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驰日换,斗转星移,黄土高原上的绿油油的麦子已经长得半人高,玉米的幼芽在经历了几场霏雨和连日的晴光后纷纷从饱墒的土壤中探出脑尖,农民们就用手去细心地从地膜上钻出一个个罅缝口子来,把这些幼芽的身躯捋到地膜外边,然后爱护地去摸摸它们的头盼它们茁壮成长,养羊的农户晨曦把羊群吆到山坡的青草地上去晒太阳,养牛的农户趁着日落在苜蓿地里割两捆草填满架子车,顺便用手再揪一小笼笼二镰苜蓿带回家炒熟拌干面,或者路上摘一口袋杨槐树花花带回家去蒸菜疙瘩,西红柿、黄瓜、辣椒、茄子这时都生出肉眼可见的果实来,隔壁家贪嘴的小孩去偷吃了王老汉家杏树上刚结出的小杏,再吸溜一下嘴把杏核掏出来塞在耳朵里给鸡褓儿子,回家后被母亲掴打了一顿,眼泪汪汪地说下次再也不偷吃绿杏了。杏花、苹果花、梨花、桃花等各色花都染满了整片天空,在东风里沁散开迷人的芳香去钻进人们的鼻孔里。
是日,昊天孔昭,柳飞云静,白更楼家的房子已经砌起来三面墙,面目森严地屹立在后坡村八社的中心,这时白更楼的内心犹然跃起一股自豪感,想着在这栋房子建起来之后,他就会成为整个社备受瞩目的焦点人物,为此他在辛勤劳作的时候,不时总和村里雇来的大工小工们一起插科打诨开着玩笑,他还多给这些人发工资,以希这些人能够更加迈力地干活,早点让全家人住进新房子里去。下午两点多分,其他几位瓦刀大工吃完午饭还没有赶到,只来了几个拉砖和和水泥的小工,白更楼和他们开着玩笑,说等其他人来了一起再干,小工们说时间已经到了可以开始干了,不然活干不够晚上媳妇又要在被窝里拧他耳朵哩,于是白更楼就笑着精气十足地跨上木架继续砌起墙来,小工们把一锨锨水泥倒进黑色的塑料桶里,他用瓦刀盛一些抹在墙上刷匀平,又把一块块撂上来的砖接在手里瞅中位置固粘在水泥上边,而在他干得正起劲的时候,放在他脚边的水泥桶突然一晃撞了一下倚放担架的木桩后从担架上翻滚了下去,此时担架由于木桩的脱位也失去平衡向墙边翘起来,而一手拿砖一手拿瓦刀的白更楼也由于重心不稳从担架上摔了下去,连带着刚砌好的几块尚不牢固的砖也随后从墙上摔下来砸在了白更楼的右脚腕上,白更楼痛叫一声正试图从地上爬起来,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右脚已经不听从神经指挥了,众人见状适要去扶拉他,这时突然发现墙体竟然还在晃动,他们脚下似乎也站不稳当,而此时同样意识到不对劲的白更楼立马向其他小工喊道不要过来,白虎强还在一旁正发着愣怔,而听到儿子这样喊时他赶忙不顾所以地扑上前去拉白更楼,在他和一位男小工的帮助下白更楼终于被搀扶到僻静的角落里,而等他们三人刚抬开脚后,他们背后砌好的三面墙各倒塌了一半,残砖强有力的砸地声让所有人都惊魂不定,白更楼这时才真正意识到可能是地震了,就连忙用急促的嗓子喊着让所有人都去到门前的打谷场里趴下等候震定。
“5?12汶川地震”发生后,全国范围内均受到不同程度的波及,甘肃与川地接壤,震感亦尤为强烈,因此,白更楼的盖房事宜便搁置了两周左右,而这两周时间里,他因做了脚踝骨折手术而躺在灵台县人民医院的病床上看着输液吊瓶日日都在痛苦地思谋着本次地震给他造成的直接或间接、外在或内在的损失,而在两周后他出院回到家里之际,他坐在轮椅上对家里人说的第一句话是“继续盖房”,随后,在政府给予的部分经济抚助下,白更楼又再找亲戚朋友借来一些资金,他牙一咬多叫了些工人,总数甚至比之前多一倍,而他则彻日坐在轮椅上看着他们继续劳作,于是,担架又重新扎起来,坍倒在地的砖又一块块重新长在墙上,第四面墙像雨后春笋般从地上忽得冒起来,三角的屋瓴终于砌好,木椽终于架稳,屋顶终于网好,赭红色的瓦片终于在屋顶整饬有序地居卧下,白色的瓷砖一律贴好,门窗等终于安装好,屋子终于打扫干净,家具终于摆放进去,露天帐篷终于可以拆掉,人终于可以住进去了,白更楼长吁一口气道:“天爷,你总算冇把我害死”。瓦刀工张师傅侃道:“你这自得了病后天天坐在轮椅上成了个监工得了,我们一天给你勾子揎起挣屎?黄地弄着哩,你这下把心放在肚子里了。”白更楼说:“嗐,心哪达还能放下,你看我现在伤成这怂样子麦可咋收呀,不过这段时间真的是有劳你们了,没有你们我这烂房还盖?不起来,真的是太感谢你们了。”小工憨三说:“更楼,这下可得给你好好贺一下么。”白更楼说:“贺一下就贺一下,必须把大家好好招待地感谢一下么。”于是菜饭具齐,烟酒上桌,鞭炮响起,白更楼家的新房终于庆告落成。
白更楼的脚伤彻底恢复是在三个月后,这时的后坡村已经是果实累累的盛夏,熏风镇日暴躁地吹彻着整片金黄色的平芜,亦常有耍脾气的雷雨不期而降,让庄稼人操碎了心,而庄稼人无论在焦日之下如何燥热难熬,也不愿骤起一场大雨让庄稼歉收。此情此景,佛似白书望后来一位高中老师写的一首诗所云,诗谓:“无边梯浪散还香,七月农家务倍忙。红宇煨云图沸日,黄风揭穗妄偷粮。民焦亟暴呼车转,轮辗心晴酌汗酱。也道眉烧愿天雨,却忧岁末咽糟糠。”白更楼早前在一场淫雨之后,在旦日清晨就拉着牛套着碌碡光好了场,随后旱天烈日下把麦收回堆摞在场里,又俟得曝日叫来拖拉机在场里碾了,随后又在打好麦草垛后再在炎天酷日下把麦焦晒三天,直至可以装进麦囤或粮袋里长期存放。
而白书望和李梦远二人则马上要在后坡村小学五年级毕业,明年将去星火乡读六年级。为此,在放暑假的最后一天里,白书望和其他五位朋友决定在回家路上去偷吃李有杏家的大节杏来庆祝一下,李梦远站在路口望风,白书望、白书财、王安生和王安平四位男生悄悄攀上树去,他们先用手挑一个又大又黄的杏塞进嘴里,被酸得吸溜一声,随后又专挑“大黄”装进裤叉口里去,这时,李梦远看见李有杏从远处掮着推耙跑来了,她就立马用力咳嗽几声,示意几人快跑,于是白书望他们瞬间在背心上再打个结慌手慌脚地把几个杏随意塞装进去,又从附近树枝上折下一枝杏多的枝条掮在肩上就跳下树去准备跑,白书财和王安平由于动作慢在树上慌叫,白书望和王安生就让他们跳下树来他们抱住,随后白书望就拽着李梦远和白书财,王安生拽着王安平五人作兔子状遁去,身后李有杏骂着:“我把这碎嫖客碎xx一天就屄馋得很……”,推耙被撂了上来,杏子抖落了一地,五人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可是白书望和李梦远在后坡村的小学时光从此除了回头看外再也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