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更楼正坐在后坡村村委会办公室和书记钱学义一起看着有关后坡村农田修整规划的文件,以进一步商讨出更加完美的落实方案来。方时,白更楼手机突然响起,讵料他刚接上还没喊出一声“喂”来,已听见对方沙哑着喉腔焦灼地向他喊道:“更楼啊,你快下咱队看来,出事了,杨憨愣睡在推土机前要寻死哩,众人劝拉不下,还有几个闹事的把人家推土机挖掘机轮胎气都给放了,双方互不相让打起架来了,你赶紧把书记叫上往咱队跑看来”。白更楼听着八队队长的话,不觉头发已经噌噌竖立起来了,待还要细问究竟,只听得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自从白书望和李梦远去星火乡上中学后,李梦远就住在了她爸李海营经营的衣帽店里,她还是经常会在周末帮助父母看店,也常会在想念爷爷李二胡的时候和白书望一起骑着自行车回家去看望一下爷爷,有时两人其中一人自行车车链会因一些故障坏掉,这个时候白书望就会解下自行车后架上的捎货绳,把它一头系在白书望要骑的自行车后架上,一头系在李梦远要骑的自行车的车把上,然后白书望就在前边用力地去蹬自行车,带动李梦远的自行车一起向前行驶,而大多数时候是白书望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回家,他每在经过后坡村的长坡路时,自行车常会被像马蜂窝似的坑洼不平的土路墩坏,这个时候他就自己推着自行车回家,或者每逢雨雪天气,道路上会经常粘胶许多泥块,他则就把自行车扛在肩上,如此扛5公里路才能回到家里,而他这样间或扛自行车的遭遇则一直持续了两年。
白更楼自从患了脚伤后,就没再外出去西安打工,却有幸被选作了后坡村村委会主任,当了主任后,他就和村委会书记钱学义一起向乡政府申请了后坡村道路和农田修建的计划,直到两年后,这个计划终于通过了上级有关部门的批准,于2010年孟夏时节,后坡村开始正式进行道路和农田修建事宜。而在村委会开会决议后,由4位领导班子每人负责包两个队,白更楼包的队自然是离家比较近的七队和八队,这样如果有什么紧急大事他也便于及时通知大伙。而此刻,他听了电话后竟然没有料到一向老实本份的放羊娃杨憨愣居然会找麻达寻死,他迅即反应书记钱学义,试图叫上他一起下去解决队里的事,结果被书记择事推诿掉了。
白更楼骑了一辆摩托车火速飞往八社,一路上到处能闻听到野蝉伏在树上扯开嗓子鸣啼着的声音,似乎对它们来说有关的只是夏天,无关的是这人间,而乡道上则驻满了一排排的绿树成荫的木兵,正头顶着毒辣的日光,用身体护出一片片凉荫来。
几辆推土机挖掘机已经停止了工程运营,周围挤满了拥挤的人群,杨憨愣躺在最前边一辆推土机前边在地上打滚耍起死狗,周围社员一起拉扯他起来结果他依然无动于衷,只是嘴里嚷嚷着说“要是今天推土机敢从我地里开过去我就死给你们看”,原来,按照公路和农田规划修整方案,推土机必须直线开进,从而让乡间小道看起来笔直宽敞,这样有利于机械进入农田耕作,而如此修整的话,推土机则要开进杨憨愣所属的路边的麦地,虽说麦子已经收完了,然而麦地里埋葬着他死去不久的父亲,推土机一旦进入麦地就会旁损父亲的遗骨,或者影响墓地的风水,这对他而言是不吉利的,所以他就死拦着推土机进入他的麦地里。而站在一旁的人们,有劝说修农田的推土机司机师傅的,也有来给杨憨愣看笑摊的,还有趁机滋事故意破坏推土机挖掘机轮胎的,本是夏忙时节,今天这里却被围得水泄不通,连暑风也不闲着,吹起地上一片扬尘来,在空中打着旋应和着。
白更楼见罢,也知晓了杨憨愣的难处,于是想改变工程方案,让推土机绕道从旁边王宝粮的苜蓿地前进,并且政府对凡在此次修路工程中所破坏的农田按经济价值是会给予赔偿的,到时给王宝粮按数赔偿就行,而由于推土机轮胎遭到破坏,今天工程只能暂罢,待修好轮胎后明日再继续推进。而待白更楼给王宝粮说了这个方案后,一向和白更楼关系比较好的王宝粮却极力反对,这是因为一旦他的地被推掉后,政府给予的赔偿只是当前的有限的,而不是长期性的,它的土地数目减少之后,往后的土地产量都会减少,这将会损失很多经济效益,虽说这只是一片苜蓿地,但苜蓿却是后坡村红牛养殖的主要饲料,而他家则是主要靠庄稼和养红牛为生,对于这块苜蓿地也不能随意割舍,况且杨憨愣在放羊时经常让羊偷吃他家地里苜蓿,他一怒之下打断了一只羊的腿,而杨憨愣随后则偷割了他家两架子车苜蓿,这次修路方案既然是从他家地里经过,就必须从他家地里经过,在他这不能搞特殊化。于是白更楼继续苦口婆心地对他的朋友王宝粮进行劝说,说土地的所有权本来就是国家的,咱农民拥有的只是使用权,你也知道咱后坡村的土地坑坑洼洼的,不仅一直遭受水土流失,让农作物大量减产,而且山路崎岖,牛车拉着也很费劲,还经常翻车,更不用说拖拉机等农用机械进入土地了,这样会影响务农效率,并且政府给在修农田过程中损坏的土地是会给予适当赔偿的,虽然赔偿数额是有限的,但是农田修好后农作物必定会大量增产,这样收入势必会远远高于之前,因此,修农田是一项为民谋福祉的事情,人家星火乡其它村农田已经都修好了,就剩下咱后坡村了,而后坡村其他社在修农田过程中基本屁事也冇发生,不能啥怪事都出在咱队里。白更楼一番说情后,王宝粮饶是固守己见依旧反对,但也似心有隐动,白更楼就让王宝粮再作忖度,他孤自又回村委会去了。
而对于王宝粮而言,一方面他确实反对修农田时推土机从他地里经过,另一方面他现在对自己的老朋友白更楼也有点反感起来,不想听他颐指气使般地去命令他做事情,他就是想藉此事来顺便整整老朋友白更楼。这是因为,昔日,他和白更楼关系好,除了两人有更多的交际外,主要是他两人都站在同一条生活水平线上,阶级内部差异并不明显,然而现在,白更楼在村子里也盖起了显赫的砖瓦房,并且还当上了村委会主任,成了村子里的掌权阶级,这就让他分外眼红,曾经,他和白更楼都妒忌李海营通过做生意的路子把生活过在了人前头,为此他坚决抵制去李海营店铺里买东西,而现在,白更楼居然通过外出打工的路子也把生活过在了人前头,而唯独他还依旧靠着种地的老本方式去过日子,却只能勉强维持温饱,丝毫拿不出多余的资金来进一步改善生活。
于是,翌日,白更楼早上再次去通知了下王宝粮,随后照常去村委会上班,八队队长李有田负责指挥施工队施工。因此,施工队就将推土机绕道开进王宝粮的苜蓿地里去,在刚开始施工时王宝粮不闻不问,而等到施完工后他就跑去施工队边排天揎地,闹腾了一番后他觉着还不能挽回自己面子,遂光明正大地跑去白更楼家玉米地里用镰刀斫了一架子车玉米后便拉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