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杯倾倒在桌上,滚烫的暗色液体四处流淌开来,我惊慌着想要补救挽回,却徒劳无用。
如果世上一切的错误和遗憾都可以补救,可以挽回,那该有多少虔诚的感激与欢心的喜悦?
如果可以挽回,我又该从哪开始?
我记得那天晚上时间尚早,紫夕是自己回来的,没有让那个岁数可以当她父亲却异常有钱的男人送她,我从二楼的窗户里看到她靠在木栅栏上,像是在呕吐。
我急忙跑下楼去,还未走到她身边便闻到一股熏人的酒味。
“你怎么了?喝酒了?”我跑上前去搀扶她。
她抱住我的脖子,与我紧紧拥在一起。
“贝贝,我好羡慕你,羡慕得有些嫉妒了!”
“羡慕什么呀!你喝那么多酒干嘛!”我把她的一条胳膊从脖子上拉下来,扶着她往公寓里走去。
我把她搀进了卧室,替她脱了外套,然后让她躺到了床上。接着我去厨房倒了杯水,回来却发现她正看着我,眼里一片清明。
“我还以为你醉得神志不清了呢!”我坐到她身旁。
她还在出神地打量着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我把白开水递给她,说:“喝点水吧,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醒醒酒?你说我去给你做。”
那时,我心目中的紫夕是无所不能的,即便只是一口醒酒的汤药,我也会觉得她的方法比别人的有效。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接过水杯却放到了桌上,然后把头靠到我肩上,轻声说:“贝贝,我爱毅一,我真的好爱他!”
我心里微微一颤,紫夕何时如此脆弱颓废了?她一向都是那么美丽聪明,讨人喜欢,谁都会不觉宠着她,不忍对她苛责。
“那你们为什么分手?”这个问题我曾问过,只是没人回答我。
我来到毅一身边时,他与紫夕已经是公认的情侣,而他们两人分手,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原因。也许聪明而又独立的人一向都极有主见,想做的事情都不容他人置喙。
“因为他的心里,一直都爱着别人。”紫夕抬头看着我缓缓道。
我有点生气,责备道:“毅一不是这种人!你说爱毅一,但那个大叔又是怎么回事?”
紫夕摇摇头,而后抓着我的手竟开口哀求道:“贝贝,毅一最听你的话,你去跟他说,好不好?好不好?”
我一时无措。
平日里的紫夕绝对不会如此,那么优雅又那么骄傲的紫夕怎么可能会先低头?也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吧,但谁又能说这不是她心里的想法呢!
我匆匆出了门,紫夕的催促是那么急迫。走到路上,我才想到阿笙在等我看话剧,可是我没带手机,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找毅一。
我在毅一的公寓门口按了很久的铃门毅一才来开门,一见是我他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贝贝,你怎么来了?”
“呃,一一你现在有空吗?”一时我不知该怎么开口,我与毅一之间,一向都是他拿主意他说了算的,我知道他与紫夕的事他并不想我插手。
“怎么了?有事要我帮忙?”毅一示意我进门。
我仍旧站在门口:“紫夕喝多了,你,你去看看她吧。”
毅一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你不用去管她。”
“一一!”我软声央求。
毅一把我拉了进门,重重地把门碰上,然后面色阴沉地说:“明天我给你去找房子,你搬出来吧!”
“一一!就算你们已经分手,你有必要如此绝情吗!”我生气地喊道。
毅一站在那里沉默了良久,才阴郁地盯着我道:“我跟她都没有交往过,何来分手之说?!”
我彻底怔住,半晌,我才颤抖着用手指着他道:“你、你,好!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整个学校谁不知道艾伦?李与艾比佳?林是一对恋人!”
说着,我就转身去开门,毅一却上来一把拉住了我。
“难道你信别人说的却不信我说的?”
毅一愤怒中带点受伤的表情让我一时有点犹豫:“可你们……”
“我几时跟你说过我和她在交往?”
几时?是几时?他这么一问,好像……
我似乎真没听他说过……
可紫夕一向都是那么确信与肯定毅一是她男朋友啊!这难道不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吗?
“一一,你原来提到紫夕的时候,表情总是那么温柔,你爱过她的,不是吗?难道你忘记了吗?”
毅一颓败地松开拉住我的手,说:“对,我承认刚开始我是对她有好感,但那只是一种,一种尚未了解时的迷恋,这不是爱。”
那时的我,如何懂得迷恋与爱的区别?我生气地说:“借口!一一对我也不肯讲实话了吗!紫夕那么出色,你究竟不喜欢她什么?”
毅一露出了一种讥嘲的表情:“出色?像她那般有心计的女人一个‘出色’怎么够形容?一般人可承受不起她的出色。”
我愣住了。毅一性格虽然有点霸道,但还是很尊重别人的,像这样刻薄的去说别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紫夕说爱毅一,可毅一对紫夕,几乎可以用恨来形容。
紫夕,我心目中几近完美的紫夕,为何在毅一眼中会变得如此不堪?
“一一,紫夕跟那个人并没有真的在一起,那个人可以帮紫夕实现她的梦想,他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隔了会儿,我小心翼翼地为紫夕辩解道。
毅一烦躁地来回踱了几步,然后无奈地站定在我面前:“我说了,我不爱她,她跟我没有关系,你听不懂吗?”
“你这个样子看起来更像是在赌气,难道你真的爱上了别人?”
毅一没有出声,只是看着我,短短的几分几秒,我好似看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孕育,那是一种期待、惊喜、置疑和探究,那时的我,全然不解这其间的含义。
“是的,我爱上了别人,我一直都爱着一个人……”毅一的嘴一翕一合,一翕一合,深深地印入我脑海,可他的声音那么沉,那么沉,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很远,很远。
我由始记得自己出逃的脚步是那么仓皇,那么凌乱,可每当我想要回忆更多细节的时候,那种又惊又痛又悔的感觉便一涌而上,把一切都淹没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