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已经惊恐得不能言语,拼命得咬着塞在口中的四个指头,浑身抖得犹如筛糠。凤宓在她身边蹲下,将手指头从她嘴里拉了出来,轻轻道:“姑娘节哀顺变!”
顿了顿他又问道:“能否告诉我你是谁?”
他心里有个疑惑急急须要那姑娘帮他解开,可那姑娘惊骇的失了魂一般,大张着嘴巴依依呀呀发出一些乱音。
“勿要害怕,不想说就不说!”
那姑娘像似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关切和真挚,紧紧抱着他一只胳膊,含糊地发出了三个字:“丞、相、府。”
“你是说丞相府的人害了你全家?”
那姑娘忙不迭的点头,嘴唇哆嗦着,眼角溢出泪水。
息姝领着裙摆走了过来,看向凤宓,温颜道:“阿静,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
“三……”凤宓刚要开口唤‘三公主’便看见息姝微微摇了摇头,他心下明了她是不愿露出身份,遂改口道:“姝儿说的是!”
一声突如其来的‘姝儿’ 突然落进息姝心间,瞬间便将她的心填得满满的。她不禁心道,原来和小凤凰拉近距离的感觉竟是这般美妙……
这厢二人正商量着,那便随侍们已然上前要从凤宓身旁接过那姑娘。殊不知那姑娘藤蔓般缠着凤宓,对两名随侍很是抗拒。
“不要害怕,随在我身边就好!”凤宓扶起她,好生安慰着。
息姝走近了两步,笑颜如花道:“和姐姐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许是温柔打动了那姑娘,她抬起头来,清楚的道:“上官若水!”
“好,若水妹妹,你不要害怕,随着我们先找个地儿住下来,可好?”
上官若水望向凤宓,凤宓笑着点点头。
……
几人选在京城东街的一家客栈里安歇了下来。
凤宓遣人准备了几个小菜和稀粥,不多会店小二便将饭菜送到了房里。
晚风从窗口飘了进来,惊魂未定的上官若水稍稍用了些稀粥便放下筷子呆坐在桌旁。“怎么不多用些饭食?”凤宓问道。
“吃不下!”
凤宓叹了口气,淡淡道:“既然这样,你不妨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息姝瞟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却没有言语。
此时的上官若水已经略略好了些,她站起来后复又‘噗通’跪在凤宓跟前,凤宓忙就去扶她。
“公子对若水有救命之恩,但求公子留下名讳,以便日后相报!”
凤宓依旧淡淡道:“你便同姝儿一般唤我阿静吧!”
方巧息姝的眼风正在他二人面上来回扫视,上官若水便轻言细语道:“姝儿姐姐,静公子,前几日有丞相府的人寻至家中来,说是要寻个机灵清秀的姑娘给相府小姐做伴,爹爹虽官职卑微却也不想把若水送至相府做侍女,遂蜿蜒谢绝了那人的好意。”
息姝打量了她一番,心叹道的确是个美人样儿,不禁追问道:“后来呢?”
“那人斥责了爹爹一番,道什么不识抬举云云,而后便拂袖离去了。因为不久前京城里传出来相府小姐要入宫的消息,爹爹心里明白相府直接前来要人定是有缘由的,他老人家虽谦卑又与世无争,但却也明白得罪了相府会有什么后果。”
凤宓低哼了声,没说什么。
“那人离去后,爹爹便遣娘亲收拾些简单物事,说去和管文书的吏头言语一声后,便携我们去幽州寻伯父去。可是,可是还未至第二日便有一行人冲入家中,要强行带走我……”
息姝喝了口茶,接口道:“你爹娘定是拼力阻拦,所以才尽数被害,是吗?”
若水清泪长流,已然泣不成声:“可怜宴儿才十岁……”
“你可知你这张脸,委实很引人注目啊!”
说完息姝微不可察的朝凤宓看了一眼,又做怜爱状道:“那你以后打算如何安生呐?”
“若水打算去幽州寻伯父!”
凤宓揉了揉额角道:“也好,此去幽州并不算远,明日姝儿会给你备足了银两和干粮,你一路向北约莫行个五六日便可到了。”
“多谢公子和姝儿姐姐!”
这么一来上官若水也算有了去处,凤宓和息姝稍作安顿后便各自回房安歇了。整夜里凤宓都睡的很不踏实,明明是入睡了,却又偏偏似醒了一般。半迷糊半清醒之间,他始终感应到般若在天庭生了变故。可转念再一想,般若是帝姬,是师父的爱徒,又能生出怎样的变故来呢?如此反反复复思前想后,翻了无数个身后方稍微安稳了些。
第二日清晨,直到天已经亮透了,且息姝猛敲了一阵子房门,他才从床上爬起来开门。揉揉眼睛一看,上官若水一袭孔雀蓝镶黄边的裙装立在门框边将他望着,那目光仿佛比乾元山的天泉还要清澈。
凤宓未着外袍,只一身中衣松松垮垮搭在身上,看着整整齐齐的若水他刹那间意识到自己还衣冠不整,忙得关上门换衣去了。
对着镜子梳好头发,他忽得记起当日因受了三十伏魔鞭而晕厥,醒来之后看见般若正守着他,那时候的她好像也穿着孔雀蓝的裙袍……
再次打开房门时,他嘴角隐隐含了丝笑意,道:“若水姑娘,让你见笑了!”
息姝不满道:“阿静,你好歹也说一声‘姝儿,让你见笑了!’”
凤宓难掩无奈:“难道我的笑话姝儿还没看够么?”
话音刚落,息姝就从他深邃的眸中看出了深藏着的自我鄙薄,那是一种自云端落入沼泽的无奈,也是难以言语又强烈到绵延不绝的苍白和无力。
上官若水只以为他二人在拌嘴,于是和善道:“公子是礼仪周全之人,因而才那样和若水客套一句,但姝儿姐姐和公子自该是亲近的,如此便不用了。”
她这么一说,息姝倒是有几许不明的喜悦之情,约莫是那‘亲近’二字让她觉得在他人眼里她和凤宓终究是亲昵的了。
“倘若姝儿不反对,我们便一路护送若水至幽州吧!”
息姝面露难色,在凤宓耳边轻道:“从京城行至幽州少说也要五六日光景,二哥怕是要心急了。不如我们略略相助下,如此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便可到达……”
息姝特意强调了‘相助’二字,凤宓知道她所指的是用法术将上官若水瞬间送到幽州,可那样的话便少了许多和若水相处的机会,他还想着再探一探若水,对于这个姑娘,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姝儿,我们加快脚程的话也不过是五六日功夫,届时若是二皇……若是他恼怒下来便由阿静来承担,可好?”
息姝未知可否。
倒是若水听了一会,晓得凤宓和息姝不便亲送她去幽州,便朗朗道:“公子和姝儿姐姐不必护送若水去幽州了,大恩不言谢,二位的恩情只得日后报答了!”
凤宓复又上上下下打量了若水,随即道:“无妨,只是若水姑娘须得把这身衣裳脱了!”
听罢,若水蓦地睁大了眼睛,息姝也是花容大惊。
“幽州不太平,你穿得这样惹眼,恐路上不太安全,还是换上男装轻便些!”
若水这才轻微一笑,依言回房换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