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不约而同地一起转过身,却发现身后赫然站着的是叶凌扬和另一名陌生男子。
“我刚来没多久,看到这位小姐一直站在这里欣赏这幅海棠,所以过来聊两句。”我身边这位被叫做的阿奇的男子开口道。
我一转过身就看到叶凌扬的目光锁定在我身上,于是冲他微一颌首。叶凌扬听了阿奇的话便接口问我:“你喜欢这幅画?”
我尚未来得及答话,叶凌扬身边的陌生男子便惊讶地问道:“你们——”他用手在我们几个之间比划了一下,“你们三个人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是不是在某个时候漏掉了什么重要讯息?”
叶凌扬含笑看着我,指了指身边的男子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老莫,莫子丰,上次凌飞跟你提起过。”
“你好,我是郁舒。”我微笑道,心里却有点惊讶,一直以为叶凌飞他们说的老莫会是王总编那般的年纪,没想到竟是这么年轻,看起来比叶凌扬年长不了几岁。
“我是丁奇,很高兴你能喜欢我的画作。”丁奇指着海棠道。
“我以前的美术老师经常说:美从不缺少发现的眼睛。丁先生画得这么好,不需要任何的言语形容和赞美就能直接撼动人心。”我笑语。
莫子丰接过话题道:“没错,阿奇这次展示的是他最得意的作品,在业界引起了轰动,大受好评,好多媒体都争相采访他,可他都不理人。”
叶凌扬不以为意地说:“适当在媒体面前曝光虽然可以提升知名度,但创作需要心无杂念,不理会也罢。”
“依我看,他是太享受创作的过程吧。”莫子丰扬了扬浓眉调侃道。
丁奇微微一笑,说:“其实恰恰相反,我画画的时候,痛苦远远超过了快乐。只是你若要我远离它,我会更痛苦。”
我深以为然。
这句话对于曾经七年与画笔朝夕相处的我来说,引起了感情上的共鸣。那种对于大自然枯荣随兴洒脱的忌妒,那种只能看着展现在我眼前的美丽流逝而去的无奈,那种创作之后未能把感觉透过画幅表达出来的不满,让我每次提起画笔之后就陷入了一种痛苦之中,于是每次的创作对我来说,都变成一种反复的折磨与诱惑。
可是,当我把画笔收起决定不再使用的时候,我却心痛莫名,感觉像是自己身体某个部分被舍弃了一般。
所以,尽管我放弃了在艺术这个领域里奋斗,却仍然会在自己停留的地方给自己准备一支画笔。
只因这一句话,便让我对丁奇有了莫名的好感,有些感觉只能说给懂的人听,正如此刻莫子丰就把丁奇的话当成了自谦之语。
我想,莫子丰虽然经营画廊,对于画作的理论和历史可能会是专家,却并不懂得作画。
正独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出神,突然耳边听到叶凌扬说了句:“舒儿,一起去吃饭吧。”
若是换了平常,我定是会拒绝的,可此时,我只想随性而为,为何总要计较和防备那么多呢!
丁奇带我们去了他朋友开的中式餐厅,走进去里面装修古朴大气,充满艺术情调:精致的窗棂雕花及深色的原木地板透着浓浓的古典情怀,餐桌也极有特色,陶瓷桌面全部出自景德镇明代官窑,上面的花绘都是出自陶瓷名家之手,墙上还悬挂着当代顶尖艺术家的真迹。其间就有丁奇的作品,在这里用餐,仿佛进入了艺术的殿堂。
丁奇熟门熟路地向我们推荐了这里的特色菜,并不时询问我的意见。我对吃的一向随意,就没发表意见。
上菜前,四人坐在一起闲聊。我忽然觉得相较于两个不算熟悉的人在一起吃饭,多两个人的好处就是不会冷场,若此时只有我与叶凌扬,多半已经冷场了吧。
没过多久,侍者开始端菜上来。我问叶凌扬:“你姐还没到吗?”
正问话间,叶凌飞便推门走了进来。
叶凌飞是我们离开华艺画廊时莫子丰打电话叫来的,我原本以为他们是怕只有我一个女的会有些不自在才叫了她,但很快我就明白事实并非如此。
“怎么这么慢?应该你过来比较近才对,我还以为会是你先到呢。”莫子丰笑着站起来迎上前去,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包递给了侍者。
“没办法啊,路上堵车。”叶凌飞笑着在他的位置上坐下来,随手拿起他的茶杯喝了一口,两人的亲密关系不言而喻。
“舒儿看过画展了?感觉如何?”坐定后,她便与我聊了起来,而莫子丰就坐在她的身旁。
我笑道:“不虚此行,特别是丁先生的画,让人看了很是震撼。”
“叫他阿奇就好了。你喜欢的话,回头我们去他的贮藏室看看,里面还有很多不错的画作。”说着,她突然转过头不怀好意地对丁奇说,“你是第一次见到舒儿吧,有什么礼物?”
我吓了一跳,连忙想要拒绝,但丁奇却先开口了:“你就会敲诈我,凌扬还没开这个口呢。”虽然是抱怨的话语,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是一派自在,丝毫也没有不悦的意思。
叶凌飞笑道:“谁让你是表哥呢,家里除你外就属我最大了,我不敲诈你敲诈谁去?再说,表哥又岂是那么好当的?”
这回我是有点吃惊了,没想到丁奇竟然是叶凌飞与叶凌扬的表哥,再加上莫子丰与叶凌飞的关系,这分明是一个家庭式的小聚餐了。我开始反省自己尚未弄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答应与他们一起吃饭是不是太过莽撞了?
丁奇笑着对我说:“下次让凌扬带你到我的藏画室去,你看中哪幅自己拿。”
“啊哦,真大方!舒儿,下次让我帮你去挑如何?我们把他最值钱的那幅画挑来。”莫子丰开起了玩笑,说话的口气已经完全不把我当外人了。
一时间,我不知该如何自处才好。
“我看还是不用了,谢谢你。我不懂收藏,而且也没地方放。”我婉言谢绝道。我很清楚他们如此慷慨大方完全是因为叶凌扬,显然叶凌飞刚刚开口要礼物已经让他们误会了我与叶凌扬的关系。
我边说边无奈地看着叶凌扬,希望他开口帮我解一下围。
叶凌扬从刚才开始一直坐着微笑未曾说话,此刻见我投去求救的目光,便开口道:“没关系,放我那里就好了。”
我一时气结,这不是火是浇油么!
其他三人都笑起来,叶凌飞边笑边挥着手道:“好了好了,舒儿脸都红了。”
我大窘,只好岔开话题:“我饿了啦。”
莫子丰笑着说:“光顾着聊天,菜都凉了,赶紧开吃吧。”说着,几个人都动起了筷子。