那是一个女声。法比安木着脑袋回过头,只看到一个背影。一方有着奇妙花色的陈旧大方巾包着头,没有扎紧的黑色长发露出半截在外面,那件破旧的布拉吉上打满了花花绿绿的补丁,补丁大小均匀形制方正,缝得也很细致,反倒别有风格。那女孩已经跑出去一段,一回头发现法比安还在磨磨蹭蹭地没跟上,撇着眉又喊了一句:“快点,跟上!”便再不搭理他,提着裙子跑了起来。法比安不再多想,也赶紧追了上去。

那女孩也就比法比安大点有限,也一样的瘦弱,却跑得飞快。好在法比安给维克多跑了几年的腿,脚力尚可,总还不至于跟丢。两人一前一后在巷道里穿行,一路向着城东跑去。比起城南的商铺,房子是越来越低矮破旧,街道越来越狭窄,地面也愈发肮脏,一地的垃圾、屎尿、死猫死狗死老鼠。那女孩显然对周围的环境很熟悉,而且动作也是极为轻盈灵动,一路就这么提着裙子飞跑,愣是没沾上多少污秽,法比安就没那么好运了,不过现在也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了。

他就这般一路鸡飞狗跳地追着那女孩一直跑过了城市最外围的屠宰场和皮货作坊的窝棚区,到了丹提尔河畔。隔着河能看到对岸有一个奇怪的营地,那女孩才算放慢了脚步。这么一路跑,她的头发早就彻底散开了,长长地拖在背上,索性把方巾解开擦了下汗,攅在腰间。她站在浮桥边,等着法比安追上来。还不等他喘口气,就推着他上桥。“过了河,到了营地,就安全了。走吧。”

法比安踩着浮桥,心里跟着七上八下。营地里的人远远就看到了他,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一脸警惕地盯着。他刚跳下浮桥,守火的老头就嚷了起来:“萨蒂,你又捡了个什么玩意回来?”这老头口音古怪,“你”字往后法比安就压根没听懂。萨蒂没有回答,只是问:“乌玛婆婆呢?还在大帐里?”萨蒂说话虽然也带着点口音,但可清晰多了。那老头指了指营地最大的那个帐篷,又坐了下去,仍然一脸警惕地瞪着法比安。萨蒂示意法比安跟上,往帐篷走去。

那帐篷不仅是营地最大的,用的还是一整块鲜艳的红布,虽然许多地方已经褪色,也打着补丁,但仍然极为扎眼,法比安在河边时就看到了。帐篷口挂着一串串形形色色的小玩意,像个珠帘似的。刚走到帐篷前,法比安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奇怪的香味。

法比安弯腰走进大帐,刚一进去,他的目光就被一张圆圆的大矮桌给吸引住了。桌子上篆刻着奇怪的花纹,还有漆画,但是被一堆打磨过的小石子和碎骨头之类的物什给挡住了看不明白。地面被几张薄毯给铺满了,还放着几个软垫。角落里有一张小方几,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还有个不知燃着什么的容器,帐篷里的香味就是从那传出来的。

萨蒂走到圆桌后,跪坐下来,轻呼着:“乌玛婆婆,我回来了。”法比安这才注意到圆桌后的那团黑影。那是个面目慈祥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扎着两条大辫子。法比安好不容易才从那一堆皱纹里找到了她的眼睛。她双目微闭,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正轻轻地晃着身子,嘴里还微微传出某种带着韵律的哼哼声。萨蒂叫了两声,见乌玛婆婆没反应,又轻轻晃了晃她,乌玛婆婆这才睁开眼睛。法比安感觉就像是夜晚的云层散开,星星和月亮的光芒透了出来。“萨蒂啊,你回来了。”她说话的方式很像守火的老头,但却完全是另一种语言,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法比安觉得自己就是能听懂。

萨蒂开口想说话,乌玛婆婆却摆摆手制止了她。她眯着眼睛端详了法比安一会,然后点点头:“你来了,坐下吧。”这次她用的是法罗兰的语言了,但是口音比那守火的老头还重,然而法比安仍然能听懂。而她熟稔的口吻更是让法比安莫名其妙,但他还是走到乌玛婆婆身边坐了下来。乌玛婆婆面带微笑看着法比安,推过去一杯草药茶,说道:“萨蒂啊,说说吧。”

萨蒂捋了捋头发,恭敬地回答:“今天我们照常去城里找活做,太阳偏西的时候准备往回,路过市场附近的时候看到要饭的在往里凑。我好奇跟过去,就听到他们的头领招呼着要给新人‘讲讲理’。那人平时就喜欢找我们的麻烦,我就跟派拉瓦说了。派拉瓦说正好他也要跟那个人‘讲讲理’,让我看准机会,能捞就把人捞出来。结果就是这么个半大小子。我看他也没什么去处,就给领来了让您看看。”

乌玛婆婆还是面带微笑,双目低垂。听完点点头叹口气。“唉,派拉瓦啊,始终是那么冲动。不过这也是众神的意志。”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萨蒂听了听,说:“大概是派拉瓦他们也回来了。”乌玛婆婆又点点头,萨蒂看懂了她的意思,便起身出去迎接。

乌玛婆婆把桌上的那堆零碎扫拢,攥在手里,问法比安:“娃儿,你叫啥?”

“法比安。”乌玛婆婆说话总是抑扬顿挫带着奇怪的韵律,莫名让法比安感到安心,帐篷里的香味也让他的精神放松,舒缓下来。

乌玛婆婆那双皱巴巴的手拢着,晃了起来。她又问:“你从哪个方向来的啊?”

法比安想了想,不太确定地回答:“应该是西南吧。”

乌玛婆婆不再问话,用法比安听不懂的语言,低声念着什么,那似乎是一种古老的歌谣,接着把手里的东西撒到桌上。那一瞬间,法比安突然感觉似乎不知从哪里闪过一道光让帐篷里亮了一下。让他自己都觉得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受到惊吓,似乎那不过是一道梦呓。

乌玛婆婆专注地看着圆桌上的碎骨和石子,好半天才抬起头,长出了一口气。“众神悲悯,众神仁慈。”说完便撑着桌子要起身,法比安赶紧起身搀扶。随着乌玛婆婆起身,稀里哗啦地一阵细碎的轻响,法比安这才注意到乌玛婆婆身上穿着一件款式别致的大袍子,也跟萨蒂身上一样被大小均匀方正的补丁给缝出了一种别样的美感,但她身上还挂着各式各样的护符和饰品,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煞是好听。她从身后的小柜子里摸出一小块面饼,递到法比安面前,示意他撕下一块。

法比安早就饿坏了,他撕下一块面饼,顺手就塞进了嘴里。乌玛婆婆看着他咽了下去,才说:“从我手里撕下面饼,你就是大家庭的一员了。你去告诉萨蒂,今天见了血,所以我不能跟大家一同进餐。让她给你找个睡觉的地方。去吧。”说完她给了法比安一个大大的拥抱。

法比安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他也说不清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没有熏香的空气,感受到微凉的晚风拂面,似乎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不远处,萨蒂正跟一个皮肤黝黑的高个青年说着什么。

等到法比安走近了,他才惊恐地发现,那青年的脖子上居然盘着一条大蛇。不过那青年似乎不以为意,一边跟萨蒂说话还一边拿手抚摸它,萨蒂也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不过大约是感觉到生人靠近,那大蛇突然就抬起身子,对着法比安“嘶嘶”地吐起信子,惊得法比安停下脚步想调头就跑。

那青年嘴里发出一声古怪的哨响,拿手轻拍大蛇,把它安抚下来。“瓦素吉是个好孩子,嗯?瓦素吉从来不会乱咬人的,是吧?”然后招招手让法比安靠近。法比安犹豫了一下,看似乎是没有危险,才大着胆子挪过去。那条叫瓦素吉的大蛇虽然不再摆出威胁的架势,却还是死死盯着法比安不停吐信子,然而等到法比安慢慢靠近了,它却突然似乎是嗅到了什么的样子,把脑袋垂到青年肩上,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他。法比安这才把心给稍微放了下来。

那青年看着法比安的窘态,高声大笑起来,震得旁边林子里的鸟都给惊飞了。笑够了以后,青年对法比安说:“我听萨蒂说了,你就是今天那个小乞丐是吧?你叫什么?”

听着这声音,法比安突然意识到这就是之前那个挑衅犹勒之子犹勒的人。“法比安。今天谢谢你了。”那青年不在意地摆摆手。“顺手罢了,那个豺狼人是城南一霸,我们不肯交保护费,所以平常也没少找我们的麻烦。借这个机会把他给做掉了,那边的几个地头蛇又有的一阵子打了。”说完又得意地轻笑起来。法比安看到他马甲上沾着的血迹和别的什么不明不白的污渍,心想果然,这大概就是派拉瓦了。

萨蒂瞪了派拉瓦一眼,问法比安:“乌玛婆婆说什么了?”不等他回答,派拉瓦先插嘴了:“肯定是让他留下了,不然瓦素吉早就扑上去了。是吧?嗯?”一边说,一边又轻抚大蛇的脑袋,还冲法比安挤了挤眼睛。法比安看着大蛇头皮发麻,点了点头,张开嘴刚想把话说完,派拉瓦又说话了:“乡巴佬就睡我们的帐篷吧。老太婆见不得血,她肯定又知道我们做了什么,今天是不会出来了。刚好今天高兴,萨蒂你去准备准备,伺候完老太婆给我们跳支舞吧,大家伙都想看呢。”

萨蒂看着法比安,法比安张了张嘴,只好又继续点头。萨蒂转过头,把眼睛瞪得溜圆,怒视着派拉瓦。派拉瓦显然知道萨蒂想说什么,也不理她,拉着法比安就往营地中间的火堆走。“来来来,欢迎加入波里西亚人,你得尝尝我们的玛莎拉,可比你们法罗兰人的饭菜好吃多了。”

营地里的二十来号人已经聚在火堆周围,互相传递食物。还隔着段距离呢,派拉瓦就用母语喊了过去,人群里的几个青年也嬉笑着回骂两句,给俩人腾出位置。派拉瓦拉着法比安坐下,拍拍脖子上的瓦素吉,让它顺着他手臂滑下来,接过旁人放在一片大树叶上递来的面包和一碗深色的糊糊。

面包已经给烤得酥软了,派拉瓦自己撕下一半,把另一半递给法比安,又摸出一把小刀从旁边不知道是什么的肉上割下一块,一边蘸着糊糊往嘴里送,一边跟他说:“这玛莎拉是我们罗玛人祖传的吃法。用月桂、茴香、薄荷、欧芹、洋葱和腌渍的蟾蜍卵做的。据说祖先们还会放上胡椒粉,那玩意现在可金贵死了。不过这也已经比你们法罗兰人的东西好吃多了,尝尝吧。小心咬掉舌头。”

法比安打老远就闻到香味了,本来就饿得发慌,此时更是忍不住了,哈喇子早就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拿着面包也顾不得烫,狠狠蘸了一把就往嘴里塞,接着就被烫得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看得派拉瓦又是一阵大笑,周围的人群也跟着哄笑起来。

法比安也不晓得尴尬,接过旁人递上的一碗羊奶,好容易才咽下去。一股热流顺着嗓子进入腹中,玛莎拉独特的微苦咸香味充斥着口鼻,激得他眼泪都出来了,那些老爷们能享受到的大概也不过如此了。食物虽然美味,但是并不多,每人也不过分到两小口,法比安受到特别关照也不过就比别人多一点,一会就吃完了。

肚子里有了东西,法比安的脑袋终于搭上了筋。派拉瓦之前不是说他们是波里西亚人吗?怎么又成了罗玛人了?派拉瓦看出了他的疑惑,直接开口说道:“罗玛人是我们的族名,但是你们法罗兰人总是管我们叫波里西亚人,到了波里西亚他们又管我们叫凯米人,到了拉姆勒斯我们又成了尤兰人。几乎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叫法,大概是因为我们长得不一样吧。不过他们都不太喜欢我们,所以我们总是到处流浪。族里的老人也说不清我们到底是从哪来,只知道是遥远的东方。管他的,反正只有篷车队才是我们永远的家,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家人。”跳动的火光中,派拉瓦脸上微微挂着似笑又似哭的表情,把手里抓着的杂草丢入火堆。他说的那些地方法比安从来都没听说过,但显然现在不是什么发问的好时候。

不一会,一串细碎的有节奏的铃铛声顺着风传了过来。法比安循声望去,萨蒂正从乌玛婆婆的大帐款款走来,那声音来自她缠满手腕脚踝的几大串舞铃。派拉瓦拍拍手,说:“好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的烦心事,今晚我们狂欢,算是欢迎你的加入。”围坐在火堆附近的人群也让出一个口子。待萨蒂站定,派拉瓦带头打起了拍子,萨蒂踢起裙摆,跳起舞来。

法比安曾经见过村人跳舞,但是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舞蹈。萨蒂的步伐忽静忽动,姿态激烈又优雅。鲜艳的大裙摆随着她的身形展开,像是风中的火焰,又像是盛开的鲜花。莫名地,他从那舞蹈中感受到一种激昂又复杂的情绪。那是一种困厄的悲苦,有愤怒,有不屈,还有对一种名为“自由”的东西的坚持和向往。法比安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复杂如此激烈的情绪,好像有一团火焰在他心里燃烧了起来,要从他嘴里冒出来似的。这样的感受让他坐不住,也想站起来,去燃烧。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的人群也已纷纷加入了舞蹈的狂欢。人们激烈地跳舞,唱着陌生的歌,高声欢笑,似乎要把一切的不快随着笑声送走,扔到比星星还远的地方。法比安终于按捺不住加入了人群,但是他笨拙的动作颇不和谐,引得人们笑得更大声了。萨蒂也被他逗乐,笑得喘不过气,终于拉着他跳起来。狂欢的人群闹得很晚,一直到火焰都快熄灭才渐渐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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