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方为上策。
凤宓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纱幔,心里一遍遍过着息姝说的那句话。想着万余年前正是因为他姑奶奶和他爹爹的忍耐,才让凤族在夹缝中得以保存下来。
又想着今时今日这样一个逃不得也死不得的境况下,除了忍别无他法了。
扶英将军曾教导凤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眼下息苍的态度很是明确,他求得不过是将自己困在身边,慰藉他那情潮澎湃的心。然而让凤宓心底千丝万缕的是息姝,她的柔肠劝慰,她的楚楚辩解,她的娇弱依偎,无一不让凤宓疑惑。
这个少女,恐怕不是一般的城府奇异。
因着静下心来后细细思忖了息苍的目的,凤宓心里已有了几分拿捏。故当息苍再来看望他时,他倒也不那么反应激烈了。息苍见他心绪有了转变,自是欢喜地眉开眼笑。
一日傍晚,尚未到用饭时间便有婢女早早过来通知凤宓,说二皇子不过来用饭了,若是公子聊赖的话可以遣人去寻三公主前来一道玩耍。
彼时凤宓正在制作一朵干花,听罢便随口道:“那你便前去请三公主前来,说我有物事要赠与她!”
那婢女点头称是,忙退了出去。
凤宓等了许久也不见息姝前来,心下生疑便顺着窗口张望过去,一看之下却见到了陌生的女子立在窗外,一件清凉装露出火辣辣的身材。
他愣了愣。
那女子红唇轻启:“未见到你之前,我还以为你会是个丰神冶丽的魅惑男子,却不曾想竟是这般,额,俊逸!多年来二皇子纳了我等一干人,现今却将繁衍后代的重任交予你了!如此,姐姐特来对你道声谢,谢谢你分担了姐姐的责任……”
凤宓手中干花被揉成了团,数日来极力支撑着的风度瞬间碎了开来,悲怒之下他脸色乍青乍红,扬袖便飞出一道光剑射向那女子。
谁料那光剑看着漂亮,击在那女子身上确是孱弱的很,凤宓始知自身修为已半数被抽掉了,缘由便是息苍的那枚玉佩,仙魔气泽有异,息苍终是害了他!
于是,那女子咯咯笑了不停……
“季菀,休得放肆!”
息姝一声怒喝后,那女子百媚千娇的倚在窗户上,胆肥道:“三公主这般护着他,莫非也对他心存爱意了吗?”
“若不是看在你是长老侄女,息姝早就把你赏给了将士,殊不知你不仅不安分守己还心生怨恨……”息姝瞟了一眼面色灰白的凤宓,又道:“他与二哥之间清清白白,岂能容得你出言污秽……”
言罢右手掌掌风划过,季菀脖颈处便涌出黑红的血液,那血液喷在窗棂上,触目惊心。
……
入夜后,息苍闻讯前来。
他英气的黝黑面庞上布满了愧疚,坐在凤宓面前连饮了三盏茶也没说出整句话来。他晓得在他人眼中凤宓身上背着个不入流的身份,对此他很是有些疼惜。但疼惜又不舍放手,故而他是说不出只字片语的。
闷坐到半夜,两人之间依旧死寂地如同熄了火的灶膛,半分火花也没有。
他二人之间的沉寂让息姝很是为难,她知道不管怎么算都是息苍欠了凤宓,因此略略顺了顺气道:“二哥,倘若你心下有歉疚,不妨……”
“不妨如何?”
息苍瞪着一双惆怅的眼睛问道,心里思量着只要息姝开口请求他放了凤宓便袭上她天灵盖。
“二哥不妨撤了结界,让小凤凰能自由行动,如此他心境也不至于郁结!”
息苍暗暗收了掌上聚集的气泽,皱眉思索了会,点头应了。随即他又一挥手道:“息姝,以后切勿再唤他小凤凰,二哥听了甚为不爽!”
息姝抿嘴笑道:“是,谨遵二哥之命。不过还请二哥指点下妹妹该如何称呼是好?”
“小凤凰,你说呢?”息苍扭头问凤宓。
凤凰落入泥泽,变成了一只囚鸟,如何还能以凤为姓?
思及此,凤宓望向息姝,平静道:“三公主可唤我阿静!”
息苍要去拉他的手,却被他面上冷漠震得停在半空,许久后瑟然道:“阿静,甚好!”
可他哪里知道凤宓给自己取名为静的意图?
宓,静也。
从此,仙界不再有凤宓小仙君,而冰底魔宫多了个姓静的公子。
既出了这么一档子刀戳心尖的事体,息苍还大发慈悲的撤了结界,息姝便趁热打铁要携凤宓离了冰底魔宫换换心境。
息苍先是未准,可是两天后他又改变了主意命息姝随着凤宓近距离范围内稍事游玩下。听到这个消息的凤宓呆了很久,望着窗外,凤眸里全是冷清。
天北气候极寒,除却冰天雪地一片之外,委实无甚美妙景致。
于是,息姝和凤宓带着几个随侍便往天北和天东交界处飞去,灰云上息姝软着嗓子问道:“不若我们落下凡间,去看上一看?”
凤宓脑中正思索着逃离的可能性,息姝冷不丁一问,他升调‘啊’了一声,忙道:“好!”
这一落,到让他二人碰上了强抢民女的事情,无端地做了回善事。
腾下云头,正是人间京畿处。
二人一前一后化作尘世间公子哥儿和世家小姐的模样从城郊悠闲的朝都城走去。
息姝正乐得开心,不意被凤宓一拽,险险跌倒。
“何事?”她惊异的问。
“你可有闻到血的味道?”
凤宓这么一提醒,息姝忙嗅了嗅,脸色一变道:“看看去!”
凤宓眉头一皱,顺着新血的味道寻了过去。约莫走了两里路,耳尖的息姝便听到了压抑不能出声的低哼,再行了几十步后便看见一行数十人正在处理行凶现场。为首的那个对着地上三具尸体撒着粉末,那粉末沾在尸体上便吱吱作响,疯狂的将肉骨融化继而化作血水浸入土中。
那是一男一女,还有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儿,项上皆有薄薄的刀痕。
“带走!”
那一行人中有人沉声吩咐道,随即凤宓看见黑布口袋中一个蠕动的身体正奋力踢着脚,显然亦是被强掳的。他本是便是为息苍所掳,眼下瞧见他人被掳心下愤慨顿生,只神思恍惚间便扬手除了那一干人等,救下了黑布袋里的人。
待随侍上前七手八脚的扒开袋口,从袋口中探出的脑袋让凤宓忍不住踉跄了几步。
那姑娘的脸似极了般若,就连耳垂上红痣的位置亦是分毫未差。
“你是谁?”凤宓问道,紧蹙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那姑娘推开他冲向地上躺着的三人,嘴里发出犹如野兽般的嘶喊:“爹,娘,宴儿……”
“姑娘!”凤宓伸臂拽住了她,“你不能过去!”
眼看着地上的三人消失殆尽,自己又被箍着不能上前,那姑娘悲愤之下竟一口咬在凤宓臂上,让他忍不住抽了口冷气。
息姝给随侍使了个眼色,随侍便上前将那姑娘强行架到一旁去了。
“疼么?”息姝走了过去拉起他的手臂,轻轻吹了吹后,问道。
“一介女子,能有多大力气?”凤宓淡笑着答了句,又不动声色拿开息姝的手,慢慢走向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