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讲的是一位60多岁的爹爹,给我接管的时候是晚期结肠癌,合并有尿道直肠瘘,双肾造瘘,结肠造瘘,护理起来特别困难,说起来爹爹从疫情开始就住在了肿瘤科,我接管的时候已经是医院开始正常收病人了,而一直照顾他的是他的婆婆,老人家是结肠癌晚期主要侵犯了尿道和腹腔,但因为都做了造瘘暂时没什么生命危险,只是生活质量不怎么好,需要特别好的护理才能维持,不然很容易感染。因为造瘘时间长了,导管难免会有不通和局部渗漏的情况,后期的时候肾造瘘管很容易堵,基本上每天我都得给他冲洗导管。爹爹在我们这住了大半年才离世,其实我觉得大部分功劳还是婆婆,婆婆人真的特别细心,每天都为爹爹擦拭身体,护理造瘘袋,下面尿道和肛门口每天也都会有分泌物出来,这些都是婆婆一个人来护理的,婆婆在这里陪了他大半年,从来都是她一个人去做这个护理,她没有任何怨言,每次跟她聊天的时候话里都是心疼爹爹。
后来慢慢了解才知道,爹爹是清华大学毕业的,而婆婆则是北航毕业的,两个人初中的时候就在一起念书,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一起进步,一起优秀。要知道那个年代大学生都弥足珍贵,更何况两位老人都是名牌大学毕业。两位老人从谈吐上特别有礼貌,每次去给他冲洗导管或者换药后都会跟我说一声谢谢你、麻烦你了,对于自己的病情也有清楚的认识,也从未提出过无礼的要求。
因为身上造瘘多,且长期卧床,感染在所难免,好几次都是耐药菌感染,但婆婆护理的好,再加上抗菌素的使用,所以几次都控制下来了。到后来爹爹开始继发癫痫,我们怀疑是转移到颅脑了,可是爹爹的状况已经不能外出也不能做任何检查,每天都是德巴金针泵入,但是控制的情况也不是特别理想,爹爹还是会一阵一阵的癫痫发作,我确实也没有办法,只能避免咬舌,防治舌根后坠,刚开始爹爹发作停止后会清醒,但后来发作太过频繁,爹爹便陷入了昏迷状态,婆婆也知道没有什么好办法了,每次小发作的时候她便自己拿着压舌板放入他的口中防治咬舌,知道他发作一会自己会停止,就没有喊我们。婆婆是个特别理智、冷静的人, 知道轻重缓急,对爹爹也充满了感性,有时候和她聊天,她也会回忆以前的事情,然后再看看爹爹,眼眶微红。
虽说爹爹的离开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婆婆其实很久之前都做好了准备,但是真到那一天还是哭的稀里哗啦的,相伴了这么久,一起读书、工作、结婚、生活,经历过低谷,分担过苦难,共享过好日子,最该享天伦之乐的时候却被困在了病床上,最关心自己的人依旧是那个曾经陪你走过最长路的人。最后尸体火化后,婆婆过来办出院手续,她说爹爹是江苏的,她会把骨灰带到江苏他的家乡埋葬,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婚姻看起来很简单,那是建立在大家都很顺利的过完这一生的基础上。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事情可是屡见不鲜。那句婚礼誓词“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在你身旁做你的妻子/丈夫”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坚守的。但在婆婆的身上我看到了,就算你最后狼狈不堪,我也依然会在你身边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